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努尔哈赤到底老谋深算,他一下子就看穿了皇太极的用心所在,就在乌尔古岱接受馈赠事发之后,努尔哈赤很快让众贝勒、大臣一起审理此案,大家对乌尔古岱嗤之以鼻,并且嘲讽乌尔古岱说:“当初阿敦获罪时,你对罕王说如果不杀阿敦这样的奸逆,你乌尔古岱将无法行事,谁知道如今却是你自己包藏祸心、阳奉阴违。”从众人申斥乌尔古岱的言谈中,我们更加明了阿敦的下场之悲惨究竟起因在哪里了,也就更加明了阿敦生前所说的“智勇俱全、人皆可称道者”指的绝非皇太极。众人议定乌尔古岱死罪,努尔哈赤网开一面,留了乌尔古岱一条性命,却罢去了他的显赫的官爵。此后乌尔古岱忧郁而死,妻子莽古济改嫁他人。转过身来的努尔哈赤把怒火泼向了皇太极,他厉声指责皇太极说:“你如果贤良,凡事就能秉公处理,可是现在你却凌越他人,把你的几位兄长都不放在眼里,你难道是想要做罕王不成?你因为是我的爱妻所生的儿子,我对你比较宠爱,如今看来你的所谓的贤明哪里还有?何等的愚蠢!”《满文老档》太祖朝卷54。盛怒之下的努尔哈赤决定对皇太极从重处罚,罚去皇太极四个牛录交给大贝勒代善,还把岳托、德格类也罚去一个牛录,济尔哈朗罚去两个牛录,此外皇太极还要承受黄金十两、白银三百两的经济处罚。努尔哈赤把皇太极的牛录罚去反而交给代善,这一意味深长的处理决定颇能说明努尔哈赤临近晚年的某种政治心态。
皇太极比较褚英算是乖巧,他很快认错,并且态度良好,努尔哈赤见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纠缠。通过乌尔古岱事件,皇太极的政治野心大大暴露了出来,同时因之受到一定的打击和挫折,暂时不敢再有新的企图。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看到在后金天命七年前后,皇太极的小圈子已然基本形成,这里面人数不多,应该包括镶红旗的岳托、正蓝旗的德格类、镶蓝旗的济尔哈朗以及代善第三子萨哈廉和皇太极长子豪格这几人,但这些人手中的实力不容忽视,特别是岳托、萨哈廉、德格类、济尔哈朗的入伙为以后皇太极顺利登上汗位起了比较重要或者说决定性的推动作用。
大妃阿巴亥殉葬(1)
1.“殉葬”的由来因为明王朝的腐朽没落导致努尔哈赤接二连三地取得一系列军事上的胜利,而这些来之较易的胜利冲昏了努尔哈赤的头脑,使他不断发出“既征大明,岂容中止”一类的政治狂言。后金天命十一年(明天启六年),努尔哈赤发动数万大军再度出征明朝,兵锋直指山海。关于这次努尔哈赤所带的兵力到底有多少,历来史家众说不一。《满洲实录》卷八转引明朝宁远守将袁崇焕的话说是后金兵大约有十三万之多,而明朝辽东经略高第向朝廷报告的后金兵数字为五万余,谈迁的《国榷》则认为后金兵大约为五六万之众。有清一代,各种官修史书从来讳言清军每次出动的具体人数,所以很多著名战役清军的实际兵员很难考证。如果按照天命末年后金汗国总牛录数400个,共计12万人计算的话,努尔哈赤这次统帅的部队总兵员应在6万左右,这对于女真人来说已经差不多可以算得上“空国之兵”了,努尔哈赤一反当年用兵谨慎的特点,一次性调动如此大规模的部队益加说明努尔哈赤的骄狂、轻率。
正月二十三日,后金军抵达宁远城下,努尔哈赤让人传话给守城的袁崇焕,要他赶快投降了事,还吹嘘自己统率二十万大军。哪知道袁崇焕并不买账,他不但严词拒绝了努尔哈赤的招降,还同祖大寿、满桂等人积极组织力量进行防守。从正月二十四日开始攻城,后金军屡遭重创,这些曾经横行辽沈的所谓八旗劲旅在袁崇焕区区不足两万人马的守军的顽强打击下,死伤遍地、哀号痛绝。努尔哈赤生平自我吹嘘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豪言壮语竟在一个小小的宁远城面前彻底毁灭。连努尔哈赤自己也在战斗中负伤,有关努尔哈赤负伤的情节,清朝的官修史书讳莫如深,仅说他“怀大愤恨回”,只字不提他的身体健康程度。有的研究者认为努尔哈赤在宁远战后八个月才病故,显然没负什么重伤。不过,努尔哈赤素来身体康健,他在56岁时还育有一子,即后来的清朝豫亲王多铎,考诸历史,在50岁以上还能继续生育的,这在中国古代的帝王中并不多见,尤其像努尔哈赤这样始终处于戎马倥偬中的开国君主。《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中记载,努尔哈赤是在后金天命十一年二月初九回到沈阳的,到七月二十三日便深感身体不适乃去清河疗养。前后不过五个多月,如果没有新的创痛,仅仅是因为心情的忧郁以至于得病需要静养,这是说不通的,尤其是努尔哈赤去清河是七月下旬,18天以后努尔哈赤就病重而死,这种突如其来的病变显然不是像愤懑一类的慢性病的发作,而是新伤加上心病两重交加造成的。朝鲜人李星龄的《春坡堂日月录》中就明确记载道:“努尔哈赤先已重伤……懑恚而毙”李肯翊著:《燃黎室记述》第六辑,卷28转引李星龄《春坡堂日月录》。努尔哈赤的子孙当然不可能如实地记述事件真相,因为如此一来,这位日后给吹捧成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的“太祖武皇帝(一作高皇帝)”的下场岂不是过于窝囊了?
