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1 / 1）
丹宁生病之后，夏雨就经常往医院跑。丹宁的店也要有人顾着。夏雨就只能白天上班，晚上与李思睿轮流去医院陪丹宁。到了周末再去看店。虽然方楠也常常去店里帮忙看着，可几个星期下来，夏雨仍然消瘦了大半。丹宁心里过意不去，几次说自己的病拖累了大家，要把店给关了。
“别！”夏雨阻止道：“这可是你的心血呢。再说，就算是为了当初天天被你拉去站墙根刷油漆，还老罚我们听冷笑话，这店怎么说也得留下来。多有纪念意义啊！”
“贫样儿！”丹宁笑了。
“怕我贫就赶紧把病养好了。下次我也好躺在床上让你伺候一回。”夏雨端起床头边的饭盒要下楼去打饭。
“我这病是不指望了。”丹宁轻轻叹了声，看到夏雨扬扬饭盒要出去，又赶紧说：“哎，小雨你放着，让李思睿去呗。”丹宁使唤李思睿。李思睿正弯着腰在隔壁空着的病床上给丹宁整理换洗的衣服。这会儿听了丹宁的话，就放了手中的衣服走过来。
“不用，反正没几步，我来吧。让他陪你说会话嘛。我先下去了。”夏雨把饭盒往胳膊下一夹，顺手拎起门口的热水瓶晃了晃，空了。就一并带上，扭头拉门就出去了。
“这妞比我还倔……”丹宁笑着扭头对李思睿轻叹。
李思睿没应丹宁这一句。他只走近默默地搂住了丹宁的肩膀。
李思睿说：“下回别老这么说了。”
“说什么？”丹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头习惯性靠在李思睿的胸前。
“说你的病没指望了……”李思睿的声音闷闷地从胸腔传来。
“傻瓜。”丹宁笑了，仰面看着李思睿，他的眼圈泛红。丹宁有点不忍，手抚上了他的脸：“说多了你不就习惯了嘛。以后我要是……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这话听多少遍我也不能习惯！”李思睿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深深着叹气：“你说，你要早点答应我多好。咱们能过多少好日子。”
“是我的错。下辈子全还给你。”丹宁靠在他的身上，静静地说。
“傻妞。下辈子你可别这样了。多累人啊！”李思睿紧紧抱着丹宁。
“不了。再也不了。”
静静的房间，暖暖的怀抱。两人相拥的影子在地上被阳光拉得长长的。窗外的树枝刚刚发出了几粒新芽，风从嫩黄的树芽轻轻划过，轻点着阳光向远方而去。
也许，风真的会将这对恋人的心愿带给远方的神祗。
夏雨在医院楼下的食堂里打了饭，又去打了热水。这几天，丹宁这层病房的热水供应坏了。每次打水都只能拎着水瓶到楼下的热水房去打水。
夏雨打了热水就往回走。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不该逞强。她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拎着装满热水的热水瓶，爬了一层楼就开始觉得有点吃力。夏雨正脑门子冒汗地快步往楼上走着，突然就听有人对她说：“我帮你拿吧。”
夏雨抬头，看到的人居然是何帅。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位眉眼柔顺的女子，眼中略带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不，不用了。”有段时间没有见了，不免有点生疏。夏雨有点局促地拒绝。
何帅见她拒绝，也没有再坚持。夏雨静静地在他对面站了会，最后开口也是客气的寒暄：“最近还好吧。你怎么会在医院？”
“我来做婚检。”何帅随意地指了指身边的女子，毫不扭捏地说：“我的未婚妻。王静。”
“你好。”王静双手合握于身前，对夏雨得体微笑，轻轻颚首。
“你好。”夏雨左边夹着饭盒，右边拎着热水瓶。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个头算作回礼。
“你呢？你怎么在医院？”何帅接着问道。
“丹宁病了……”夏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肺癌晚期。”
何帅诧异挑眉：“怎么会！她不是挺健康的嘛？”原先那副疏远客气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转成了眉头紧锁。
夏雨默不作声。这么站了会，她担心饭盒里的饭菜凉了，就先跟何帅打了声招呼要离开。怎料何帅跟了上来说：“我跟你一块去看看丹宁吧。”
“这……”夏雨有些迟疑地看着王静。王静的脸上并无任何不快，仍然落落大方地立于一旁。
“走吧。”何帅催促着。夏雨只好带着何帅和王静去看丹宁。
丹宁看了何帅倒是一脸惊喜，乐呵呵地拉着何帅家长里短地说了一通。听说站在一旁的女子是何帅的未婚妻，瞥了夏雨一眼，笑眯眯地说：“不错不错。你也是该找个人来管管你了。”
在丹宁面前，何帅前些日子磨炼出的精明样一时间全没了，还跟以前那样嘿嘿笑着。
