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圣诞（1 / 1）
平淡的日子过得却快，转眼到了平安夜。公司举办了盛大的晚会，童童却不到八点就溜了出来。辰亚约好八点来公司外接她，过一下两个人的圣诞。天上星星点点地飘着雪，大街上到处彩灯闪烁，人流不断，节日气氛充溢夜空。童童看看天，望望四处，伸出手感受一下落雪，满心欢喜地等着辰亚，满心的期待与幸福。那些欢乐的人儿，只怕和自己一样喜悦吧。
远处的钟楼上钟声缓慢地敲响了，不多不少，正八下。辰亚就快来了，童童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一心盘算着，怎样给辰亚一个惊喜。想了想，她躲到广告牌的后面，望着辰亚来的方向。她想看看他四处寻找她的模样。
她站了一会儿，没看到辰亚。又等了一会儿，仍没有。她走出广告牌的阴影，随意走动，两眼却不时盯着辰亚来的方向。
可是还是没见到辰亚的影子。
这呆瓜，想是累得晚了点儿了，童童想着，耐住性子，继续等待。
半点的钟声响了。辰亚还是没有来。九点的钟声也响了，辰亚还是没有来。
童童看看手机，没有漏接电话，也没有未读信息。她拨通了辰亚的号：“喂！”
“童童？有事吗？”
童童一听就懵了：“你怎么问我有事没？你说今天来接我过圣诞的，我等了半天没见你，你怎么了？”
辰亚恍然：“啊……童童，我一忙起来忘光了。今天去不成了，你自己好好过吧。对了，你们公司肯定有庆典吧，玩得开心点。”
童童生气了：“我不！你过来！你说了过来的！”
辰亚耐心地解释：“童童，我现在怎么过去啊？明天还要赶进度。就算是打车过去，今晚也陪不成你多少时间了，明天一大早还得赶回工地。等下次吧，等我这段忙完后，一定好好陪你几天。”
“我不管，你今晚就得来陪我！”童童眼泪快下来了。
“童童，别任性。今晚也算是个节日呢，别弄得过不好。今晚真没法过去了，你要体谅我啊。我说了下次一定好好陪你的。就这样，啊，好好过个节。”
电话挂断了，是童童挂的。她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只是不想让辰亚看到。在寒冷的空气中整整等了一个多小时，在公司大楼里欢乐喜庆的气氛外，偷偷藏匿着姑娘家的心事，那种隐秘的甜蜜与喜悦，全都落了空。
独自这么委屈了一阵儿，也不想再回到灯火辉煌的公司盛会上。热闹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再回去也是索然无味。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想想别人都是成双成对，这会儿，竟然无处可去。
就这么回去睡了？却不甘心。满街的繁华中，她是如此地萧瑟……
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停在她的身旁：“童童，什么时候出来的，一个人在这里？”
“哦，是陈董啊。刚出来，呵呵。觉得里面太热了，出来透口气。”
“是啊，外面的空气倒是清爽。”
“陈董怎么也出来了？”
“我也觉得里面有点燥，干脆出来，也让大家放开了好好玩。没想到出来看到你。唔，去吃点料理？”
童童正觉得无聊无奈：“好啊，不过不吃料理，去吃老莫的圣诞套餐吧。”日本韩国的料理都是生鲜居多，童童吃不惯。
陈曦裕打了个电话，开车带她去了老莫。这是家综合性酒楼，主味偏于粤菜的清淡，材质新鲜，原味毕出。童童平常并不是甚爱此类口味，但因为这家酒楼布置得很有情调，既有固定艺术演出又常在特殊日子里推出新奇菜品给顾客惊喜，所以童童想来看看有什么新鲜玩艺儿。
