64 大雪(四)(1 / 1)
新年伊始,留在本城的人总会举行些什么晚会之类的东西来娱乐自己。沈家自然也得主办那么一两场来酬谢各界朋友的关照。
沈氏父子各携女伴风光亮相,自然引发了众人的好奇。不好去询问沈立军的婚姻打算,对沈惑,那些年长的熟人总是关心的。不时有人过来,向沈立军夸着沈惑的后生可畏,又顺着话意问起了沈惑的婚姻大事。沈立军总是大笑着把站在一边如装饰品一样的许漾推了出来,道:
“我这儿子没用,到现在还求不到这丫头点头!”
看着有人讪讪背过脸去,许漾一直保持的完美笑意终于有了松动。沈立军肯定是故意的,她都听出了某些人的话外音,更何况对这些人了解颇深的沈立军!许漾深情地望进沈惑的眼里,不忍让他得意忘形,附在他的耳际,道:
“喜欢追逐的,除了蜜蜂蝴蝶外,还有穿花衣的苍蝇。”
说完,还刻意显露她的可爱,轻轻一皱鼻子,朝一侧偏了偏头,让沈惑一时皱起了眉头,又不得不为她外露的爱意而展颜。
周边的人见他们两人自然地流露出亲昵气息,也都会心一笑,本来就对许漾有着好奇,看她又得沈立军的喜爱,对她的身世背景就更多了些猜测。
只可惜,许漾像是横空出现在这个城市一样,找不到可以入手打探的地方。偶尔出现在众人面前,又是笑的时候多,开口的时间又少,还总是小鸟依人般跟在沈惑的身侧,让人找不到打探的时机。不过,城市那么大,怎么会找不到八卦的话题!
于家继续热闹着,今天的宴会,沈氏依旧出了请柬给他们,却是收到一封致歉信,说是照顾老人家的身体与情绪,合家到海南过年了,很抱歉不能出席沈氏的宴会。
许漾偶尔会和洪青越交流一些八卦,他告诉她,于家的情况很是微妙,他们家的人在仕途上一向倍受青睐,几乎每一个重要部门都能看到他们的踪迹,这一次的失势,也是从这种广泛的人脉开始的,那种轻轻的、不经意的打击,一开始并没有传到于家老一辈的耳朵里,也就没有引发注意,等到事情变得严重起来,于家却如崩溃的堤坝,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洪青越已经越来越习惯在许漾的面前袒露心声了,他摇着脑袋,学伟人一样撑着腰,道: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想到这,许漾有些不合时宜地咧了咧嘴,眼里的亮光在灯光的衬托下,更是勾人心魄。沈惑看得心脏一抽,不顾周边的人群,突然俯身在她的唇边轻轻一咬,把她朝自己的怀里一带,懊恼地承认:
“我该听从你的建议,只和你呆在家里。”
许漾笑得越发安静,随着沈惑走到暗处,两人互相凝视,又不时地低语,说些恋爱中的傻话。许漾咂舌地发现,她对沈惑的迷恋与日俱增,特别是对他身体的喜爱,几乎到了没有他就睡不了觉的地步了。
两人躲着众人的视线,安静地听着彼此的心跳,却不防,有人还是把八卦送上了门。许漾侧耳细听,多少也有了了解。
外处的人似乎对于家的事情很是了解,不但交换了于家的一些动向,还特意说起于家的几个后起之秀。对那些不熟知的人,许漾没什么好奇的,一直挑着熟悉的名字细听。
话题很快地说到于舒身上。那些人倒是惋惜起赵属州来,清白人家,虽然爬升得不快,但好在没什么污点,总能得上那么一个光明的前途。现在摊上于家的事情,路是越走越窄了,更何况,那个说的人又是神秘兮兮的压着声音,道:
“我听说,他家女婿也出了问题,帮人隐报超生问题,听说接受了现金,被人举报了。”
惊咋的声音顿然响起,有人急忙插嘴,说:
“不是说那个女婿一向廉洁自省,才能攀上于家的千金吗?怎么一入于家就变了样?难道之前都是在做戏,就为了能用清白之身搭上高枝?”
