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15（1 / 1）
晕晕沉沉地醒来时，夜色已经降临，首先落入眼眸中的，是那漫天的星辰，点点闪烁，或隐或现，像一个个调皮的可爱精灵。我转动眼珠，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口渴难耐，嗓子像是被火燎了一般干燥难忍，我动了一下，身边立马有人说话：
“斯南。斯南。”
清瘦的脸庞，下巴落满青色胡渣，那人眼中满是疲倦，平日总是上扬的嘴角此刻没有丝毫笑意，他蹙着眉，眼角处的淤青大而深，嘴角亦是一片红肿，透过他的眼睛，我看到自己的面容是多么的狼狈。
我别过头：“斯大。。。。。。”
手被从一个温热的地方抽了出去，落入另一个温热的领域，斯大凑近，手里是一杯白开水：“我在这里。喝点水好么？”
他扶着我起来，我就着他的手，啜饮了一小口。余光扫到旁边，楚司落寞的眼神不由得使我心头一颤。
“把这一点喝完好么？”
我摇头：“不想喝了。”
他将我放下，楚司连忙站起身来帮忙，我闭上眼睛，脸颊上时而扫过他若有似无的碰触，他的手指修长，指尖略尖，真正的指如削葱根，指腹温暖而轻柔，接触在皮肤上的时候，让人莫名的心里一跳。
“我去打点水。”斯大说，随后是房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
寂静的病房。
我躺在床上平静闭目，心里却是如同波涛汹涌的海浪一般难以平复，我似乎能感受到楚司灼热的目光正盯着我，无论我在心里怎么告诉自己“不要理他”，那股挥之不去的心动还是那么剧烈的，使我忍受着煎熬。
“对不起。”他的声音那么的疲惫。
我忽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毫无征兆地沾湿枕巾，难以忍受的呜咽使我迫不得已抽噎起来，楚司赶忙抽出纸巾擦拭我的泪水，口中慌乱地说道：“对不起斯南，对不起，对不起。”
一声声“对不起”像是一滴滴的水滴突然滴入平静如镜面的湖泊，圈圈波纹显得那么的缱绻，却令我感觉那么的委屈。
我睁眼看他，蒙蒙泪眼，只能看到他明亮的眸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声不成声，泣不成泣。
他目光柔和，神色忧虑，仿佛是在看一个至爱的人。就这样一个眼神，又把我征服了，又使我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是我不好，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说出那些令你伤心的话，真是该死。让你生病，让你难过，让你不安，这都是我造成的。”他顿了顿，“斯南，对不起，我是那么喜欢你，原谅我。”
他把唇放在我的手心里，像是被上好的温玉碰了一下一般。
“你的确不应该那么说我。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出现，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你没有出现，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你没有出现，在我浑身冰冷无比，心里更加异常孤独的时候，你还是没有出现。终于盼来了你的电话，可是你却盛气凌人地告诉我我错了，我好伤心，我好难过，当时的我只是想听到你的声音，哪怕你不安慰我，只是和我随便说一些话也罢。可是，你却那样教训我。。。。。。”
越说越委屈，眼泪又开始源源不断地流，他轻轻拭去，动作轻柔，面色婉约，他说：“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随后，一片柔软覆上我的眼睛，眼泪似乎突然蒸发了一般，病房里静的特别黯然，这样的轻轻一吻像是一片柔软的花瓣覆盖在我原本咄咄的心上，我别过头，突如其来的自责让我倍感难受。
我说道：“不是的，楚司——应该是我道歉的。”
他抚上我的面颊：“别说了。”