他们来到老莫，只见外面停满了汽车。下了车，看向酒楼门前，两棵高大的圣诞树上缀满了新巧的玩物，彩灯闪闪，美丽温馨。整幢酒楼前面墙体上围满了小灯，犹如满天的繁星坠落尘寰。童童看见，满心欢喜。这里不像其它商厦酒店那样彩旗飘扬，见多了反而令人厌倦。这些华灯异彩，令人仿佛涤尽凡尘。进入大厅，里面暖热熏香的气息迎面扑来，满鼎的百合盛开，四面墙壁荷花灯齐亮，映照着其下绕墙一周摆放的亭亭绽放的水仙，说不出的华丽而又清雅。大厅当中，人满为患。这个时候，其实家家酒楼都已客满，何况老莫的别树一帜。但是陈曦裕的电话一来，酒楼立即就为他们“清了场”。迎宾小姐早已见机引导他们走向电梯，电梯的门外居然也用枞树枝围了一圈，缀上了小小的彩灯，看上去犹如粒粒钻石。电梯里面，则从顶部一圈垂下千姿百态的花花草草，大镜子里映出一片神仙洞府。里面一对璧人，男的身材高大，气度不凡；女的娇艳欲滴，容光慑人。电梯门缓缓关上，童童“啊”了一声，几乎雀跃：“陈董，这里真好，我们来对了！”陈曦裕却面色如常，不为所动。
电梯一直升到顶楼，他们步入楼顶的旋转餐厅。餐厅中央，假山飞瀑，奇花异草，身着礼服的乐队入神地演奏着《平安夜》的曲子，而头顶上方，则是巨大的玻璃天幕，点缀着造型各异的灯饰，流光溢彩。从辉煌华美的餐厅里向外望去，犹可见四处黯淡的天空，以及下方城市的灿烂灯光。
这时候，四周的客人纷纷向他们看来。餐厅里出现了一霎间的寂静。
这一对神仙样的人物！
领班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招呼他们到准备好的座位上。童童优雅地坐下，待点完菜后侍者离去，她才原形毕露，小声欢呼：“太棒了！”
餐厅缓缓地旋转着，四下里的城市夜色尽收眼底。俯瞰下方，凡尘暖意，自己虽高高在上，却不由得有种“高处不胜寒”的空虚寂寞。童童欣赏了一会四方景色，快乐之余，那种落寞感就浅浅地上来了。
转眼看陈曦裕，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静默有如岳峙，童童忽然对他有了种安全感。那是一种可以给人庇护的强大，无畏，不可撼动。第一次，她对这个男人有了种倾慕与崇拜。
菜肴端上来，吃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热气暖意涌上全身，童童的感觉又回来了。她展颜一笑：“陈董，你今天还忘了件事。”
“什么？”
“袜子。”
传说中圣诞老人是从窗户里爬进来，把孩子们想要的礼物装在袜子里送给他们的。陈曦裕早过了这种岁月，的确没想到这些。可是童童一提，他霎时间想起和青玉的游戏。十七八岁的圣诞节，他们也一样浪漫地过过。那些精美的贺卡，精心挑选的礼物，带着满怀的爱恋，飞向心上人的身边。他并不是浪漫的人，可是在柔情似水却又比他还要内敛含蓄的青玉面前，他不由得使出浑身解数，来制造气氛，只求她脸上的笑意，眼中的灵光。
现在，面前，仍是那样一张绝美的容颜。可是，不是，不是青玉。
他恍惚了一下，瞬即回过神来，平静的脸上声色不动：“是么？”
其实童童又何尝接受过袜子中的圣诞礼物。毕竟这是中国，上一辈的父母能宽容地看孩子们过圣诞就不错了。她们大学时也不过是彻夜狂欢，至多互赠些平安果之类。她不过想起来和陈曦裕开个玩笑。
“当然，”她说，“还有雪橇，唱着《铃儿响叮当》的歌曲，还有一身红衣白色帽沿的圣诞老人，啊，不会还有麦当劳大叔吧，呵呵。”她想着说着，兀自笑了起来。
他沉吟地看着她。
她却忽然看向外面：“呀，雪大了！”
他转头，只见雪花一片片飞舞旋转着，曼妙地滑落。在苍茫的夜空中，点点的银辉妆点如画，这是真实的雪光照耀，不是那些闪烁晶莹的动画。童童惊叹着，向下看看，又向上看看，再转脸看陈曦裕，满面都是喜悦：“陈董，真好。”
他的心忽然起了种不一样的情愫，这个女孩子，虽然不是青玉，却那么真实地坐在他的面前。青玉如此渺茫，眼前人却触手可及。青玉是清冷的，他常想去温暖她，能够让她感受到温暖，是他曾经痴迷的幸福。眼前人却是本自温暖，让他内心深处隐藏的孤寂慢慢销蚀。
远处的钟楼钟声敲响，执著地传遍四方：“当，当，当……”
十点了。
是时候回去了。
他起身，和她下楼。他的手在衣袋里攥了攥，又慢慢放开。再等等。
楼下大厅里依旧喧闹，他们从繁华的边上安然走过，来到门厅。服务生去替陈曦裕把车开过来的时候，童童望向外面，雪花飞舞，在五彩的霓虹中反射出缤纷的光芒，纷纷扬扬坠落。远远近近不时有烟花爆出华丽的异彩，照亮了一片片天空。悠扬的乐声，快乐的人群，到处流淌着节日的欢乐。童童笑看着这缤纷繁华，什么也不多想。
