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是人吗（1 / 1）
穆府的谣言平息了。
只因柳如嫣将家中下人全部聚集到了一起，仿佛闲聊一般的说穆家祖先最近托梦给她，说府中的下人们最近不规矩，他们代为管教一番。责备她率下不严，要求她重整家规。然后又将穆府的规矩重申一遍，一面甜枣一面拳头的告诫了下人们。
于是乎，无聊的人们终于安静了。
夕离安安稳稳的呆在自己的小院里，再没有人来打搅。李夫子和柳衡轮流来为她教书，两人都为有这样一个聪明的学生而高兴，唯一一点点遗憾，就是这个学生过于安静内向，几乎从来都不出门。
其实，倒不是夕离不想出门，而是出了门也没事情可做。这府中的事情不需要她过问，全部由柳如嫣掌管。她年纪尚小，香草也不让她倒府外去。下人们也都避着她走，偶尔碰上了，也是唯唯诺诺的。全府上下一百来号人，只有她一个小孩子，还真是有些寂寞。
夕离虽然不怕寂寞，但也不想走到哪里都成为别人的焦点。于是乎，每天两次问安便成为了唯一出门的机会。
夏天的夜晚没有白天的燥热，北方的天气总是那么清爽。夕离很喜欢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指着那些星星描绘一个个美丽的星座。
“夕离，我带你出去。”离渊再在树影下，对着拿出点心准备开始今晚的赏月大业的夕离说。
夕离眨着眼睛看着她，眼中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去哪里？”
“哪里都好。”离渊这样说，抬手抱起夕离，越过墙头，很快便离开了穆府。
夜里的风有点大，加上离渊告诉移动是带起的冷冽的风，夕离不自觉的往他怀里缩了缩。只是一会，她就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体温升高了，暖暖的好似一个大号的火炉。夕离抬头看看那人，离渊面无表情的往前飞驰，好像一点也没注意到她的目光。夕离笑笑，又往他怀里挤了挤，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假寐。
等他们停下来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繁华的街道。
灯火闪烁，人影攒动，这里是京城有名的花街。夕离眨眨眼睛，很是疑惑离渊为什么带自己来这？总不会，他要带着个小孩子去逛青楼吧？
不理会主动靠上来的青楼女子，离渊径直穿过那些打扮妖艳的美女，走向一间不算太大生意还算兴隆的店铺。夕离抬眼望过去，门口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子“香粉阁”。再往里看去，胭脂水粉，珠钗玉镯，甚至还有女子的手帕服饰。很显然，这是一家卖女士用品的店。
“夜里只有这里有女子的东西。”离渊解释说。
“你对这好像挺熟？”夕离笑嘻嘻的问。
“没事时逛过。”
“花街？”
“是整个京城。”
见离渊脸色尴尬，夕离吐吐舌头，不再说什么。
店家虽然弄不懂这一大一小两个人进来是什么意思，但来者是客，他还是很热情的接待了。
离渊先是走到女童的服饰处，开始选择衣服。夕离盯着那些衣服出神，良久才微微一叹。
“我不需要这些。”她说。
“我认为你需要。”他答。
“你想看？”
“我认为你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夕离没有注意，在离渊说这句话时，自己笑的那么开心。所以在离渊将选好的衣服塞给她要她进里面换上时，她没有拒绝。
再次出来时，店家惊讶的下巴掉在了地上。这哪里还是刚才那可爱的男童，根本就是一个俏生生的女童。那女童将头发分成两份，在两边各编了个麻花辫。衬着那红扑扑的脸，仿佛一朵粉红的花苞正待开放。
“怎么样？”连声音也不一样了。
“不错。”离渊肯定着，又转身去挑选首饰。夕离年纪还小，胭脂水粉是用不上了，但首饰什么的还是可以用的。轻车熟路的选好东西包裹起来，两人这才离开。
“对了，你哪里来的钱？”
“进京之前，去打劫了附近的山贼。”
“打劫？”
离渊很是认真的点点头。那认真的表情让夕离一阵好笑。
“哪有人把打劫这种事说的那么认真的。你当这是好事？”
“我没有特别的善恶观，也没想过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只是做我需要的事情。我需要钱，所以我去打劫山贼。”
夕离一下子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人还真是直白。
“很熟悉啊，你经常来这种店？”夕离摆弄着到手的首饰，突然对离渊的行动有些好奇，他怎么突然想给她买东西了？