努尔哈赤死前没有再说明谁能够继承他的汗位,却明令从外地赶来嗳鸡堡(距沈阳40里)的大妃阿巴亥殉葬。这件事虽然触动的仅仅是一个早已遭到努尔哈赤申斥的女人,其影响程度却绝不逊于先前褚英的被废、代善的失宠、皇太极的挨骂。关于这件事,《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四的原文如下:“(阿巴亥)饶丰姿,……虽有机变,终为帝之明所制,留之恐后为乱,预遗言与诸王曰:‘俟我终,必令(阿巴亥)殉之。’”这段话虽然很短,却阐述了含义几层关键的含义。“饶”的意思是多、丰富,“饶丰姿”也就是多有丰姿,当时乌拉氏阿巴亥年37岁,而代善时年43岁、莽古尔泰38岁、皇太极35岁,他们之间年龄相差不多。如果说在努尔哈赤生前,阿巴亥和诸大贝勒之间还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如今努尔哈赤一死,四大贝勒是后金汗国最有实权的人物,他们与阿巴亥之间相互打主意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障碍,这是第一层含义。史书上说阿巴亥“虽有机变,终为帝之明所制”,这里说明阿巴亥不仅仅是努尔哈赤后宫的一位宠妃,也同时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而她的这种心计在努尔哈赤生前还可以受到来自努尔哈赤的约束,一旦努尔哈赤死掉,以她特殊的地位再加上她固有的心计,如果想在政治上有所作为的话,情况又是如何呢?恐怕无人敢预料,这是第二层含义。有了这么两层关键含义,我们再来看阿巴亥的殉葬就更清楚这件事的政治背景了。阿巴亥殉葬的这段故事在《满洲实录》中也有类似的记述。
大妃阿巴亥殉葬(2)
以往有些清史研究者总喜欢用女真族的习俗来认定阿巴亥的殉葬并非来自于努尔哈赤的遗命,而是由于诸王的居中用事造成的,并且列举出来一些女真族有关殉葬的事例。我们认为这种说法不符合历史实际,像努尔哈赤这样的政治人物,他做出政治决断的首要依据就是是否有利于他的用人行政、有利于他的权力支配,至于习俗、习惯这些东西都要服从于政治。后金天命七年三月,努尔哈赤明确宣布“八王共治”的指导方针包括下面几条:第一,八王即掌旗的旗主贝勒;第二,嗣位罕王不能选择强梁之人,要选择一位能够接受劝谏的人做新罕王,一旦这位新罕王不接受劝谏或者行为乖戾,那么八王就有撤换罕王的权力;第三,八王与后金的新罕王共同执掌国政;第四,在分配具体利益时,八王和新罕王要利益均沾,任何人不能多占;第五,八王和新罕王同时接受国人的叩拜,新罕王要按照辈分给八王中的长辈、兄辈先行敬礼,然后才能回到宝座中去。这五条方针实际就是最大的政治制衡,新罕王不能随意处理诸王贝勒,诸王贝勒也不能凌越于新罕王之上。努尔哈赤的“八王共治”表面上是“复古”,即突出女真社会军事民主的一面,但实际上则是为了便于自我大权独揽。因为四大贝勒轮值、八王共治在他生前已经开始大规模地上演了,而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努尔哈赤本人,尽管八王共治被看做日后执政的基本模式。我们看到,皇太极以爱子、嫡出的身份,以超群的能力一旦做出努尔哈赤认为的触犯他罕王专权的事情时,他立刻加以训斥甚至处罚,毫不留情。“八王共治”的出台是努尔哈赤自贬黜舒尔哈齐、杀掉褚英、疏远代善以来一系列独裁政治的综合反映,对于一个正处于上升阶段的女真政治军事集团来说,“八王共治”非但没有在政治制度的高度上予以配合,反而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束缚,这集中反映出进入暮年的努尔哈赤贪恋权力,已经造成他的政治目光的日渐退化。
而努尔哈赤要保证这套“八王共治”的政治体系在他的身后还能顺利过渡的首要条件,就是要求八旗旗主必须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平衡发展。可是,大妃阿巴亥显然是这一条件的挑战者。努尔哈赤自领两黄旗,后来他把自己麾下两黄旗(一共60个牛录)中的45个牛录一分为三交给他与阿巴亥生育的三子即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他还决定自己死后把仅有的15个牛录给与幼子多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