车子稳妥地停在他们面前，他们上了车，陈曦裕一踩油门，车子启动，自如地滑入车流涌动的大街。
童童以为他是送她回家，像所有女孩子一样，坐在车上的她不辨方向，开了半天，觉得街景不熟，方诧异地问：“陈董，这是哪儿？”
“带你去个地方。”陈曦裕简短地说。
“哦，不早了，该回家了。”童童虽然还有很多精力，却隐隐觉得不安。
“怕什么，明天晚了我放你假。”陈曦裕难得如此脱略。
好吧，那就看看还有什么好玩的吧。童童很久没有玩过通宵了，今天她也很想放纵一下。
车子缓缓停在一个街角里，两人下车步行。脚下的雪一踩就化了，还好并没有太多积水。头顶上雪落依旧，童童自己看不到，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头发上，像是美丽的头饰，闪着银光，衬着她的美丽，有如仙子。陈曦裕看惯了她的容颜，这一霎心中仍惊诧于她的美。
他们步入一条小巷，右手边忽然一条小弄里不断有人来往。陈曦裕领童童进来，行得三五十步，左手边豁然开朗，门厅洞开。人极多，但是中间却保留着一条通道，从外面可以一直看到里面。那里却是大厅尽头一个舞台，身着圣诞礼服的一群人正在钢琴伴奏下扬声歌唱。大厅里坐满了人，两边也站满了人，小孩子们甚至爬上了窗台，向里张望。童童低声惊呼：“教堂！唱诗班！”
陈曦裕这时才微露笑意，以示她说对了。
他们进去，找了个空隙站定。华美庄严的颂歌盘旋回荡在大厅里，令人洗尽凡俗，融入那美好的境界中去。童童从不曾想到这个城市，居然会有教堂。居然会有平安夜晚会，有如此动人心脾的歌声。而且，有那么多的教众——且慢，不是吧，有多少是像他们这样慕名而来，只为了这大众的庄严享乐呢？
台上的歌声一首接一首，时而又表演精心编排的舞蹈，都是表达对主的敬慕与爱戴，对世人的祝福，对众生的教导。博大的爱融贯其中，深深打动每一个人的心灵。
他们就这样站在那里，入迷地看下去。
直到演出结束，子夜的钟声即将敲响，童童才意犹未尽地回过头来：“陈董，你怎么知道有这种地方？”
陈曦裕微笑不答。
童童自己恍然，这个城市，有什么陈曦裕不熟悉的呢？一从那种令人沉醉的氛围中出来，童童立刻恢复了原状：“陈董，你原来也还在这种青春期浪漫里啊！”
陈曦裕看着她，眼光从遥远渐渐近了：“你还年轻。”
“哎，你很年迈！年迈的陈董风华正茂，带领年轻的华凯披荆斩棘，冲锋陷阵，勇做业界领头羊！”童童说着不禁自己哈哈笑了起来，颇为得意。转眼看看众人又问：“陈董，都结束了，怎么还没多少人走啊？”
“还有节目。”
“什么节目？”童童诧异，这么晚了，再演得到什么时候。
只见两人抬着一个筐，人们欢呼：“领平安果了！”
童童喜出望外，这里居然也发平安果？只是看起来好像不是自己大学里的苹果啊。人们一个个传递着，把包装得好好的小包传到每一个人手中。童童和陈曦裕各领了一个，童童一看，是用手帕——哦，遥远的手帕！——包着的一包东西，打开一看，有花生、瓜子、红枣之类，里面也还有一个苹果！
童童觉得有趣极了，看来这圣诞平安果真是入乡随俗，中国化了。她可不知老外们平安夜有无苹果等圣诞果，她一直觉得，平安果是中国特有的圣诞产物。
“下面是领圣餐。”
只见人们井然有序地排除向一个地方去，两人也站到队中。那边一口巨大的铁锅，教徒快速地舀起一勺勺粥，装入方便碗中，递给教众。他们也各接了一碗，里面熬得粘粘的粥里，有红萝卜、豆子以及其他果品，有点腊八粥的感觉。童童他们站到一边，很快喝完了，味道很一般。可是这是圣餐啊！童童不知这有何意义，心想回去倒得查查。她虽然喜欢美味，可是也一样喜欢这种全新的经历与感受。
十二点的钟声早就敲响了。教徒们有组织地安排着演出及一切的善后。教众则满脸喜乐地一一散去。“我们也走吧？”童童问。
“等一下。”陈曦裕忽然说，“别动。”
他弯下身去，握住童童的右足，旁边的人仍然在一一离去。童童还没来得及反应，陈曦裕已把一个硬硬的东西塞入到她的袜子中。一种别样的感觉涌上来，她心下诧然又不安：“陈董？”
“圣诞老人刚刚来过。”站起来的陈曦裕好整以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