我转过头看着他：“我突然发现，我好想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爱你，你爱我胜于我爱你——这个发现，真的很令我挫败。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以为我是在用生命来爱你，我在想，能够爱你，能够那么深深的爱你，是一件多么令我感怀的一件事。可是我突然发现，我并没有那么爱你，起码，我爱你少于你爱我——”他眼睛里流露的是往常少见的更为关爱的神色，像是在盯着一件倾城的宝贝一样的柔软温和，像春天融化了的泉水汩汩而流，我的心瞬间软得像一片沼泽，开满白色和红色莲花的沼泽，我说，“听到我这样说，你会不会感到难过？感到不公平？”
他重重地吐着呼吸，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被他丢弃了或者放下了，他说：“如果你爱我不如我爱你多，那么不是刚好么？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女人天生就是被宠的，如果我们对互相的爱一样多的话，那只能说明我爱你不够，你说呢？我不会感到难过，斯南，我一点都不难过，我不会衡量你的爱，我只知道你是爱我的，对么？这样已经足够，不是么？”
哦，老天，我的泪腺再一次崩溃了。
面对这样的楚司，我能说什么？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甜言蜜语都被他说完了，我该说什么？不不不，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我此时的心情，根本不能！我希望此刻，窗子的外面可以下一场很大很大的雨，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这件看起来一点都不明亮的病房更加充实，仿佛只有这样，方才我所经历的那些快乐的种种，才能够不被流失，才能够保存下来。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楚司脸上的伤时斯大打的，我不知道斯大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挥那一拳的——我猜应该是拳头，是我猜的，因为无论我对他们两个人如何逼问，他们要么答非所问，要么缄口不答。当我攀着楚司的脖子撒出不是一般恶心的娇要楚司告诉我详情时，他一脸的为难。
“天呐，你要一个男人回忆被另一个男人殴打的经历？斯南，如此伤害我，你是何居心？”
当我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除了同学们看我的眼神有微微的异样之外，并无其他我之前所预想的暴风雨，没有班主的训话，没有同学们的询问，没有一丝丝的让人呼吸不顺畅的气氛，就连昭妍看到我，也只是淡淡的一瞥，就摔着漂亮的马尾从我身边趾高气扬地经过，似乎我们之间，发生过的种种，都是天边的那朵可有可无的浮云。
一切平静的，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就得有人指着你鼻子骂你才开心？”杨青恨铁不成钢般地在我脑门儿上狠劲儿一弹，“别人都盼着相安无事你却想着风云何去，斯南啊斯南，你是让我说你犯贱呢还是让我说你犯贱呢？”
我立马跳得三尺远，揉着额头上剧烈的疼痛处，龇牙咧嘴地指着杨青道：“啊呸！下手忒狠了你丫的！”
“不狠点？”她靠近我，突然放大再眼前的面容变得异常的狰狞，“不狠点你能长记性？！我告诉你，你这事儿还是楚司摆平的，你那次走掉以后，物理老头正要发作，楚司就拿着你的物理笔记上讲台去了——我没想到你竟然真下狠劲儿学物理了！楚司还特酷地说：‘老师，怀疑自己的学生不是为人师表应当有的行为。’呀，那眼神，那气场，那神情，把全班都给镇住了，昭妍那小脸儿哟，难看得就像是吃了五只苍蝇似地。”
我愣愣地听着，万万没有料到竟然还有这一出。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正低头解题的楚司，修剪得刚好的刘海下是一双明亮而专注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般垂落了阴影，薄唇紧抿，勾得下巴的轮廓更加明显，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抬眼朝我的方向看，露出笑容。
“你真的好有福气哦，有那么好的男朋友，有那么好的哥哥。”杨青在一旁不无羡慕地轻叹。
我轻轻笑了下，心里柔和得像是融化了一罐冰冻的蜂蜜一般，是的，是的，我是多么的幸运。
