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四章（1 / 1）
王怜花在笑。
笑得很开心，在他父亲的婚礼上。
灿烂得让一旁的沈浪都很是佩服。
虽然沦为阶下囚，王怜花无疑仍显得很有风度。
他虽然是个坏人，但却是坏人中的君子。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千面公子，他自私、好色，狡猾，阴险，野心，恶毒，却偏生不让人厌恶。
而此刻，看着幽灵宫众人奇异的出现又离去，远方飘来极清淡的似有似无的香气。
“白姑娘用的香料便是我也嗅不出来呢，”他笑着朝沈浪道：“不过，沈兄，这场游戏很有趣，不是么？”眼神却不经意的落在那边的白衣少年身上。
沈浪的神色却极为复杂。
飞飞，飞飞，如今你如何看我，而我又该如何待你？
他智深如海，他仁义无双，他是盖世大侠，可在感情上，他终究也不过是个少年郎。
这种情绪并未外露，沈浪依旧笑道：“杀戮与仇恨，这种东西算不得有趣。”
“是么？”王怜花也不着恼，只是一笑。
似乎注意到了射过来的目光，青炎一手提着酒坛施施然走过来，含笑道：“王公子看来气色不错，不知可还满意在下的招待？”
“青炎公子客气了，”王怜花亦笑道，“这婚宴总归是比柴房舒服得多。”
青炎叹了口气，“原来王兄还在介意从前的误会。公子既是王爷的贵客，你我一杯泯恩仇如何？”
说着已端起酒杯，又向沈浪笑道：“沈兄可愿同饮一杯？”
“哦？这又是为了什么名目？”沈浪面上又泛起了他那潇洒、懒散不可捉摸的笑容。
青炎淡淡一笑，缓缓道：“你我立场不同，那日未免多有得罪。原本为了飞飞，我也不愿伤你，这杯，可算作赔罪酒。”
说罢已轻轻拍去泥封，倒在杯中，果然香气四溢。
那天，沈浪与快活王对赌，逃往山神庙。青炎非但没站在沈浪那边，更可说，沈浪他们被抓很大原因上是因为他的参与。原本因飞飞事先离去就给这个事件带来极大变数，可青炎，为了得到快活王的信任，却还是叫沈浪栽在这里。由于对情节的熟知，找到他们对青炎实无难度，真正有难度的只是如何不招快活王猜忌地完成任务。
“好。”沈浪微微一笑，也已举起酒杯。
“要喝酒，沈青炎你竟然不请我一杯？”熊猫儿瞪了他一眼，显得说不出的豪爽，他却是被那酒香引来的。
青炎细细打量一身红衣裳的熊猫儿一番，笑道：“这身红袍子倒是很适合你。熊公子如今怕是知道亲生父亲是何人了吧？”
熊猫儿面色一变，“我既非公子，我亲生父亲也不干你事。”
提起他与快活王的杀父之仇，他心里总归是复杂得很。
他个性直率，只觉青炎这般心思深沉，说话也暧昧难明的样子十分不合口味。不过这酒却十分有吸引力。
青炎也不在意，浅笑道：“无妨。喝酒总是无碍的。”
王怜花迟疑片刻，也端起酒杯。
杯盏轻轻一碰，青炎的指尖已不着痕迹的在各自酒杯上轻轻一弹，各人便已径自饮下。
甫一入口，熊猫儿便不禁赞道：“果然是上好的梨花酒，可惜无翡翠杯相佐。”
“‘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我也曾听闻梨花酒当配翡翠杯。酒使果然是好酒之人。”
“哦？你竟也是懂酒之人！”这一下倒让熊猫儿对青炎印象大佳。
“我可不是什么酒道高手，我原是极少饮酒的。”青炎淡淡一笑，眼里却闪烁着某种不可捉摸的光芒，“这时候，新娘子也该来了。”
乐声仍在继续，快活王端坐椅上，等着新娘子到来。
但直过了盏茶工夫，还是没有瞧见新娘子的人影。
满堂中人面上都不禁现出了诧异之色。
熊猫儿故意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新娘子呢？”他可是极为不满这桩婚事，莫说仇恨，单说朱七七平白长了他一辈便已让他感觉古怪得很了。
王怜花咯咯笑道：“莫非临阵脱逃了么？”他虽然知道绝非如此，嘴上却不忘嘲弄快活王一句。
