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逛街去（1 / 1）
飞短流长断人肠，情怀恻恻每神伤。
惆怅玉人独归去，芳草萋萋满斜阳。
——仓央嘉措
“原秋，星期天你们的生意应酬还好吗？”
“我只是跟着听听，”郁原秋回答，“现在那些人脉我差不多都清楚了。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
“随便问问。啊，你们在哪儿招待的客人啊？”
她从来没问过他公司的事，他有点奇怪：“在金辉。”
“噢。”
他等她继续问下去，她却沉默了。半天她才说：“你们一般都和什么样的人来往啊？”
“主要是和生意上的人，这是一般应酬，联络感情。有时也会请些政府里的人物，别的三教九流都有。都有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她早该想到的，他们家生意上免不了要和邵家有来往。她沉默，他问：“怎么啦？”
“我昨天从宁太路走，路过金辉，好像看到你跟邵青青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关心起他的行踪了。这倒是个问题，她必须得明白，他既然参与家里公司的事务，就少不得要跟邵家打交道。他认真地说：“若西，你要知道，郁家跟邵家的关系，无论从家庭还是从公司来说，都有扯不断的联系。你以后也得学着应酬这些事务，不能把个人喜好放在心上。”
“道理我明白，可是……”
“别‘可是’，生意上的事由不得个人情绪的。”
“可是邵青青，邵青青她有些不对劲！”她有点委屈，也有点生气。女性天生的敏感让她一直对邵青青心存戒意。不知怎么，她就是想到邵青青就觉得不舒服。她觉得，邵青青对他们恋爱的态度不会是那么简单。
其实他也一直觉得，邵青青的反应让他有些捉摸不透。只是，会怎么样呢？他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言行，而且她话里话外一直界定为好朋友的关系，行为上也并无过分之处。“别多想。”他只能这么对她说。
她一下一下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不说话。
两个人默默地走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了。仿佛除了那些问候关心，再无其他可说。偶尔他疲累过后，显得轻松些时，她会跟他撒个娇，仅此而已。
他想打破沉闷的气氛：“给我说说，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家教，社里的事，还有什么。”周景宏倒是说过，将来他要是能留在省报，到时一定会要她来实习的。
“没和她们逛逛街？”他自己最不喜欢逛街。
“偶尔。”别人都有男友陪着逛街呢，好在她逛街也只是偶一为之，还是能瞅到她们的缺的。
“马玥怎么样了，有一段时间没听你提到她了。”
“跟她男朋友持久攻坚呢。”学校宿舍才装上了网线，马玥立即让家里给装配了电脑，和男友正得其所哉。
他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她：“若西，等我们毕了业，你就也可以来了，我们一起打理公司，就能常在一起了。”
她看着他，她知道他有意在多陪她聊，知道他现在努力也是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落到他的胸部，她偎过去，脸贴住他的胸膛，手抱住他的腰。她想，她要快乐些来面对他，她不要让他烦恼。她的手轻轻地抚上去，勾住他的脖子，她仰起的脸上依旧是信任，是爱恋，是深情。他轻轻地吻了下去。
星光点点。偌大的操场只有他们在散步，其他的恋人自在“小径通幽处”。想到此际，他不觉心动，吻向她耳边，含糊地问：“好么？”
她也含糊地“唔”了声，夜色朦胧，他仍能感觉到她的满脸娇羞。
此后，他仍是忙，她仍是尽力不让自己闲下来。
和马玥一起的机会多了。周末，两人常常到处跑。她们对这个城市已经较为熟悉，现在，她们除了去购物外，更喜欢找一些休闲场所闲聊，喝茶。这天，两人特意错过高峰时间，逛商场逛到累极了，才去肯德基，一人要了份套餐，到靠窗的位子坐下来。
马玥边吃边说：“看到肯德基，就想起家里了。听我妈说，百代购物中心的肯德基，人多得受不了，那些小孩子都快把店里挤爆了。”
“是啊，小孩子最喜欢新鲜，而且又不用讲什么规矩。不过人那么多，我可受不了。”
“等着一身臭汗从人群里挤出来，心情都没了。”马玥也深表赞同。
“还是这里，没那么多人在乎，反而可以悠闲自在地坐一坐。”
“你到时不用操心，工作签不到这里就不用工作了，哈，郁家的事就够你受的了。”
林若西咬了口加买的鸡翅，吞下肚去：“他们家的事，现在谁说得清。你也不用操心啊，家里早给你考虑好了。银行，多好的单位啊。哎，你那位呢？”
“他，要考什么公务员。谁管他。我说那要是你考不中，我就不要你了。哈哈，他气得说懒得理我。”马玥说起男友就兴奋。
“你说公务员我就想到周景宏了，他也想过考的，本来凭他的能力也不差，可是他却想自由发挥，签到晚报社了。我才听他说。”
马玥看了她一眼：“你对周景宏好像很了解啊。”
她一说林若西倒困惑了：“有吗？”
“他的什么你都知道。他好像什么都跟你说？一签了工作也马上告诉你。”
林若西说：“是啊，他一直什么都不瞒我，当我是很好的朋友。”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周景宏对你，那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不好说罢了。”
