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part 18(1 / 1)
灿亮亮的银杏叶在冷涩的秋风中格外招摇。
林灿雅走进餐室,眉眼间有些疲惫。
“顾嫂,少爷呢?”没看见向来比她先到的楚席枫,她疑惑地问。
顾嫂露出一抹忧心的神色,“少爷他……应该还未起来吧。”
林灿雅蹙起眉头,他还是很虚弱吗?谢医生不是说他今天会好很多吗?
“我去看看。”
“林小姐!”林灿雅回头,顾嫂迟疑了一会,说:“让少爷多睡睡吧,也许在睡梦中,他会……好过一点。”
林灿雅盯住顾嫂一会儿,嫣然一笑,“放心,我有分寸,可是他不能不吃早餐啊。”
说完,她转身走开。转身的那一瞬,她没漏掉顾嫂嘴角的僵硬和眼底的……不甘。
看来,顾嫂是挺排斥她的。
她淡笑,从容地步出餐厅。
……
轻轻走进楚席枫的房间,林灿雅在床前伫立,因为昨晚的事,她心里微微有些发窘。
幸好……
他依旧沉睡着……
浓密的睫毛垂在苍白的脸上,挺直的希腊式鼻梁依旧凝固着雕塑般的冰冷,即使在平静的睡梦中他也是这般冷酷,这般遥不可及。
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抚平那似刻上去的冰冷线条吗?
窗帘没有完全拉上,浸凉的晨风肆无忌惮地闯进来,将他的脸吹得更加冰凉,也愈加苍白。
林灿雅走到窗前,抬手,将窗帘拉得更开。不经意间,视线落在那棵银杏树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棵银杏在微大的晨风中摇曳着袅娜的身姿,好像在对着她笑,还笑的花枝招展的。
她微愣,随即亦扬起一抹笑,那笑竟也……亮灿灿的。
她笑着走回他的床前,笑着凝视他,俯身,丝绸般的长发顺势垂下,微卷发梢落在柔软的丝被上,她轻轻地低唤:“席枫……席枫……”
睡梦中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楚席枫徐徐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白光让他眼前一片迷蒙,但是……
那双灿亮亮的明眸,不容拒绝地穿透那深幽的瞳孔,直达他深海般神秘奥妙意识中。
那是……
林灿雅窒息住了——
她好像看到那双神秘莫测的瞳眸就要爆发出来什么!
她紧张地盯住他,手指不自主地抓紧丝被——
然而,他却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带着那双灿亮亮的大眼,在她怔然的凝视中,深深地跌进梦乡……
很吵。
耳朵里连续不断地传入扰人的“狮子吼”,宿醉的脑袋更是疼得厉害,他迷糊着将脸埋进被窝,却在下一刻被子被拉得更开。他恼怒地睁开眼睛,火大地起身,闪电般攫住那个逆光的纤细身影——
只听“啊——”的一声尖叫,他的身下多了一副柔软的躯体,他掐住她细嫩的脖子,酸痛的眼睛早已闭上,挺直的希腊式鼻梁凝固着雕塑般的冰冷气息,他低沉着嗓音,寒声道:“留下你的遗言!”
身下的人僵住,完全没料到唤了许久的人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压住她,要她的命……?
她怔怔的望着那近尺的俊脸,呼吸为之停住,昨晚那种陌生的滚烫爬满粉红色的俏脸,也不知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因为又“中邪”了。
这样僵持了大约十秒,他失去了耐心。
手指的力道稍微收紧,闭着眼睛仿佛已经进入梦乡的他勾出一抹残妄的笑,——那笑再次让她的心猛跳了一下,他低声道:“如你所愿。”
没有人在那样得罪他后不付出惨重代价的。
在他转醒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认出了昨晚不要命的声音!
