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纠结（1 / 1）

房子开盘交了首付，不久，房价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暴涨，眼看着自己买下的房子升值，童童心里庆幸，这房子买得真及时。她不得不感激陈曦裕帮她下定了决心。

陈曦裕也高兴：“今晚庆贺一下你买房有成。”

他当着童童面推掉了几个临时约请，带童童来到心海娱乐美食城。两人坐在大厅里边吃边欣赏文艺演出，有个男歌手嗓音浑厚，韵味十足，童童赞赏了两句，陈曦裕立刻买了花篮送上去。歌手一曲歌罢，特意前来致谢。近得前来，童童才看清镭射灯下扬脸高歌的这位男歌手，生得实在其貌不扬。攀谈了两句，知道这歌手屡次因外貌而不能与唱片公司签到合约，陈曦裕淡淡说道：“冲我们这位美女喜欢，以后你签约的事我包了。”他留了名片给男歌手，男歌手一下子变得敬畏有加。的确，别说这个地方，就是全国，没有人不知道华凯的名字。他知道自己遇到贵人了。

男歌手离开后，童童笑问：“你真的帮他啊？”

“帮是帮，不过我刚才说了，是冲着你。”

童童笑着看他，笑容在陈曦裕看来甚是妩媚。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其实要按我本意，扁他一顿还来不及呢。”

“为何？他又没招你没惹你。”

“他是没招我没惹我，可是他招惹你了。看你喝彩，我心里难受。”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因为要你高兴。”停停又说：“要不是他的长相，我会帮他吗？”

童童笑意更浓：“那你帮个女歌手好了。现在这个女歌手唱得也不错。”

“我不做让你不高兴的事。”

童童眼波流动：“我专喜欢做让你不高兴的事。”

“那有什么奇怪，你一向如此。”

“怎么这么凭空诬赖我啊。我什么时候有做了。”

陈曦裕看了她半天，童童心里突然颤悠了一下，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陈曦裕微笑着说：“我请你吃饭，你专门叫了一帮子人来吃白食。我陪你逛街，你故意挑三拣四还拉我吃路边摊子……唉，堂堂董事长的脸都让你弄得颜面扫地了。”

他从来没这样有点赖皮地说起自己董事长的身份，再加上说起这些糗事，童童又笑了起来。昏暗的灯光下，美人如花，情意如酒。霎那间他仿佛又回到从前，青玉温婉的笑容，在心头蓦地闪现。心中却是一痛：青玉，再也回不来了。

童童笑颜灿烂：“能让堂堂董事长大人颜面扫地，是我的荣幸。”

他恍然又回到现实，这个女孩子，他一定要抓紧她。

他回应：“那你就继续让我颜面扫地好了。我等着看你的新花样。”

她翘起小嘴巴：“还有这样自己找抽的人呢。”

“那当然只是因为你。”

她的心再一颤，这次却仰首直视他，他也只是静静地迎接着她的目光。良久，她终于还是低下头去：“该回去了。”

他们本来还可以有许多娱乐节目可以做，她也知道，他不喜欢那些东西，但只是陪着她喜欢。她再看了他一眼，眼中多了些深得让人看不懂的东西。可是她也本能地害怕和逃避。

外面的空气还是热的，城市的夜生活还正上演，但是童童还是清醒了些，心中有点怅然，有点迷茫，但是她知道，该刹车了。

坐上车，一路无话。他把车也开得慢，像是配合她的心情。

住处却还是到了。

她就在这时接了个电话：“喂，妈妈，什么，爸爸怎么了？”

爸爸晚上出门也是会和妈妈一起的，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独自出去散步，被车撞了。

车子掉了个头，风驰电掣。童童慌乱间觉得不对：“这不是去火车站啊。”

“还等什么火车，我直接送你回去。”

童童心跳如鼓，只能由他。她这时只想赶快回去看爸爸的伤势。城市的灯火渐渐远离，汽车上了高速公路，一路飙飞，童童觉得就像要飞起来。“慢点，”她说，“我心直跳。”

