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十 残雪瘦容冷清清（1 / 1）
春节临至，莫愁园里的残雪还未化完。阳光折射在残余的雪面上，散发着刺眼的光芒。乍暖还寒之时，姚若菡的腹部有一些微微的隆起。纳兰离弯腰伏贴在她微隆的腹上，仔细聆听了半晌，开口道：“现在，它应该会动了吧？”
姚若菡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纳兰离会如此关注她腹中孩子的生长。每一天，他总会趴在她腹上仔细地聆听感受，然后接着问她，孩子会不会动了。她想，是不是每个男人在当父亲之时，都会有这样的过分紧张呢？
梁实秋如此，纳兰离也是如此。
“不会的。它的手脚才开始生长。”姚若菡道。
纳兰离微蹙起了眉，似乎有些不满：“太慢了。你应该多吃点，这样它才能长得快些。”
姚若菡的神色有些淡然，她与他一样，也盼着这小生命的成长，她会与普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疼它宠它，纵使她与它的父亲并不相爱。只是同时，她也怕着，这孩子，究竟会是谁的呢？
深夜，她时常会从噩梦中惊醒，梦里，纳兰离狞笑着，用一支锋利的箭矢划开了她的肚腹，挑出了她的孩子。那孩子如一团血肉，可是，这孩子的脸，却清晰地像着实秋。
她大叫着醒来，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这孩子，究竟会像谁？
她在恐惧，却不得不将这种恐惧隐埋在内心深处，小心翼翼地不让纳兰离发觉。
纳兰离抚摸着她隆起的腹部，凤眸微微眯起，呈现了一条优美的曲线。
隔着她温热的肌肤，他居然有些渴盼她腹中的孩子能回应他的抚摸。这难道就是为人父的心情么？难道他也在渴望这个孩子么？这些莫名生出的情绪让他有些烦躁，可这烦躁中却又隐隐夹杂着兴奋，像是即将得到件渴望许久的宝贝。这样的兴奋可以让他的心情好起来，每日总想着她腹中的胎儿，想着它会长成什么模样。
他的人生，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感受。
他不明白这种感情，却又很喜欢这样的感情，任由它肆意地吞噬着自己。
一切，都似乎没有由来。
他有些愉悦地扬起嘴角：“我给你的这个孩子，和梁实秋给你的那个，有什么不同？”
姚若菡心中一动：她想起了秋菡，它们有着同一个母亲，却有着不同的父亲。秋菡，没有它的好命。
“没有不同，都很好。”她淡淡地说着。
“可它们是不一样的。”他追问着，将手放置在她隆起的腹上，“我要你选，你会选哪一个？梁实秋的还是我的？”
“都是我的孩子。”她有些执拗。
他笑了，不再坚持：“是么？不会一样的。等它生出来的时候，就会不同了。”
这是他给她的孩子，会跟他一样的尊贵显赫。
只要她顺从地呆在他身边，取悦于他，他就会让这孩子享有一切人世间的荣华富贵。
他，与梁实秋不同。
春光还有些清冷，晨露打在莫愁湖上。
“和我说说你和梁实秋之间的故事吧。”纳兰离突然说起。
姚若菡有些惊讶，再看向他，只见他无谓的耸肩。
“你想知道什么？”姚若菡问。
“说说你们是怎么相遇，怎么相识，怎么相爱的。”他说，用一种很平静地语气，却让姚若菡的心仓促的一痛。
一想起实秋，她的心总会抑制不住地痛起来。
她的表情落在了纳兰离的眼里。
他蹙起了眉，抬手将掌心轻轻挪至于她的胸前，贴着她的心口，淡淡地开口：“这里，在痛了么？”
姚若菡撇开了视线，微喘了几口。她的下颌却突然被一只大手逼迫着扭转了过来。
纳兰离清冷的凤眸迎着她的脸：“你忘记了，你的疼痛，只能由我给予。”
她顺从的落下眼睑，长而浓密的睫毛掩盖下：“我记得。”
然后，是片刻的沉静。纳兰离就这样盯了她许久，她能感受到头顶上他呼出的温度，吹拂着她的碎发。那寂静，让人自脚底生出了一股寒意。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肚，没有说话。
“我想听——”很久后，纳兰离再次开口道。
姚若菡没有反抗，她落下的眸仁深处满是凄迷的晶莹：“我们俩家是世交，所以我与他从小就认识，他很宠我。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时常被些大孩子欺负，他总会站出来保护我，我被父亲责打，他也会替我挨那些板子；我生气时，他还会想着法子哄我开心。我们，就这样一起长大，相爱，直到成亲。我爱他，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的过下去，直到白头。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离去……”从未想过，有一天，只剩她一人。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微麻的感觉，她这才从回忆中惊醒，发现纳兰离正在重重咬着她的指尖。
