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1 / 1)
晚上回去,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试图勾勒出Ursule的模样。而我每为这个人物加上一笔线条,好像简就离我更远些。
就这样将自己折磨到黎明,我终于忍不住,把Laure揪起来——那日,我与她进行了一次马拉松式的长聊。
我们交换着讲自己的一段段爱情故事,终于最后,我提到简。
我没说是简,只说是个很优秀很优秀的老男人,我爱他,而他可能爱着另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
“Bah, vas-y!”她说:“Les hommes de nos jours sont tous expansive! En tout cas,ça s'arrangera avec le temps. ”(怕什么?现在男人都内敛着呢。无论如何,时间会改变一切的。)
Fais une conversation avec lui,和他谈谈。
——这是Laure的建议。
我心事重重的去看简。
起先,他每天能昏睡上十几个小时,即使穿过气管的管子拔掉了,仍需通过鼻氧气管输氧。且脖子上刺目的缠了厚厚的纱布。他输液输到整只手肿的厉害。导致我每次看见都心疼到不行,医生说是血管太脆弱外加身体透支。
待他稍好一些便使人将电脑搬到病房,我去他那儿,他偶尔陪我插科打诨,可若是在做事,我则一句话都不被允许说。但简到底有个长辈的架势——他决不会让我无聊。多数时候,他会准备一摞英文漫画,命令我坐在角落自己翻。
我此前只看过日本漫画,还从未看过美国的。
那些漫画很容易懂,毕竟图多字少,而且又是给小孩看的。(后来我才知道他也有十分成人的,那应该是被筛选过了。)反正若是有不懂的地方,我也可以问他——没错,问那个长脚的翻译机——不过现在是“生病卧床的翻译机”。这个翻译机即使在工作,也很愿意停下鼠标来给我解释。
我当然不会提供他给我解释单词的机会,那时,我也满脑子背了不少词。所以每次,我总是挑些人名书名的典故去为难他,多半也是想捉弄捉弄这家伙,让他陪我玩。谁知问他10个他能答出七八个,我很是扫兴。
一次,我在门口听见李医生用中文小声职责简滥用处方药,还听见他说简这次差点把命丢掉的原因就是这些该死的处方药。简像个孩子似地乖乖听,唯唯诺诺答应着,一句话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我大大咧咧走进去,俩人好像吓了一跳,我也被他们突然停止讲话的行为弄得莫名其妙。简好像反应更快些。很快换上一张笑脸,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素儿啊,作为弱势群体,你一定要学会如何平息他人的怒火,这在你今后的人生当中是很实用的——look at me.. ”
说完他还挺委屈地看了看李医生,李无奈的看着我俩,反而更像是个被调戏的妇女。
待李出去后,我说,你就是个pill-pot。
他疑惑地看着我:“什么意思?”
“药罐子 。”我直译这个词。
其实我是想说“身体不好的人”——咱们不都用药罐子比喻么?
因为简即使是从ICU转出来,不知为何,仍需轮椅代步。我本意是想逗他开心,找了喷漆在他轮椅上喷了pill pot的字样,谁知真将他惹生气。他说我不仅未经他同意毁坏私人财物,还喷错别字上去,监护我真是件丢脸的事。弄得我半夜含着泪拎了瓶马桶清洗剂又偷偷将它抹了。
这件事我本以为就过去了,结果隔天他突然提议我每天用英文写一篇作文。
他说:“你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就知道骚扰我,还不如趁这时间,提高下英文,也省的出去还要多读一年语言。我的建议是——你每天写篇英语作文,当然可以选择交给我检查,也可以选择不交——这么大了,要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丢下漫画,愤愤不平地看着他,原想将那本硬皮书砸他头上,突然灵机一动——第二天,我递交了如下一篇文:
I don’t know:
If the man, whom I love most in this world, heart and soul, top to toe, almost my whole life, is in love with me or not(probably not). But for which, I know, he will. Even He’d rather die than tell me those 3 precious words,
You have no idea how painful it is to have some one byyour side not knowing that I love them, let alone have them say it back.......