陈曦裕略微减了速，但他们依然超过了不少车。他面色凝重，毕竟这是个“非同寻常”的时刻，他也在做着迹近疯狂的事。童童倦意上来可以打盹，他却只能始终睁大眼睛，不能让自己稍有疲倦。

黎明，车子下了高速路，童童立刻惊醒过来，看看车外还是朦胧一片，车内陈曦裕则神色如旧，沉着地盯着前方。“你一直在开着。”她说，心中一霎那被满满的感动与温暖充塞了。这个男人，这样坐在她的身边，如此坚定沉稳，如此给人可以依靠的力量。一种全新的感情，清晰地萌发在她心中，只是那不能言说，不能直面。

上午，他们到了医院。泊好车，陈曦裕陪她找到病房，主治医生告诉他们，病人仍在昏迷中，只是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他们略感放心，接下来见到童童妈妈，妈妈没想到女儿回来得这么快，一时悲喜交加，相拥而泣。陈曦裕悄然下楼，给童童发了个信息：“有事再找我。”童童没有追赶，那种谢意彼此心知，无须回报，无须多提。

“妈妈，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问妈妈。

“这几天你爸就像是有心事，整天魂不守舍的，问他什么也不说。昨天晚上你爸非得要自己出去，我就觉着有事，在家里坐立不安，结果，真就……”妈妈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童童回来的次日，爸爸从昏迷中醒来，看见妻女守在身旁，眼神复杂。童童母女沉浸在喜悦中，没有多留心爸爸的神情。下午，妈妈回家收拾，童童在医院里陪爸爸，爸爸久久地看着她，待到童童感觉到了，去看爸爸，爸爸却又转开眼神。

到了黄昏，爸爸开始烦躁不安。

童童这次注意到了：“爸爸，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爸爸犹豫了很久，才说：“你回去，把我的公文包拿来。注意不要打开，也不要让妈妈知道这件事。”

童童觉得奇怪：“什么事还保密？”说着突然想起妈妈说的这几天爸爸有心事的话，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爸爸显得烦躁：“唉，你别问，叫你做就去。有些东西知道太多没什么好处。”

童童一路寻思着回到家，家里却连灯都没有开。她打开灯，看见妈妈呆呆地坐在那里，她吓了一跳：“妈妈，你干吗不开灯，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还在奇怪你这个时候去哪儿了。”可是妈妈慌乱的动作让她的心又惊了一下，妈妈急急忙忙地收拾面前的一堆东西，童童眼尖，早看见是一叠子照片放在爸爸打开的公文包旁边。妈妈已经看了公文包了！可是那照片又是什么，怎么那么熟悉？

她快步上前，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竟然和她们母女长得极为相像，只是年龄三十多岁，而且背景分明是在国外！这是谁？这不会是自己，那么是妈妈年轻时？不对，这明明是现在的新照片。背景上的人物和建筑，都分明是现在。她是谁？“妈妈，这怎么回事？”童童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与不解。同时，各种各样的念头浮上脑海。

妈妈声音颤抖：“别问了……原来你爸就是因为这个……”

童童似乎有点明白了：“刚刚我爸叫我回来拿这个的，是怕你看到……”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妈妈叹息了一声：“你爸还想瞒着我，怕我难受……”

一家三口聚到医院病床前，这段尘封三十多年的往事，慢慢打开。“原来我还有个姐姐！”童童心里对这个遥远的姐姐充满了好奇和遐想，虽然心里也知道，这件事对爸爸和妈妈的巨大冲击。姐姐怎么会出了国？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的亲生爸爸和妈妈在哪里？她现在应该过得挺好的吧，看她的神情，很安恬，好像物质条件也不错。爸爸叫她去外面买东西，她心知是爸爸妈妈有话要说，干脆出来院里散步。院子里花木扶疏，有人推着轮椅上的病人慢慢悠着，有人坐在石头条凳上享受着清风明月——那其实更多是院里以及别处的灯光。童童围着花池转圈，心思一直飞到遥远的异国。这个姐姐，长得和自己真像，可是却又和自己如此不同。姐姐的神情，好像是在自己的一种独特世界里，和这个现实世界有点距离，她好像在淡淡地看着这个世界，浮云苍狗都与她无关。那是一种独有的韵味，也有着一种特殊的魅力。就像是一幅遥远的画，耐人寻味，却永远走不到画的深处，永远不着痕迹。

