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chapter13(1 / 1)
刚走到家门口,还未来得及迈步,就听到杨青尖叫着从屋子里冲出来,一把抱住我,浓浓的暖意瞬间将我的周身团团围住。
“你个臭丫头,去哪里了呀?跑的那么快,我根本就追不上,害我在学校到处乱找,差点被校长逮住!”
斯大从她身后窜出来,拉开她环绕着我的双手:“行了,先进屋子再说,别两个人都感冒了。”
我被杨青当做病人一样拉坐在沙发上,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递了过来,我握在手中,只觉得灼烫难熬。杨青将暖手炉放在我怀里,一只手在我后背狠劲儿地搓,嘴里不断说着“怎么冻成这样儿了啊”。斯大找了两粒感冒药塞在我手里,命令我吃下去,表情严肃的像我们的爸爸。
“你可真是太有骨气了,不愧是我妹妹。”
我哭笑不得:“明天要么请家长,要么被退学,肯定少不了这两样。”
斯大切了一声:“有什么!大不了被爸妈念一顿,反正你从小到大挨得打不少,皮早就结实了。”
“滚!”我怒道,转目看向杨青,“你是不是也跟着跑出来了?”
杨青有点难为情地低了头,浅笑:“没有,我还没有你那样的胆量,这一点真是让人丧气,跟你结义金兰竟然不能同进退。”
我握住她的手:“你怎么傻不拉机的。”
“你还说我!”杨青杏目瞪圆,鼓着腮帮子,异常可爱,“我就说了一句‘真相只有一个’,物理老师就让我写一万字检查,说我为逞一时的莽夫之勇而在课堂上胡乱喧哗。我就纳闷了,怎么我就成了莽夫了?”
我格格直笑:“你是柯南看多了,脑子不好使。”
话音刚落,杨某人就重重地在我背上落了一拳。
外面的天地是凄寒的,家里是温暖的,有亲人,有朋友,有暖气,还有热奶茶,每一样都是这样叫我留恋,叫我安心,叫我感动。
那天,杨青不愿意待在我们家陪我和斯大吃泡面,聊了会儿就离开了,斯大在厨房乒乒乓乓地鼓捣晚饭,声势壮大。我冲他喊:
“你别把咱家厨房拆了!”
斯大扬了扬手里的菜刀:“要你多嘴!”
最终,一碗类似泡面的泡面出锅了,一片片火腿切得奇形怪状,青菜或长或短,只见菜根不见菜叶,黑乎乎的表面让我看不清里面的面条到底是白色的还是其他什么颜色。我拿起一根筷子捞起,离开碗面还没到两厘米,面条啪地一声,断掉了。
“煮的有点久。”斯大讪笑着说。
我学他的模样:“你是把酱油当醋使了吧。”说完,拨了拨菜根,问,“绿色的菜叶呢?”
他一本正经地指点道:“那都是坏的,菜叶上面深深浅浅颜色不一,还黏糊糊的,不能吃。”
“那可能是你洗菜的时候太用力,把菜汁掐出来了。”我笑得像个慈祥的老太婆,声音温柔。
继续用筷子捞起一片火腿,放进嘴里,软绵绵化作一滩,我无奈地看着斯大:“连小小泡面都煮不好,斯沛同志,你前途一片荆棘啊。”
斯大无所谓地笑了笑,就着碗哧溜一声吸了一大口面条,含糊不清地说道:“君子远庖厨,你哥不会做饭再正常不过了。”
我白他一眼:“谬论。”
吃完饭,斯大倍儿乖得收拾残局,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让我动,我虽然乐得清闲,但也不能坐视不理。于是,跑到厨房兜兜转转,指点江山:“要用热水,冷水油渍化不开。。。。洗洁精少倒点儿,这么多泡沫等浪费多少水费。。。。这刀你得拿稳点,咱家这地板可是木的。。。。别瞪我呀,好好洗呀!”
斯大举起满是泡沫的手,冲我龇牙咧嘴:“碍事的走开!”