他未让她“如愿”。
因为——
她张口咬住了他的精雕似的下巴。
他猛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射出仿佛能够穿透灵魂的冰刃似的寒芒——
她是……
他适当地减轻了些许力道……
她乖乖地没大力咬下去,但齿边依旧呆呆地贴在他的下巴上,一双亮灿灿的大眼火辣辣的望进他慑人的迷人黑眸里,像受了蛊惑一般,晕乎乎的舌尖不听使唤的点了点他的下巴尖……
而他,在睁开眼的瞬间,因为看到意外的容颜呆了一下下,但很快便恢复冷静,那漆黑深邃的眸子解剖似的从她的头发看到她的眼睛再到她的鼻她的……停住了……
该死!
他嫌恶地起身,双手僵硬的握成拳,凌厉的目光从她尴尬的红颊上移开,搜索着“指头大”的房间。
他下床走到窗前一张陈旧的写字台前,修长好看的手指从抽纸中攫起一张纸巾,嫌恶却不失优雅地擦拭下巴上的口水,脸上冰雪交加。
擦拭完毕,他转过身去,却看见那人鸵鸟似的把脸埋进被窝里羞愤地捶打着床铺,断断续续地发出模糊的懊恼声。
他挑眉,“平静”地打量起这个“指头大”的房间。
真的没什么看头,只是一些简单的必要家具,那斑驳的微微发黄的墙壁很快让他撇开眼睛,室内唯一吸人眼球的也只有——
那张单人床了。它靠墙摆在对窗的位置,现在正摇摇晃晃的,岌岌可危。
他走近床头,拾起枕头上的手机,不悦地皱起眉头,她竟然多事地帮他关机了!他绷紧下颌,瞟了眼那个正处于“癫狂”状态的形象,拇指愤怒地按在开机键上……
可能是发泄够了吧,或者是想到对策了吧,或者是心理建设完成了吧,她从被子中抬起了脸。
一点刚刚沦为了“女色狼”的自觉都没有,毫不羞愧地,她大大方方地跪坐在床上,傲慢地拿出看毛毛虫的眼光望着高高地立在床前的他。
一番自我唾弃自我反省后,她想起了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摇醒他的目的。
她瞬间挺直了腰干,声色具厉地开始讨伐他。
“实在没想到,汪姨会有你这么个儿子!”她一字一句地从牙齿缝里掏出这句话来,接着,愤怒地,“就算她是个ji女,她赚的钱不干净,她始终也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吧!你凭什么不让她到学校去找你,不要她给你打电话,你有种怎么不叫她不要寄钱给你了呢!”她上下打量他,眼眶红红的,“啧啧,瞧这一身穿的,挺奢侈的嘛,汪姨除了‘工作’的时候穿好一点平时都舍不得给自己添半件新衣服……”
她突然顿住,忍耐地闭上眼睛,想到汪姨的辛酸史,她的喉咙哑哑的,“汪姨一直以你为傲,总是说她的儿子吴处有多厉害,成绩有多好多好,将来肯定进名牌大学!还说你性格有多好多好,有多受老师的喜爱,同学的欢迎!可是你呢,高三读到一半就因打伤人被学校开除了,你知道当时汪姨有多寒心吗?而你竟然一句话不说就消失得不见踪影了,还偷走了汪姨的存折!可怜的汪姨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还拉着我的手不停地求我发誓要找到你,帮你顺利完成学业!那时你在哪里?!你这人——”
她恨恨地再次睁开眼睛,当看清他的表情依然毫无波动,一副“跟我没关系”的淡漠时,她发狂了!
怎么会有这么冷血这么不识相的混帐东西!
她气冲冲地跳下床去,抓住他的衣领(他没有马上嫌恶地挥开她),她不顾一切地咆哮道:“ji女怎么样?ji女就不是人吗?是,是,ji女是低贱,是卑微,但是——”她叹出一声哽咽,盈满泪花的大眼专注地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会比为了供儿子上学而甘愿去当ji女的母亲更圣洁!”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推开的窗玻璃微微晃动,反射出的光芒灿亮亮的,摇曳着射进屋里抵达他深邃冰冷的黑眸。
他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掰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整理被拉松的领口,然后在她怔怔的泪眼凝视中,他抬起她的下巴,微微侧头,玩味地“欣赏”她每一寸表情,最后,他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没想到,这张脸歇斯底里起来是这样的。”
她愣愣地眨了眨迷蒙的大眼。
他兴味更浓,“原来,这张脸可以出现这么多“生动”的表情。”
他笑的及其诡异,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挺直的希腊式鼻梁雕塑般完美迷人。只有熟悉他的人知道,那诡异迷人的笑,往往是在他发掘出一件“有趣”的事时才会露出来的,而“有趣”两个字只是对他来说是字面上的意思,对别人,——那一定是致命的!
