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努尔哈赤诸子中不乏骁勇善战之辈,但读书不多、不通计谋也是他们这些人的短处所在,皇太极不同于他们的地方就是早在青年时代便开始寻求谋略的帮助,特别是通读《三国演义》给他很大的帮助,这一途径并非皇太极独创,而是在努尔哈赤时代便开始了,有清一代统治者把这部“三国”看得如此之重要,和他们开国的两位祖宗从中得到的经验教训大有关系。应该说把“三国”当中的谋略、手段上升到实际的政治斗争这点上,皇太极无疑是一个活学活用的典范。继承努尔哈赤的大位以后,皇太极仍旧保持读史的习惯,《清太宗实录》中记载他读史的地方随处可见,这也是他能够顺利制服统治集团内部的异己势力的原因之一。
本来,皇太极的生母在女真集团内部还是很具有一定地位的,但因为她的早死不可能对皇太极的起步有多大的帮助。8岁丧母的皇太极完全凭借着自己对周围事物、人以及他们的活动的观察,一点一滴地积累了必要的经验。仅就此而言,他和努尔哈赤的青年时代有着一定程度的共性,也就是这个共性让皇太极很快就对不择手段地打击乃至消灭对手的一系列戏法融会贯通起来。比起代善、莽古尔泰、阿敏、德格类、阿巴泰这些成年的兄弟们,皇太极显得更有城府,也更为阴险。他以“阴柔”的面貌出现在储位争夺战中,在第一次废立褚英时,他积极厕身其中却能够不显露痕迹,并且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帮手那就是莽古尔泰。莽古尔泰的生母富察氏衮代并不很受努尔哈赤的宠爱,莽古尔泰为了固宠反倒和叶赫那拉氏孟古及其生子皇太极走得很近,兄弟二人虽不是一母所生却也关系一度融洽得很,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莽古尔泰并非完全的一勇之夫,偶尔也流露个把心计出来。可是,这点把戏当然瞒不过皇太极的眼睛,他认定这位“五哥”(莽古尔泰行五,在他之前有褚英、代善、阿拜、汤古岱)异日可以成为他为储位奋斗的挡箭牌。皇太极的这一看法后来很快得到验证,在诬陷代善这件事上,莽古尔泰很快扯下遮羞布,率先和努尔哈赤站到了一处,几乎不留痕迹地表露出他在倾轧斗争中的本来态度。而皇太极虽然比莽古尔泰小了4岁,可心思却比乃兄缜密得多,他没有像莽古尔泰那样表现得迫不及待,反而有些惺惺作态,这给努尔哈赤多少有些错觉,似乎眼前的这位四贝勒心地纯然,殊不知从阿巴亥送饭给代善和皇太极的那天起,皇太极已经开始在酝酿有关这起桃色事件的主题了。虽说在打击褚英、代善这件事上,莽古尔泰和皇太极阵线一致,但此二人内心的计议却南辕北辙,在莽古尔泰看来,努尔哈赤有过“使弟越其兄长而执政怎么行呢?”见《重译满文老档·太祖朝》卷三第一分册第18页。的明言,一旦褚英、代善垮台,按照齿序,储位就该轮到他莽古尔泰了(阿敏虽属“二贝勒”,但不过是努尔哈赤的侄子,不可能和大位有缘)。而皇太极则早就看出来努尔哈赤心中根本就没有莽古尔泰的位置,这主要是和莽古尔泰本人勇则勇矣却谋略不足,不能承担治国的重任有关。也就是说在皇太极看来,褚英、代善倒掉以后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皇太极,而越是如此,他就越要莽古尔泰挡在前面,给努尔哈赤和其他兄弟们造成错觉。
皇太极崭露头角(2)
与此同时,皇太极处心积虑地借刀杀人,拔除一个又一个横在他向储位前进道路上的钉子。这第一根钉子就是努尔哈赤外廷的亲信大将、著名的“五大臣”(指理政听讼大臣额亦都、费英东、安费扬古、何和里、扈尔汉五人)之一、努尔哈赤的义子、号称“达尔汉虾”的扈尔汉。