此外,我还抄袭了泰戈尔的诗:The furthest distance in the world
其中文译文如下: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我发现,有些话当你用中文讲起来觉得肉麻时,好像换一种语言就不那么害羞了。
我将这篇所谓作文,写在文件夹里一张粉红色的活页纸上,一切准备妥当,便等他反应了。
第二天我将这页纸恭恭敬敬递到他手里,起先,他还满意的接过去,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他放下纸,告诉我,女孩子要学会自重和独立,千万不要为男人而活。
我尽量将嘴唇咬住不说话——有时候,捅破那层纸,结果只会更尴尬。
这是我的猜想,估计也是简的。
那日,我赌气故意和他反着干,先是怪他给我的漫画太幼稚,不如日本漫画有深度。
我说:“我忍你好久了,你以为现在的高中生和你们那时一样么?代沟啊——年龄加地域上的。”
他无辜的望着我:“对不起,你不喜欢要早些告诉我啊——今后出去了不要这样,有问题得马上向老师反映。”
之后。我又挑剔他要我学英语,我说:“你强迫我学那么多鸟语干嘛?你企图把我卖哪去?”
他说:“不是告诉你了吗?不会丢你很远的,都在佛罗里达。”
其实,在我被简guard后,他曾几次提到在奥兰多一个朋友从事教育业,我可以去那儿寄宿在他朋友家继续读书。——当然,不过要先学一年语言。之前我都是一口回绝,一来是不想离了这个我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二来对于一个人大老远转半个地球,只为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接受义务教育这件事,我还是挺排斥的。
我说:“谁说我要去奥兰多了。要么迈阿密,要么慕尼黑,总之你得负责执行你监护人的义务,不然我就死赖在中国,做,护,工!”
他说:“我不是不想你去,迈阿密说西班牙语,慕尼黑说德语,你都学两门了,再加一门,吃得消吗?”
我说:“你管我!你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
讲到这儿,他倒笑了。说,行啊,你愿意的话,随你便。弄得我一拳打在枕头上。
下午,他不工作了,有时间陪我聊天,我又故意不理他。
他哄我,叫我素儿我不答,又换着用各种语言叫Ursula,我突然说:“我可不可以改名,我喜欢ursule这名字,和我的中文名更接近。”
他怔了怔,叹口气说:“别闹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闹,我是认真的——没错,我是比不上她,所以才没资格叫这个名字,你是这么想的吧?”
“不是……”
“少骗我,你总是不对我说实话!”
“真的……”他说:“我是不希望你变得和她一样。”
听到他这句话,我有点定住了,我说:我却希望能变成Ursule。
他说:“她死的很不好……”
我说:“我不在乎,我爸是癌症,我妈是突发性心脏病,我有他们的基因,今后反正也是条早死的命……”
我还没说完,就被他生气地打断:“素儿,今天早上,我怎么跟你说的?——女孩子要学会自重自爱,在你考虑死的时候,许多人都渴望着哪怕多活一天都好。”
他有理,我无话可说。
我们之间僵持了一会儿,最后,他以一句淡淡的“你还是个孩子,很多事都还不明白。”做了了结。
于是,我之前幼稚的言论,无意中,应该是给自己减分了——在简心目中。现在无论他对我何种感觉,至少是有些失望了。
此刻,我万分后悔,要是有时间机器,我一定把说出去的话卷回来——人生有很多时候,都能因说出我爱你而获得感激。可我却是个悲剧,把几个美好的字说得如此扭曲。
我那么笨,其实老老实实说出我爱你不就好了么。
这样就算他有何不满,尴尬的也是他啊。我咬牙切齿,他到底是老男人,轻轻松松就将我推了回来。
坐着想了会儿,我才意识到——没错,事情就是这样儿,我是个孩子,他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