在她愤怒地要挥开他的手时,他巧妙地松开她,淡淡地说,“你打算怎么帮?”
变得太快了,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气昏了的大脑经过一分钟才消化掉他的意思。
她恍然地点了点头,想到,他并不是完全没救啊,嗯,还是别太怪他了,汪姨说不定会心疼的……于是她压住被挑起的火焰,诚挚地说:“硬憋着对身体不好,你想哭就哭出来吧!等你哭完了,我再跟你说。对了,以后你就叫我灿灿吧。”
灿?灿灿?
但现在不容他想这个。
他忍耐地抓住她的双肩,阻止她欲回避的离去动作,手指只要稍微大力一点,应该就能让她痛得飚泪,但他没这样做,只是用冷森的语气明示她——他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说!”
“你搬来这里住汪姨曾经的房间我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就在附近的一中补习准备明年的高考考上之后我帮助你完成大学学业你毕业后按照打的欠条还我钱。”
好、好恐怖!
她反射性地一口气交待清楚,但一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怕他啊?现在她才是老大吧。
他评估似的凝视她。
“……你为什么要答应这种事?”
“因为汪姨对我有恩啊。”她理所当然地说。
“……”他没再问她什么,只是深思地看了她一会,然后他走至窗前,按下一个号码。等了一会,他低声说:“我很好,不用找我。”他回头看了眼一脸迷茫的她,然后,他望着外边陌生的喧嚣,眼底闪过一道阴鹜的寒芒,“天黑前……”
茫然,一脸的茫然。
灿灿聚精会神地听他讲电话,从头到尾,她只是模糊地听出“吴处”这两个汉字,其它的什么也听不懂。
难道他在和狐朋狗友们打暗号?
“喂喂!现在我是老大,我命令你马上给我说中国话,不、许、在、我、面、前、打、暗、语!”她学着上次王大妈吼媳妇的泼辣样子,一手指着他,一手插在腰上,瞪圆了眼睛灼烧他的背!
他闻言回过头来,背着光线,高大的身形给人一种不可忽视的压迫感,她咽了口口水,但还是傲然地抬起头,只是手指呈不规则抖动。
他玩味地凝视她片刻,说:“原来,这张脸凶悍起来是这样的……”
千变万化,亦不足以来形容灿灿此刻脸上的表情!
高大的身影逆着光逼近她,“原来,这张脸也会出现这么丑的颜色……”
“……”黑线。
一忍,再忍,再也忍无可忍!
……
...............
挑高的天花板,名贵的水晶灯,复古的雕花床柱,大气阳刚的豪华卧房,林灿雅疯了似的地摇醒沉睡楚席枫。
浓密的黑睫毛疑惑地抬起,那双漆黑的眸子还未淡去深深的笑意,对上那双熟悉的略显惊慌明眸,他轻轻地眨了眨眼睛,霍然起身,鼻对鼻眼对眼地看着她,黑眸的笑意消失了,冰冷的气息凝固在他挺直的希腊式鼻梁上,熟悉却更遥远了。
“你总算醒了,”她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睛,“我先下去叫顾嫂……”
她被他拉住了。
楚席枫没有看她,冰冷的黑眸没有焦距,淡漠地垂下,视线直直地落在被子的某一点上。
林灿雅大气不敢出一下,这样的他实在诡异地令人发毛。
许久,他放开她,声音冰冷疏离:“以后我睡觉的时候不要来吵醒我,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