期末考试完毕后，爸妈打来电话说会在近期回家，斯大像个小孩子一样在电话里跟我们的爸妈撒娇：“哎呀就帮我买辆车嘛！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见你们的儿子了你们怎么可以什么见面礼都没有呢？——当然有必要！谁说见儿子就不能有见面礼的！不行爸，你必须得给我买一辆，你们不在的日子里，我帮你们省了多少心啊，要不是我每天煞费苦心地替你们照顾你们家女儿，她现在能长得这么白白胖胖的么？——对啊——哎呀，谢谢爸，爸你早点回来我想你！”
我端着奶茶，在一旁使劲儿掉鸡皮疙瘩。
挂断电话，斯大得意地仰天大笑几声，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让我不由得想要深深地鄙视他。我捂着耳朵，用脚踹他的小腿：“就没见你这么没脸没皮的，多大的人啊，还冲自己爸妈撒娇！”
他笑意未退，眼眸之中还散溢着收不住的得瑟：“懂什么？小p孩一个，就光知道谈恋爱。你最近可是越来越懒了啊，虽说是放假了吧，但你也不能老是跟楚司腻在一块啊，你俩出去吃香的喝辣的，怎么就不管管咱家厨房里那堆赃碗呢？”
我单手插腰，另一只手指着斯大鼻子：“你这话就不对了，那些碗是你自个儿吃出来的，怎么也轮不到我来洗啊。再说了，每次给你带小笼包米线担担面的是谁？没有我天天出去跟楚司腻你不得天天泡面啊！”
斯大用力瞪大眼睛，张嘴，却又咽了回去。
虽然自从放假之后我和楚司腻在一块的时间增多，但实质性的发展却是没有的。举个例子吧，就好比昨天，我打电话给楚司时，他正在省图书馆，于是我就屁颠屁颠地奔了过去，临走时不忘带本《解析几何》，毕竟咱也是进省图书馆，不能被人笑话了不是。结果，瑟瑟冬日鲜少的一个充满阳光的温暖午后，我陪着楚司坐在图书馆，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把那条中分线给弄成对角线，思考余暇，脑子里偶尔也会闪过一道抑或两道白光被我狠狠抓住：
我这么猴儿急地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来到这个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可以听见的地方，为的是哪般？
晚上楚司送我回家，在例行goodbyekiss之后，他说：“斯南，后天我爷爷过寿，你来吧。”
当时我真个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怎么回事儿，少顷，才算是明白过来了，楚某人这是要带我去见家长啊。我害羞地低头，实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心想这下可叫我有机会把楚司牢牢抓在手里不让其他母狼有机会了，尤其是那头最具有危险性的姓昭的母狼。
我表现得还算矜持，小心翼翼问道：“合适么？”
他笑道：“当然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说起来，我爷爷继我太爷的衣钵，也是将士出身，年轻的时候没少打仗，现在年事已高，退居二线，不再在部队上任职了。早年弃笔从戎兵戈铁马，晚年过得安逸反倒觉得难受，闲暇时间总要练练手写上点东西才行。上次我把你写的那篇《英雄》给他看，他喜欢得直拍腿，还说像你这么深刻女孩子很少见。”
我将信将疑：“不是吧，老前辈真能这样夸我？”该不会是楚司为了在我心目中制造老爷子的良好形象而故意这么说吧？
他呼吸了一下，握住我的手，温暖的热意从他的手心传递过来，严寒烈冬，这股暖意像是温泉一般直达我心房：“也许我太过冒昧，但是斯南，我实在是太喜欢了，我喜欢你这么优秀的文笔，我爷爷说，能写出那样大气恢弘的文章，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你爷爷抬爱了。”
“不。”夜色茫茫，他的神色异常认真，眼中闪烁着明亮的星魂光泽，“能和你这样的女孩儿厮守一生，我楚司是何其有幸。”
天上的星星捂嘴笑着不说话，偶有寒风呼呼吹过。街道上，行人渐少，或有一两个好奇的人行色匆匆地朝这里瞥了一眼，随后又迅速从我们身边走过。它们和他们都错过了一些于我来说最美好的东西，美好得如同那个太阳喷薄而出的清晨，在巨大的光辉中低头吻我的男孩，用他略显清冷的声音对我说了最浪漫的一句话，而如今，他又告诉我：
“能与你厮守一生，我是何其有幸。”
楚司，能与你厮守一生，我是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