她体会不到爸爸初见照片时受到的冲击。现在这种时代，同居，未婚生子，甚至是多性伴，都是多么司空见惯的事。情侣的分分合合又有什么，结婚前交往数个朋友又有什么，不多交往几个，怎么找到那个脾气性格最合适的人，不同居怎么知道与对方在性事上是否和谐。而这一切，在父母的当年，是根本不能想像的事。

童童爸爸，怎么也无法想像，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夫妻，中间还有这么巨大的秘密。温柔善良的妻子，竟然有着如此不堪回首的婚前经历！当几天前，一个自称私家侦探的家伙，把这叠照片交给他的时候，他一下子懵了。他实在无法接受，妻子有着如此过去，有着一个私生女的事实。

可是证据是确凿无疑的。亲子鉴定的结果，还在那里。他不知道这种人什么时候就收集到了他妻子的头发，这人还提供了照片上女性的头发，说如果他不相信，可以自己再去重做一遍。而从她们母女的年龄推断，童童妈妈当年显然是未婚生女。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么多年，童童妈妈一直回避提到老家的人和事。还有，她那么美丽，却一直不肯嫁人，直到很晚才嫁给普普通通的他。他随着妻子不谈过去，以为是□□对她家的伤害太深。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事。

他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震惊中他没忘了问：“你为什么要把这种事告诉我？”

那个私家侦探好整以暇：“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停停又反问：“你愿意一辈子活在一个秘密里吗？”

他无言以对。可是他有太多不解：“是谁要你这么做？”

“抱歉，我无权告诉你。我交给你这些东西，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私家侦探留下照片，施施然离去。童童爸爸好半天不能从震动中回过神来。等感觉慢慢回到心中，难以言说的创痛，点点滴滴涌进来，把他的心，蚀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若干年前，曾有部风靡一时的电视剧，《孽债》，反映云南知青为返城，不得不把亲生子女留在当地的事。而这些当年留下的孩子，长大后得知自己的身世，去上海寻亲，给父母现在的家庭带来了非同小可的影响。看这部连续剧的时候，他怎能想到，今天，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夫妻身上？

那几天，他觉得妻子都变得陌生了，变得不再是他从前心中的妻子了。

可是理智让他决定，一切自己独自承受。他知道事实无法掩盖，他也知道就算是现在瞒住妻子，可是妻子终究会知道，因为那个可恶的私家侦探大概不会就此罢休。而他们，连那个家伙为什么这么做都不知道。

可是，能瞒一时就先瞒一时吧。

出了车祸后，从昏迷中醒过来，这趟鬼门关的经历让他看开了许多。他慢慢冷静下来，也渐渐能够理解，妻子为什么要隐瞒这些。当年是不能说，如今更是不便提。而且，或许妻子是真的想把这种事遗忘了吧。如果一辈子不知道这件事，又怎样呢？那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吧。

这样一想，感觉到妻子要隐瞒秘密一辈子，未尝不是一件心存慈悲的事。

可是却还是没想到，一切这样快就揭开了。

童童妈妈也慢慢恢复了平静，然后不由得思索，是谁，在背后做着这一切？不会是徐小军，那个虽只打过一次交道，却莫名地让她喜欢和信任的男子，她的女婿——女婿！她在感情上，至今仍无法接受自己还有个大女儿，以及女婿一家人。可是徐小军不可能从这种行为中去图谋什么，也绝不会做出如此不够正大光明的事。不知怎么，她就是如此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