“那早都过去了！你想，他明明知道我们不可能，他又不是傻瓜。”
马玥沉吟了下：“这倒也是奇怪。世上还真有这种好人，明知道没可能，还对你那么好？什么也不图？”
“嘘，想别人那么多干什么。”林若西说到这句，微微一笑，“原秋老爱训我，叫我不要东想西想。我觉得也是，不想就少了很多烦恼。”
马玥偏不让她消停：“比如邵青青。”
“哎，你别提她好不好？我烦她。”
“以后有得你烦！我隐隐感到，她会跟你俩纠缠不清。”
“唉，郁闷啊。不知她到底怎么想的。”
“你说以前他们并没有认真谈过恋爱，只怕在她心里不是那么简单。”
“那又怎么样？这么久了，难道她还要搅和不成？”
马玥耸耸肩膀。在她有限的人生经历中，和林若西一样，并没有太多经验来处理这样的事。她忽然想起来说：“那只能是你把郁原秋看紧点喽，可是现在怎么很少见你们在一起了？”
马玥要是知道郁原秋免不了要跟邵青青打交道，不知会怎么说，林若西心想。她看向窗外，外面行人都匆匆忙忙，没有人脸上有笑容，没有人能悠闲自在地享受什么。她淡淡地说：“他事太多。又是学生会的，又是家里的。”
“那你干吗不让他辞了学生会的，他哪需要做那些啊。”
林若西转向好友，笑了起来：“他愿意做，我也从来不干涉他。算了，别提他了，他要不忙，你又该抱怨我重色轻友了，呵呵。哎，说起来真快，马上大四了，你说到时候我们真的会分开吗？”
“那怎么办，反正我是一定要回去的。我也不想在大城市里图个什么，活得那么累。该有几个人能像你那样，遇到郁原秋那样的贵人啊。”马玥喝着饮料，笑着说。
“你是汽水喝多了，酸气都冒出来了。”林若西开着玩笑，郁原秋家里一直不认可她，原秋从不说这事，只拿将来安慰她，但她能感觉得到他的压力。
她早已暗下了决心，要自己努力留在这里。她希望，能跟他一起去面对，只是一时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走。
她和马玥坐到三四点才走，提着买的东西，两人仍兴致不减，又跑到步行街逛了一圈。看看天色已暗，她们就在步行街外的小吃城一并买了小吃。
马玥挑着土豆粉往嘴里送的时候，忽然叫了起来：“唉呀，坏了，我跟人约好的去拿东西的，忘光了，这下怎么办啊。”她张大了眼睛，土豆粉停留在嘴边，不动了。
林若西觉得好笑又担心：“怎么就全忘了呢？看看还来得及不？”
“现在都七点多了哎，约的是六点半，”她拿出手机看时间，“这人怎么也不打我电话呢，唉，电话怎么关掉了！等我看看，等了半天要算他倒霉……”
她接通了电话，跟对方重新约了地点，要马上过去。可是手里这些东西……
“若西，帮帮我吧，辛苦你多提点，到时我还帮你对付周景宏去。”她搂着林若西亲热地说。
“算了算了，大热天的，别让我掉一地鸡皮疙瘩。我什么时候不帮你啊！”
马玥走了，林若西独自提着东西回学校。还真难，大件小件的东西虽不很沉，却占空间，坐车都难上去。细绳勒着手指，慢慢麻木了，她吃力地挪动着手指，活动着血脉，心里发愁：等下到校了，离宿舍还有那么远，怎么回去啊。
电话偏偏这时响了。她放下东西，好不容易拿出手机：“喂。”
“是我。我回学校了，想见见你。你在哪儿？”
是周景宏。“我在车上，马上就到了。”
“那我去车站接你。”
周景宏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大部分东西，和她并肩走着。她有点不好意思：“你好容易回来，又要你帮我提那么多。”周景宏他们毕业在即，琐事甚多，他这些天忙着在外请客吃饭，少有空闲。
周景宏笑笑说：“这算什么。为女生提东西，是男人天经地义的事。”他有意不说“男生”，林若西听出来了，心中暗笑。
临近毕业的夜晚，校园里的行人多了些，大都是毕业生们酬酢往来。不时有人和周景宏打招呼，他们见他身边有个女子，就会意地说不多几句话，约个聚会，也就走开了。周景宏忽然感叹道：“以后能在这里这样走的机会就少了。你欢迎我回来吗？”
林若西笑着说：“当然欢迎啊。只怕你会忙得顾不上呢。”
“我再忙，也不会忘了你的。”
“好朋友当然不会轻易忘了的。我也一直记得，你给我那么多关照。以后见面少了，还真的有点遗憾呢。”
“我会常来找你的。只是你不会烦我吧。”
“怎么会呢。我还能从你那儿学到很多东西呢。”
林若西很好奇他们毕业生现在的状态，周景宏也乐得有人听，两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
“真的谢谢你哦。”林若西微笑着。
“再跟我这么客气，下次我不帮你提了。”周景宏说，“上去吧，回头我再来找你。”
林若西把东西提上四楼，劲又快用完了。她坚持到了宿舍前，费力地动了动手，刚要叫门，却忽然听到里面好像提到原秋的名字。
她愣了一下，暂且站住。门内隐约付出顾碧琳的声音，她喜欢大嗓门儿：“真的啊，洪昭你真的看到郁原秋跟邵青青在逛商场？”
里面的声音听不太真，接着又听见顾碧琳的声音：“林若西这可算什么啊。人家早就说他跟邵青青才是真的，别的都是玩玩的。那时我就说，他们长不了。可也不好对若西说。”
里面不知又说了句什么，顾碧琳道：“你说我们倒是告不告诉若西呢？”
林若西心中突突直跳，她不想怀疑原秋，可是这些话从熟悉的室友那里传出来，她只觉得万般难受。况且，原秋从不爱逛商场的，怎么会去，而且偏偏会是和她最不愿见到的邵青青一起？
他明明知道，她不喜欢邵青青。他明明说过，不会跟邵青青有私下接触。
她站在那里，忘了是要进去还是干什么，一时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