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度劫波(1 / 1)
木兰桨动去无情,马头犹得向人横。
掉臂终不回首望,□□冷于冰。
——仓央嘉措
林若西居然要跟郁原秋一起养这个孩子!她说要是邵青青真想生,孩子将来跟着妈妈也好,跟着爸爸也好,她都会坦然接受孩子。这是邵青青预想到的最糟糕的结果。
郁原秋平静地说:“青青,我会对孩子负责,但我不能跟你结婚,那样对谁都不公平。”
她失态地笑了起来:“你负责?你怎么负责?你只想对她负责,你又怎么对我负责?”
郁原秋定定地看着她:“青青,你怎么罚我都行。”
“罚你有什么用,哈哈。”,她最后抛下一句话,“随便你。只要你做得了邵家和郁家两家的主。”
郁原秋知道,邵家父母并不认可他。可是自家父母却一直希望他娶了邵青青。那时,他只以为她一定会生下孩子,而邵家为此也一定会同意的。现在不一样了,他要争取让邵青青放弃,他要挽留自己和若西的幸福。有若西在身边,他重新有了去搏击的信心与勇气。他要好好考虑说服父母的事了。
他不是不知道邵家与郁家的关系——如果他和邵青青有纠葛,那是想起来就令他头痛的事。当初,认为邵青青绝不罢休而没有全力争取,恐怕潜意识中也有这个原因吧。如今这种抉择,会带来什么,他无法预料。但是不管什么,他要努力。
他整整考虑了一周,才在周六下午,和约好了的父亲坐下来,敞开了心扉。
他还记得,走进父亲办公室时,他仍旧略有紧张。但他仍坚持要求父亲坐到长沙发上,而不是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严肃地看着他。父亲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他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地放平静心情。父子间从来没有这样相处过,父亲的面色仍旧是严肃的。郁原秋长吸了一口气,从他的小时候讲起。
他记得他讲了在爷爷奶奶家对父母的盼望,到父母身边后受到的冷落,他的心思,他的行为,般般件件都有原因。他讲到他理解到的父母,以及父母对他的不理解。他讲到孤僻的自己怎样自我封闭,而这封闭又怎样为若西打开。然后,又发生了些什么……
他十分不习惯这样对父亲说心里话,这是他最柔软最脆弱的角落,他一直用封闭、攻击、逃避……来保护它,好让它不受伤害。二十多年来,他的心只为林若西敞开过,他知道她不会伤害她,所以他也只容许她进来。可是现在,他必须学习相信父亲,相信父亲不会伤害他,他必须允许父亲进来,他要让父亲看到他的心,理解他的选择并支持他。
这对于他来说,何其艰难。
他开始说得很慢,因为语言极其艰涩。他看见父亲略略惊异和意外的神色,但却完全没有责备或嘲笑。父亲在力图理解和接纳他,他感觉到了,也更为安心。他的表达开始流畅,他的感情不觉带到了话语中,让他的话具有了打动人心的力量。他看到父亲的脸色愈见柔和,而他自己也越来越放松。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终于住了口。他居然跟父亲整聊了一下午。
父亲用一种从没有过的眼光看着他,他也安详地承受着。父亲的眼光越过他,看向远处,那是深远的过去,是原秋所不了解的渊薮。终于,父亲又看回他,平静的目光后,有着温和与慈祥,更有着许多他读不懂的沧桑与感慨。
父亲开了口:“为什么不早说?”
郁原秋一愣。如果不是逼到这份上,他还是不会向父亲诉说这一切。为什么不说?他已习惯了在父亲面前,在所有人面前,把自己隐藏在厚厚的壳里。如果没有这件事,他和父亲之间也许一直这样,最亲近也最陌生,深深地爱着也深深地伤害,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可是,早说了会怎么样?
早说了,就没有这么多年的痛楚了吧,就没有了这么多误会了吧。他不会和邵青青以及其他众多女生纠缠不清,他会遇上本该相爱的人,平安无事,终身到老。
他是否错过了这么多年的幸福?
父亲沉静的声音里有隐隐的感慨:“儿子,爸老了……忘了你们年轻人的心思了……你既然已决定了,我支持你。”
郁原秋的眼眶湿润了。他做出了一个多么正确的选择,而他也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而且更多更好。这么多年来,父子之间的心第一次紧紧连在一起,同呼吸共命运。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亲情的温暖,那种爱的博大深沉给了他坚实的支撑。原来,父亲的爱,也会是如此幸福。
邵青青终于告诉他,一切已结束。
郁原秋接到她的短信,恍如重生。他心里默默地说:若西,我们赌赢了……这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他想向邵青青赔罪,她根本不给他面见。奇怪的是,邵家也一直没有消息。他有些不安,这么大的事,邵青青不可能不向家人说,何况她不是还想用家族来逼婚吗?虽说这样的事现在司空见惯,但邵家一向自恃身份,纵是背地里,也岂肯任女儿如此丢盔卸甲?难道邵家嫌丢脸,干脆略过不提?
他和林若西恢复了正常,只是更加不张扬。他记得父亲的交待,暂时还是不能让林若西到家里来,必须先冷处理。郁原秋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他的心又沉了下去,前路会是怎样,尚未可知。
郁君鸿不好出面,郁母自去约了邵母,极力骂自己儿子不懂事胡闹,并愿听凭邵家处理。邵母神色淡淡的,话倒是依旧客气,只说自家也有责任,孩子的事也不可勉强,至于弥补,邵家也不缺这些,还是免了吧。
邵家坚持不收任何礼物,但是两家合作开发房地产的事宜却泡了汤,说是批好的地皮因上层人事变动,手续办不下来,郁家的先期投入全泡了汤。
郁君鸿什么也没说。如果邵家止步于此,倒还是好事,他心上于人于己也都会稍安。但是两家的业务往来也渐次减少,初时他没在意,等到业务总监报告中提及这个情况时,已是次年初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