我冲他吐舌头,扮鬼脸,蹦跶着回卧室。手机屏幕上除了显示20:21以外什么都没有,屏保是楚司淡淡的笑容,飞扬的发梢斜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眉眼弯弯,瞳孔晶亮,上扬的唇角像是流星滑落的轨迹般令我痴迷,照这张照片的时候,我还笑嘻嘻地对楚司说:
“把你设置成屏保,你可就要好好守护我的手机哦。”
他拥着我,尖尖的下巴在我毛茸茸的头发上蹭着,吐着温热的呼吸,说道:“放心,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我把手机丢进棉被中,眼里的热气一下子全部都倒了出来,一滴一滴,水汽磅礴。
我那么放心地以为你会保护我,可是,那个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少年,当我受人白眼遭人冤枉心里孤寂的时候,你在哪里?
“咚咚咚——”斯大象征性地敲了门,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颗大大的红苹果,“老妹儿,干哈捏?”
我背着身子把眼泪蹭在袖口上,回头对他嫣然一笑:“要你管。”
他似乎是怔住了,但转而又笑哈哈的,将苹果放在桌上,直接跃上我的床。我突然发现,他竟然长得如此高大,一米八四的个头舒展开来,竟然足足比我的床长出了一大截,年少的男孩特有的削瘦,宽大的T恤随意地罩在身上,淡蓝色牛仔裤,看起来,还是帅哥一枚。
原来,和我从小打闹至今的斯沛,已经在我没有发觉的年月中,出落成这么帅的一个小伙儿了,而我,是否在他眼中也不再是小时候那般,可以随意吵闹玩耍,谈不拢,就扯着嗓子哭的那个小丫头了呢?
“看啥呢?”他靠着枕头,用膝盖顶了我的背部,“是不是发现你哥比你们家楚司帅呀?嗯?”
我切一声,别过头,不搭理他。
他坐起身子,双腿盘起,语气颇为凝重地叹了口气,我回头,笑他:“瞎深沉什么?”
他笑:“知道么?我现在感觉特别憋屈。”
我疑惑地看着他。
“自己的妹妹在学校无端端受人冤枉遭人白眼,做哥哥的却无能为力,这是一件很令我憋屈的一件事情。别哭,听我说完。爸妈常年不在家,可以说,这个家里就剩咱们俩相依为命了,我是哥哥,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好好保护你,不让人欺负你不让你受委屈,不让你哭不让你难过,但是——”他说在这里,垂首,咬唇,骨节分明的大手撑在膝盖上,“但是,我却没有做到。斯南,对不起。”
我哽咽了一下:“说什么呢,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又没要你做什么。”
“你是没要我做什么,但我要有为人兄长的自觉。”他抬头,眼睛亮得极为璀璨,眼圈略有红晕,舔了舔干涩的唇,问,“你今天这么难过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昭妍?”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突然扯上那个女生?
“她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我何必为她伤神动气?”
斯大垂眸,点点头:“这样挺好,于你来说,她确实是不相干的人。”
看他这样,我不由得有点气,分明就是一副余情未了的样子,满脸呈现受伤的表情,神色黯然,可不就是心里还想着人家?
“那么你呢?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喜欢她!”
“没有。”淡淡一句“没有”概括了答案,他笑,“楚司给你打电话没?听说,楚司今天可一点都没帮衬着你点儿。”
我推他:“你快出去吧,怎么这么八卦?”
推至门口,他回头,说:“妹妹,别把自己陷得太深,省的到时候难以自拔。”
“别唠叨了,我要睡觉了。”说完,就把门狠劲儿一关,无视斯大执着的叨扰,把他隔绝在房门外。
窗帘还没来得及拉上,冬日的夜幕,鲜少有星辰,今日也不例外。
手机呜呜震动起来,我爬过去看了一眼,是楚司的短消息,略微踟蹰,便按了“查看”。
“斯南,如果你愿意听我说话,请回电话。”
手机握在手中有些发烫,从下午到现在,我们像是两个陌路人一样没有见面没有联系,不过才几个小时的时间,感觉就像是隔了几个世纪一般,希望他能打个电话过来,即便是浅浅的几句安慰也罢,我只想听到他的声音。可是,一直都没有。
为什么他会感觉,我不愿意听到他的声音呢?