另一个内幕人士立刻嗤笑了一下,道:
“笨!摆明了是有人在整治于家,那个女婿是被人拉下水的!”
“可是,谁又和于家过不去了,怎么像是要把他们连根拔起一样,什么都不留。”
“笨!”
还是那个凶巴巴的声音。许漾也跟着骂了句“笨”!
世间的事情,总是免不了逢高抬、逢低踩!就算于家已经在这个地方盘踞多年,也架不住多方的觊觎。一旦有了缺口,有所打算的人们,谁人又想放过这个机会!
“你听说了吗?于舒流产了。”
“哪里是流产!是打胎了!”
“啊?为什么啊?”
许漾也愣了,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了!
“年前为了表现亲民一面,于家的女人们都有下去做爱心活动,还探望了病童。不知道哪一个感染了腮腺炎,回家传染给了于舒,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怀孕了,只好打掉。”
许漾扑在沈惑的胸前,浑身僵硬。待到外边的声音渐远,才抬眼寻着沈惑的注意,急切地解释:
“我不过起了个头,没有做那么多!”
沈惑抚着她的后背安慰,他怎么会不知道。许漾靠偏门设计了于家人收受贿赂的情景,这事情如果一开始就被于家拦下的话,也只起到了警醒的作用,并不能撼动于家半分。可惜,于家独大多年,对这些小风小浪毫不在意,以至让其他人抓到了把柄,趁机越搞越大,又赶上风头,被当成毒瘤处置。
许漾丢下一颗火星,众人拾柴扇风,燎原的大火终于把于家烧得只剩一个空架子,一碰就碎。
于舒的流产不在许漾的计算中,她没有那么的神通广大,能让于舒被病菌感染。
沈惑看她慌神,也觉难受。许漾的心远不如他硬,那些事情,如果换他来做,绝对不止现今这个地步,也不会拖了这么长的时间,还给于家喘息之地。
沈惑是个生意人,自然把这种事情当成生意来做。于家的落败,对他而言,利大于弊,虽然是由着许漾的一时之气出发,也顺着他的意愿得到了皆大欢喜的结果。
他没有时间去哀叹世事的无情,许漾却不同,她会为预期之外的伤害而悲伤。沈惑眨眼轻笑,许漾只是听得多、见得多,却没亲身经历那样的残酷现实,总以为伤害可以控制到某一点。他却懂得多些,有些事情的走向,并不由一人控制。
于家走到现在这一步,许漾的举动只是那个拿了火种的人,那些吹着东风加了稻草的人,无处不在。
沈惑拉回她的神志,又讲了笑话让她暂且忘记刚才所听,可惜效果不明显,她的脸上,脆弱依旧。
他也无奈,又静静地拥着她站立了一会儿,才低头对她轻声哄:
“我们不能抛下客人让父亲应付吧?我们出去?我保证很快就带你回家!”
许漾调整着情绪,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符合目前的状况。她深深地吐纳着,努力把负面情绪抛开,把手伸进沈惑的臂弯,展眉微笑,示意他走出去。
大堂里,杯盏交错间髻影衣香,那些角落里流出来的阴暗悲伤,影响不了这里的歌舞升平。许漾随着沈惑的脚步滑落舞池,顾盼间,只觉周遭流光溢彩,人人喜气洋洋,到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息。
许漾把头垂在沈惑的胸前,微眯着眼睛失笑,光源之下,见到的,总是别人的影子,自己的阴暗面却是藏在身后,她又有何资格去推脱或者承担一个报复者的虚名,谁是因,谁是果,没人能说得清楚。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所幸,已经是新年了。她仰头看着沈惑,轻声征求他的意见,道:
“沈儿,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