快活王面色也沉了下来，沉声道：“她到哪里去了？”
宋离凑首过来，沉声道：“半个时辰之前，属下还曾见到夫人在百花宫中上妆。”
快活王道：“还有些什么人在那里？”
宋离道：“除子那两位老经验的喜娘，和关外最出名的，兼卖花粉的梳头老师傅外，就是夫人随身的丫环。”
快活王皱眉道：“那梳头师傅……”
宋离笑道：“那张老头在关外一带做了五十年的生意，所有大户人家闺女出嫁，都是他承包的花粉，算得上是个老实人。”
快活王道：“你可曾仔细调查过他？”
宋离道：“属下非但仔细调查过他，也还仔细检查过他，断定他绝非别人易容改扮，也绝未夹带东西，才放他进来的。”
快活王微露笑容，却流露出几分残忍，道：“这两天本王心中不免对今日之婚礼有所牵挂，是以别的事便都疏忽了，你却要分外出力才是。”
宋离恭声道：“王爷抬爱，属下敢不全力以赴。”
快活王颔首道：“好……很好……”
他笑容初露，忽又敛去，皱眉道：“但她此刻怎地还不来呢？”
宋离道：“属下方才已派人催驾了。”
快活王道：“你再瞧瞧，那边是否有什么……”
话犹未了，展颜笑道：“来了！”
很好，很好，媚娘你今日就看我如何毁掉你女儿的幸福罢。
他们说话的声音极轻，别人也听不出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只见到快活王展颜一笑，大家就一齐扭头望向门外。
今日的新娘子，未来的快活王妃……
只见宋离快步迎了上去，两人附耳说了几句话，宋离面上竟也已微微变了颜色。
快活王目光闪动，已坐了下来，又端起了酒杯，殿堂中人的眼睛，已全都盯在宋离身上。
宋离转身奔回快活王身侧，低声道：“外面有人，说是要为王爷贺喜。”
快活上皱眉道：“贺喜？……本上今日婚典，你们已传出去了么？”
宋离道：“喜讯绝未走漏出去。”
快活王一拍桌子，怒道：“既绝未走漏，别人又怎会知道？”
宋离垂首道：“属下愿领防护不严之罪。”
快活王面色稍和，缓缓道：“人多口杂，这也不能怪你……只是，这些既穿过重重险阻，冒险来到城外，想必来意不善。”
宋离笑道：“以王爷今日之声威，别人纵然冒险，但能来为王爷贺喜，也是值得的。”快活王展颜大笑，道：“这话也不差……”
笑容乍露，面色又沉下，沉声道：“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宋离道：“一行共有九人，还抬着两口箱子，是要送给王爷的贺礼。”
快活王道：“这些人看来是何模样？”
宋离道：“据十四弟方才禀报，这九人为首的乃是哈密的瓜果巨子‘蓝田盗玉’卜公直，此人不但有瓜田千顷，家资巨万，轻功也算得是一流高手。”
快活王沉吟道：“卜公直……本王倒也听过这名字，只是…他与本王素无交往，又怎会巴巴地赶来送礼？”
宋离笑道：“也许他只不过是想以此来作为进身之阶，来投靠王爷门下，此刻天下武林中人，又有谁不想投靠王爷门下？”
快活王捋须大笑道：“好，既是如此，就叫他们进来吧，反正他们只有九个人，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谅他也不敢玩什么花样。”
青炎悄声道：“沈浪，你觉得这卜公直是真的为了送礼来的么？”眼里却已带了几分笑意，历史的惯性便是如此，即便多了他，用的手段却依旧相似。
沈浪微笑道：“只怕未必。”
王怜花冷冷道：“就凭卜公直这些人，岂非真的送礼来的么。”
熊猫儿道：“这‘蓝田盗玉’卜公直，我昔日也曾听到过他，在江湖中也可算是颇有名气，但若与快活王相比，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沈浪面带微笑，缓缓道：“这其中必定有着一些你我想不通的古怪，绝不会如此单纯的，尤其令我奇怪的，是那两只箱子……”
王怜花冷笑道：“箱子里难道还会装着吃人的妖怪不成，否则又能拿快活王怎样？”