我拨了过去,在等待的过程中,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昭妍的话——“对你而言,他只是你的男朋友,他只是刚好坐在‘斯南的男朋友’这个位置上,他对你亲密是因为他爱你,你呢?你能证明,你之所以回应他,不是为了回报他对你的好么?”——我深深吐出一口气,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时的我,竟然有点心虚?
。“斯南。”略嫌清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说话。”
带有命令的语气让我吓了一跳,声音中,带有温温的怒气,这样的楚司,我不曾见到过。
“嗯?”
“你知道你今天做错了几件事情么?”
我听着有点懵了,向来对我宠溺有加的楚司突然用这样的语气告诉我,我极力的维护我们的尊严是错的?!
“我,今天,做错事情?”
“唔——”他深深叹了口气,“听起来,你并没有发觉自己做错了事情。”
心里有点火气蹭蹭往上跳,当我一个人在操场上吹冷风的时候楚司你在哪里?当情敌带着羽绒服假惺惺地送温暖来羞辱我的时候楚司你在哪里?当我孤单一人走在大街上浑身冷得直哆嗦的时候楚司你在哪里?
请你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当然没有做错事情,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听筒的那边沉默了半晌,要在平时,我肯定感觉是有什么不妥,可是,今天我的确是被楚司这个莫名其妙的质问给弄怪了弄火了弄得有点不堪了。
“斯南,在我把话说完之前不要挂电话好么?”语气中略带忍耐地说道,“你今天有三不该。”
三不该?
“不该在课堂上冲撞老师,那样是对老师的不礼貌,也是在贬低你的素质;不该在课堂上与昭妍对峙,你是无视老师的存在,你那样的做法无疑是正中昭妍下怀,被她恰好说中了;不该在下课之前离开课堂,留给老师一个不负责任的背影是最羞辱老师的一件事情。”
每一句“不该”都像是一跳皮鞭狠狠抽在我身上,即便是在物理老头那样羞辱我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现在听一个我至爱的人这样数落我,并且还是那样义正言辞的,像是在审判一个犯人一样。
我忍住就要落下的泪,说道:“完了么?”
“斯南,你不是小孩子。我一直都觉得你做事情很有分寸的。”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
我冷笑:“所以呢?突然看到一个这么无理取闹的我有点不敢置信,所以就让我打电话聆听你的教诲?楚司,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当你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心里有多痛有多难过?你不安慰我没关系,你不帮我也没关系,可是你不能和他们一样,说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来羞辱我!”
“这是莫名其妙的话么?我知道你现在很不理智,我希望你在冷静的时候能够仔细想一想我所说的话,不管老师的错再大,他们毕竟是师长,我们必须得尊敬他们,就算是伸张正义也要用对方式!”
我彻底火了:“伸张正义?我在为谁伸张正义?!我是为我为你辩驳我们的清白,我不是为了一个陌生人,我不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我为的是你!”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哽咽声更大了,“楚司,你这么说太令我失望了!”
说完,狠狠将电话摔在墙角,电池像一个调皮的孩子一样,蹦了老远。而我,只能蹲在地板上大声哭泣,无暇留意听到声响而赶到我房门前的斯大,突然伫足。
彻夜未眠,我孤零零地蹲在床脚看天色渐渐泛白,紧抱膝盖,下巴抵在手背上,眼神空洞,满脸泪痕。
斯大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斯南?起来没?”
我不做声响,心里已经不堪负累,我实在是没有半分力气开口说话。
少顷,门锁开动的声音,斯大站在门口,锁孔上挂着家里的备用钥匙串,以前只有妈妈叫不醒我的时候才会拿那把钥匙。他走过来,蹲下,看着我,眼中满是心疼。
“吃早饭好么?”
我摇头:“不想吃。”声音沙哑得实在是不像话。
斯大看了我一眼,起身走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手中是一盘煎蛋和一杯牛奶,他用近乎哄我的口气说道:“吃一点好不好?”
我摇头,把脸埋进臂弯里。
“斯南。”他突然拥住我冰冷的双肩,一股温热的暖意从他的身体传递过来,“不要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难过,你是那么的坚强,你忘记你经常说的话了么?你是谁都打不倒的大树,你是一颗参天的雄伟银杉。我那么坚强的妹妹,怎么会被这种小事打倒?”