“第一次。”离渊硬邦邦的回答。
“所以，我是第一个有幸得到你买的首饰的人？干吗送我这些。”
“你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用不到的东西，我大多没什么兴趣。”
“实用主义。”离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夕离惊奇的看向离渊，很是疑惑他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词。
“你从哪听来这么个词汇？实用主义？”
“如果我说，它自己出现在我脑子里的，你信吗？”
“我信。”夕离万分肯定。
这回，轮到离渊惊讶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心中突然冒出一种感想。
“夕离，你是人吗？”
夕离抬头看他，见他认真又带一点尴尬的神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自然是人。”
见离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夕离笑嘻嘻的继续说；“你看我出生，又怎会怀疑我的存在？我自然是人，只是，与别人不大一样。”
“如何不一样？”离渊就像一个好学的宝宝。
“我能看到人类的寿元。”在离渊开口求证前，她接着说：“比如说，姨娘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应该有着八十三年的寿元。而你的，我数不过来。”
离渊点头，表示相信了。他自然知道柳如嫣肚子里有了孩子，只是那孩子还不过一个月，连柳如嫣自己都不知道，夕离会知道，自然也就能验证她的话的真伪。
“你不问理由吗？”夕离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我没那么多事。”离渊答。
“那么，轮到我来发问了。”夕离叉起腰，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你是人吗？”
“不是。”离渊的回答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那么，你是什么？”
“应该，是火鸟吧。”这次的回答就不那么干脆了。
“应该？”
“我不知道。我从出生后就是一个人，化形前一直是红色的鸟。那时我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否则也不会落魄到要被那穆项革救了。”
“你怎么知道你是火鸟？”
离渊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夕离。他抬起右手，一团红色的火焰出现在他手上，雀跃的蹦跳着。炙热的温度迎面扑来，那不是梦幻。而后他收起手，火焰也随之消失。
“所以，穆项革知道？”
“他应该是不知道的。我只是在他面前表现过一点我的速度。”
夕离了然的点点头，难怪穆项革在得知自己的师傅是离渊时，会那么忌惮。火鸟的速度本就很快，更何况还是一只成年的火鸟。如果惹恼了离渊，难保他会不会发飙使狠。
“下次有人问起，你就说自己是凤凰。”
“凤凰？那可是百鸟之王。我……”
“我想，你应该是凤凰。你没注意吗？平常你躲藏的那棵树是梧桐树。那是只有凤凰才会栖息的树，其他的鸟不会停留在上面。”
离渊无语。他是真的没注意到，也没有考虑过。
“有什么地方能确认吗？”夕离歪着脑袋想。
“渡蓝海，碧水天。”
“那是什么？”
“传说中的圣地。也许，到了那里，就能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了。”
“所以，你以后要去？”夕离抬头对上离渊的眼睛。离渊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期待、一点向往，还有一点犹豫。
“也许。”他说。
“我知道了。”夕离点头。
然后，他们便回到了穆府。
两人在院子里望着那颗梧桐出神，谁也没说一句话。
“你会遵守约定，守我十年吧？”她问。
“我会。”他答。
“很好。”她说。转身向屋里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我的降生是个错误。我本是阎王手下的鬼司，因为阎王的一个失误而转世投胎到了这个世界。身体虽然是人类，灵魂就另说了。”
“为什么告诉我？”
“可能……”她顿了顿，才接着说下去。“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