夏雨看着他笑，想起了以前几个人凑在一块哄闹的日子，也不由微微笑了。何帅瞥了她一眼，眼帘低垂，嘴角虽然还挂着笑，神色却又显得有些落寞。看得夏雨倒是一愣。想起那晚何帅躺在地上不肯起来，笑容也淡了下去。
从头到尾，何帅并没有向王静介绍丹宁夏雨她们。只是女人的直觉永远是最准确的。王静的目光总不由自主地落在夏雨的身上。何帅不说，王静也很识趣地没有追问。她客气地顺着何帅的话头跟丹宁聊了几句。谈话间，应对自如，很有大家闺范。
两人走后，丹宁就对夏雨说：“看看人家，这才是真正的女人。面上给足，心中有数。何帅这小子以后肯定得被她攥得死死的。”
夏雨看着窗外装作没听见。
“小雨，我以前问过他原先追你追得那么轰轰烈烈，就这么轻易地对方楠认输了。你猜何帅怎么说？”丹宁见夏雨不回自己，又自顾八卦了。
“宁子，你尽问这些无聊的事……”
丹宁没理夏雨，径自接着往下说：“他说，他不是输给了方楠。他是输给了你。方楠从外地回来的那天，你对方楠笑得一脸春光灿烂猪八戒之阳光明媚的样，我看到了，何帅他自然也看到了。他说他给不了你那样的笑。”
“你这都什么形容呀！”夏雨有点尴尬，嘻嘻哈哈地推了丹宁脑袋一把。
丹宁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得跟新闻播报员似的。
人不对，笑不对。丹宁郑重其事地重复着何帅说过的话。
“我虽然从不相信什么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在一起，只要她幸福就好了这种话。可当我看到夏雨的笑时，我却在想，我不想夏雨讨厌我，她就这样一直笑着好了。”何帅当时是这么说的。
夏雨看着床沿被单的褶皱，终于不吭声了。
原来不管是谁，在爱情里都终归是要成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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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丹宁的病之后，夏雨就提心吊胆的。她找丹宁的主治医生说了几回。医生每次都是叹了口气锁着眉头说，病人已经到了晚期。肿瘤开始扩散了，我只能用保守治疗给你拖着。
李思睿对夏雨说：“丹宁这回恐怕真的……”
夏雨打断他说：“没事！宁子命大着呢！全世界都塌了，她还能活蹦乱跳呢！”
李思睿没接她的话，仍是满脸的忧郁。
“真没事！这世上不是还有个词叫奇迹吗？”夏雨费力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也不知道是笑给谁看。
也许世上真的有奇迹这两个字。
最近几天，丹宁的精神不错。有时候由夏雨陪着还能到医院外走走。食量也恢复了往常的量。看得夏雨他们都一脸欣喜。慢慢的，心里也有了希望。也许奇迹真的来了，丹宁的病说不定就这么好了。
那天，夏雨正在病房里陪着丹宁说话。电视里正演着《新婆媳时代》，热热闹闹的全是过日子的烦心事。看得两人一阵乐呵。夏雨说：“你瞧瞧，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光过烦恼了。烦恼没了，人这辈子也就过完了。”丹宁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咯咯地笑着乐了起来。丹宁乐了一会，突然又静下来了。就听她低低地说了声：“小雨，我想见见我爸爸。”
夏雨回头看看丹宁。她一脸认真。
夏雨咬咬牙说：“行，我给你叫去。”
她明白丹宁眼中的期盼。虽然夏雨心里不抱着希望，她还是去找了。
丹宁的家没有搬。十几年了，还是那个破败的小平房。夏雨敲门，那个男人就站在了门口，黑皱的脸上，眼珠浑浊，一脸茫然地问夏雨找谁。背后叉腰站着的依旧是那个后妈，除了眼角添了一些细纹，人发福了一些之外并没有太多变化。
夏雨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觉得恍如隔世。原来，一直都是我们以为世界在变。事实是，时光并没有流逝太多。这一幕仿佛直接从她的记忆中拿了出来一般，只是那个小小的贴在墙根，倔强仰面的丹宁却不在了。
夏雨刚说清了来意就被后妈轰了出来。夏雨扒住门先是客客气气地请求，再是压着怒火商量，接着扯着嗓子怒骂起来，最后低声下气地掉着眼泪求了半日。那坐在椅子上，瞪两眼看着地上的男人像是丢了魂似的，任夏雨怎么说也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在说到夏雨她妈妈的时候，男人的眼珠子才转动了两下，两行浊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后妈见状赶紧又是叉腰又是跺脚地往外推夏雨。她扭头望了一眼那要关上的门，门缝中，是男人那张目光呆滞的脸。
之后再怎么敲门，紧闭的门便再也没有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