我低声抽咽着,摇头说道:“哥,不是这样的。”我把头抬起来,满脸的泪珠吓了他一大跳,“我难过并不是因为被人冤枉,而是,楚司——我那么的喜欢他,可昨天他竟然打电话告诉我我做错了。哥哥,谁都可以说我做错了,唯独他不行,唯独他不行啊。”
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往下落,斯大抬手抹去我悬挂在下巴上的泪滴,轻声道:“他那样说你了?”
我点头。
“好了。”他端起牛奶,递到我面前,“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能折磨自己的身体,难不成你要为一个楚司,而舍弃我辛辛苦苦做的早餐么?我是你的亲人,一辈子的亲人,斯南,上次我告诉过你,爸妈不在,我们俩就得相依为命,可如今你这副样子,就是在伤我的心。你为一个和你一点血缘关系的男人流眼泪,就没有想过我也会为你难过么?”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真诚,流露着满满的关爱,温热的牛奶杯在我手心里,脸庞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略微粗糙的手心似乎是起了茧,轻轻摩挲使我异常的安心。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我和斯大打了一架,爸爸妈妈不在家,我哭得撕心裂肺的,用后来斯大的话来说,那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秦始皇都能被我哭醒咯。斯大手足无措地站在我对面,表情十分担忧地看着我,六岁的孩童脸上满是做错事情之后的害怕和不安,他走过来,一只手拉着我捂眼睛地胳膊,讪讪地说:“斯南,别哭了,都是我不好。你要看《月亮湾》就看吧,我不看《龙珠》了,你别哭了行么?”说着,就拼命把他的短胳膊往我脖子上搭,像极了爸爸抚慰我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我哭得越厉害了。
时隔多年,当我想起来的时候,心里一片润湿。亲爱的斯大,亲爱的哥哥,我怎么这么坏,让你难过。
我小口喝着牛奶,不敢看斯大笑起来明亮的双眸,丝滑的液体从食道流入胃里,痉挛了一夜的胃慢慢开始舒缓,他又把煎蛋递到我面前,看我一口一口吃下。
“我出去一下,你睡上一觉好么?”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地温柔。
我乖乖地点头,躺下,斯大帮我掖了掖被角,声音轻轻的跟我说话:“现在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醒来以后就可以吃到海鲜水饺了。乖乖的,睡觉吧。斯南。”
像是来自遥远国度的轻柔一般,他的声音似有催眠一样飘入我的耳朵里。渐渐的,我呼吸均匀,进入梦乡,模糊之中似乎听到有细微的关门声,不同于昨夜失魂落魄地无眠,我睡得异常香甜,甚至,我还梦到斯大满手面粉,笨拙地包着海鲜饺子,我还听到自己说“怎么里面还有虾壳?”的声音,斯大蹙着眉,不耐烦地对我说:“爱吃不吃!”
然后,楚司从墙里走出来,他浅笑,好看的眉角还是那么的锋利,深色的瞳孔有明亮的光芒,他走过来,对我笑了一下,我好奇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冲我笑?”他没有说话,径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当我再转头看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了踪影。
你去哪里了?你去哪里了?梦里,我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喊,一遍一遍地喊,直到我筋疲力尽,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的时候,我才开始流眼泪。
“斯南。斯南。”
有人在叫我,熟悉的声音,略带沙哑和焦急,却还是那么的清冷,我睁眼看,朦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发烧了,我送她去医院。”那人这样说。
“你等着,我给她拿件衣服。”是斯大的声音。
我张嘴,口中一片干涸:“哥。。。哥。。。。”
“怎么了怎么了?”有人迅速凑近,急促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热。。。。。。”
难受铺天盖地地袭来,我站在一块空地上,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斯大,没有杨青,没有楚司,四周是一片朦胧的昏黄,像是置身于烤箱中一般,火热难耐。我挣扎着,想要跑,可是不知怎么的,浑身被紧紧的束缚住,似乎是有谁在和我对抗一般。我那么的难受,那么的难受,拼命晃动着身体,拼尽我所有的力气。
一股冰凉从腕部进来,我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