“你爱他，是因为他很宠你么？”他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窝处，这样问。
她摇头：“我爱他，只是爱他，就像他爱我一样，没有原因。”
纳兰离的心有一丝波动，像莫愁湖上被微风吹起的涟漪，淡淡的，带动了万千愁绪。
“你不应该爱他。”他的声音冷硬。她，已经臣服于他了，所以不应该在旁人身上浪费多余的感情。
姚若菡不再说话了。她知道，纳兰离不会允许她再爱下去。
纳兰离突然没由来的暴躁起来，他粗鲁地扯住了她的秀发，让她吃疼地抬起了头：“为什么不说话？我说过，你的所有感受，只能是我给予的！你的一切只能归我所有，这是征服者对臣服者的要求！”
姚若菡被迫弓起了身子，这样的姿势让她不得不腹部使力，才能支撑起身子。
很快，她的腹部产生了不适，有些短暂的轻微疼痛，姚若菡痛苦地皱起了五官：“我的小腹会疼——”她小声带着乞求地朝纳兰离说着。
可纳兰离却丝毫不为所用，带着戾气的凤眸依旧紧盯着她，手越发往后拉扯，她身子弓起的弧度更大了。
姚若菡感觉到腹部的疼痛变得厉害了，她喘着气，身子在打着冷颤。
她又惹怒他了么？所以，他，要拿走这个孩子了么？
她这样想着，脸上呈现的痛苦越来越深。
纳兰离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的面容，暴怒正在吞噬他的理智。
她，不应该当着他的面，说她爱着另一个男人。
她，不能去爱另一个男人。
因为她早已经臣服了自己。
她，只是他掌心的一个玩物，依赖着她而活。取悦他，顺从他，就是她活着的全部，而不是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浪费爱！
他怒了。她总是这样惹恼他，在他以为她已经很乖顺的时候惹恼他！难道，他的折磨还不能磨尽她所有的利爪吗！
他有些无能为力的懊恼！为什么？她明明已经臣服了不是么？她已经开始学着取悦自己，奉承自己，讨好自己了，可是，他却总会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看着她痛苦的表情，他又有了一种凌虐的快感。
这种阴鸷的眼神在姚若菡的眼中看来是恐怖的。
“孩子——。”姚若菡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微弱地出声。
这一声，却突然将他从怒火边缘拉了回来。
纳兰离突然松了手，任她跌坐在了地上。姚若菡仿佛从死亡边缘再次活了过来，她捂着小腹，痛苦且疲惫地蜷缩成一团，像一条可怜的痉挛的虫子。
他妖魅的俊颜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下一次，他将不再手下留情。
下一次，不要再激怒他。
姚若菡匍匐在他脚边，紧紧的蜷缩着，腹部所产生的阵痛使得冷汗一粒粒爬满了她苍白的脸，滑落在地上。
“听着，我非常不喜欢自己的所有物对其他的人物存在兴趣。从这一刻起，你必须将先前的一切情感全部斩断，因为往后，你的所有，只能由我一人享有。”他冷冷旁观着她痛苦的样子。他知道，是他的孩子，正在让她受痛。
然后，他慢慢蹲了下来，与她平视着，双手捧起了她的脸颊，凤眸深望着她，语气却突然变成轻柔地呢喃：“为什么还要爱他呢？别爱了。你与梁实秋，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的身子，躺在了我的床上，你的悲喜，全部由我来控制；就连你腹中怀有的，也是我的骨肉。别爱了，别不听话，嗯？”
他的声音充满了柔情，但是只有姚若菡知道，那柔情背后，却是满腔残忍的冰冷。
她的脸颊被他温热的掌捧在手心，贴着他的脸。她只能学会低微而无力地颔首。
感受到掌心上那颗头颅轻微的动作，纳兰离终于再度漾开了优雅的笑容，他的凤眸赞许地望向她。
很好，她的所有感情，悲伤，痛苦，喜悦，欢笑，亦或其它，都只能归属于他。
只要她乖乖的，把她的一切交给他，他就会宠着她，就会比梁实秋更宠她。
正午的春光开始温热起来，莫愁园的残雪将会更快的化去，生机将再一次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