沈浪笑道：“那也说不定。”
这时，那两口箱子已先被抬了进来。
那是两口极为珍贵的上好樟木箱子，八双角上，都包着黄金，锁环自然也是黄金打造的。
抬箱子的八个人，衣着华丽，相貌却极平凡，这种人走在路上，也没有人会多瞧他一眼。
但卜公直的相貌却极不平凡。
他发亮的眼睛是凹下去的，颧骨却高高耸起，他的头发黑中带黄，而且有些卷曲，眼睛却有些发绿。
他衣着极是华丽，但短袍束发，耳悬金环，看来却又显得甚为诡秘，但他面上的笑容，却是和善的。
熊猫儿悄声道：“江湖传言，都说这卜公直的母亲乃是绝色的胡姬，而且身怀一种传自波斯的神秘武功，不知这卜公直，是否也学得了他母亲的本事？”
王怜花忍不住问道：“什么神秘的武功？”
熊猫儿道：“江湖中人言人殊，谁也说不清楚，但听来那像是一种巫术……”
他微微一笑，缓缓接着道：“这巫术最大的用处就是逃走。”
王怜花皱眉道：“逃走？”
熊猫儿微笑道：“学会这种巫术的人，只要是逃走，谁也拦不住他，谁也追不着他，江湖传言卜公直轻功无双，只怕也与这种巫术有关。”
王怜花嘴角也不禁泛起一丝微笑，喃喃道：“逃走，这倒有趣的很……”
箱子已抬到快活王的面前的石阶下。
厅堂中人，目光俱都被卜公直奇特的相貌所吸引，谁也没有去留意那个抬箱子的大汉。
快活王的眼睛，也在瞪着卜公直。
但，在逼人目光注视下，卜公直还是走得安安详详，四平八稳，甚至连耳垂的金环都未摇荡一下。
乐声仍在继续着。
厅旁一个高亢嘹亮的声音，高喝道：“南疆卜公直进见。”
卜公直脚步加快，前行几步，躬身道：“南疆后辈卜公直拜见王爷，恭贺上爷大婚之喜。”快活王在座上微微欠身，笑道：“阁下远道而来，小王如何敢当。”
卜公直道：“晚辈久慕王爷威名，只恨无缘拜见，今日冒昧而来，王爷如不见罪，已是晚辈之大幸。”
快活上哈哈笑道：“卜官人说得太客气了，快请一旁宽坐。”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左右早已在阶前安排好锦墩低几，卜公直眼观鼻，鼻观心，垂首走到座前，却不坐下，躬身笑道：“多谢王爷赐坐，但晚辈却要等到王爷将晚辈带来的区区微礼笑纳之后，才敢坐下。”
快活王捋须笑道：“劳动大驾，已不敢当，怎敢再受阁下的厚礼？”
卜公直笑道：“王爷富甲四海，世上再无能人工爷法眼之物，晚辈自也不敢将俗物送来，幸好机缘凑巧，使晚辈能表心意，下爷如不肯笑纳，未免令晚辈太失望了。”
快活王大笑道，“既如此，小王只有生受了。”
笑声突顿，目光的的的盯着那箱子，沉声接道：“卜官人既这么说，箱中之物，想必能令本王大开眼界。本王实已有些等不及想瞧上一瞧。”
卜公直躬身笑道：“此物的确有些特别，晚辈的确是花了一番心机才到手的，如能博王爷一笑，也就不负晚辈的一番苦心了。”
他微一拍手，那几条大汉便已将箱子抬到石阶前。
这时殿堂数百双眼睛，无一不是在盯着这箱子，却一心想瞧瞧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只有新娘子朱七七，她那双隐藏在珠帘后的朦胧的眼波，却未去瞧这箱子，反而在瞧着快活王。
她看来似乎对这箱子装的东西不感兴趣，又似乎是根本早已知道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箱子虽有锁，却未锁上。
卜公直碧眼中闪动诡秘的光芒，缓缓打开了箱子，笑道：“晚辈谨呈上活礼一份，请王爷过目。”
话声未了，殿堂中已发出一片惊呼。
这箱子里装的竟是个活人。
一个几乎是完全□□的女人！
月白色亵衣，紫色罗绮宽宽松松地披在身上。
看到这里，青炎不由叹息一声，“你们倒是很快。”他似乎已全部明白。
王怜花笑道：“只要恰到好处，快一点岂非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