扈尔汉的父亲扈喇虎在明万历十六年率众投靠努尔哈赤被授为牛录额真,当时扈尔汉虚龄不过13岁,因为相貌出众、骨骼健壮受到努尔哈赤的喜爱,当场认做义子,赐姓觉罗。此后他作为努尔哈赤的贴身侍卫鞍前马后跟随努尔哈赤,生死无憾。扈尔汉不同于一般的女真将领有勇无谋,他是谋勇兼备的一个人,在乌碣岩战役中沉着迎战得到褚英、代善的褒奖。在连续三次征伐东海女真的过程中,扈尔汉屡建奇功,先后俘获人口六千余户,被努尔哈赤赐号“达尔汉虾”,“达尔汉”是蒙古语“勤奋、勤劳”的意思,“虾”则是侍卫的意思,这之后“达尔汉虾”成为扈尔汉的专有名称,努尔哈赤以下都尊称扈尔汉为“达尔汉虾”或者“达尔汉阿哥”。随着努尔哈赤建国步伐的匆忙,扈尔汉也肩负重任,从远征黑龙江到萨尔浒大战,从收服使犬、诺洛、石拉忻三路头人到击败朝鲜军,扈尔汉功勋卓著,成为努尔哈赤外廷亲信集团的头面人物,列名“五大臣”,内则佐理国务,外则统帅军马,是一个身兼将相的重要角色。后金建立后的一段时间里,扈尔汉甚至被人称做“五贝勒”,名位仅次于代善、莽古尔泰、阿敏、皇太极四人,连济尔哈朗(阿敏的弟弟、舒尔哈齐之子)、硕托等都要争相献媚于他。扈尔汉一向和代善亲近,所以在这次告发事件中也被当做打击对象之一,大妃乌拉氏所谓窃藏的金银首饰有一部分竟然“神奇”地出现在扈尔汉的家中,尽管扈尔汉对努尔哈赤做出了澄清和解释,可实际上并没有得到努尔哈赤的原谅。在努尔哈赤看来,这个位高权重的“达尔汉虾”一旦介入到汗位之争的层面中来,其“危害”程度绝不容低估,加之皇太极从旁煽风点火,因此在这以后,扈尔汉动辄得咎、处处受压。尽管扈尔汉继续用显赫的军功证实自己在汗位斗争中的清白,可换来的还是监禁和罚银,特别是在济尔哈朗、硕托奉送财物给扈尔汉这件事上引起了努尔哈赤的嫉恨,在努尔哈赤看来,像济尔哈朗这些人之所以拉下他们宗室贵族的身份结好扈尔汉无非是因为扈尔汉身处的地位险要,可以和他努尔哈赤本人直接对话,试想努尔哈赤对于权力的把持之严连亲弟、亲子都不能轻易放过,何以能够容许一个义子搞什么“代天言事”的把戏呢?这样,努尔哈赤决定废弃扈尔汉,把扈尔汉从后金武爵中的最高级别一等总兵官降为三等总兵官,罢去都堂,继而又降为副将。扈尔汉纵然有所谓的“野心”,也不可能有胆量在汗位之争中扮演什么骨干角色。面对努尔哈赤越来越多的误解、猜忌,他只能默默承受,而长期的忧郁彻底击垮了扈尔汉的健康,在他临死之际,他直接上书给努尔哈赤剖白心迹,可是并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努尔哈赤在扈尔汉死后装模作样地假哭了一阵就立刻板起面孔训斥道:“扈尔汉是自我毁弃前程”,言外之意,扈尔汉的冤死和他丝毫没有关系,在死人面前骂够了的努尔哈赤继续迁怒于扈尔汉的后裔,让扈尔汉的儿子只能承袭一等副将(《清史稿·扈尔汉传》中则记载扈尔汉的儿子浑塔承袭三等总兵官的爵位;此处所述从《满文老档》卷60,天命九年正月十一日)。
扈尔汉之死最大的直接受益者就是皇太极,虽然扈尔汉本人无缘于汗位,但作为代善的盟友,扈尔汉的实力不容忽视,而扈尔汉蒙冤,代善根本无法援助,这无疑使扈尔汉家族对代善心存不满,所以,扈尔汉冤死既帮助皇太极剪除了一个对手的盟友,又能给他提供制约对手的新的机会。皇太极很快转换自己的角色,称汗以后还把扈尔汉的弟弟萨木什喀拉进自己的阵营中来,可谓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皇太极崭露头角(3)
3.皇太极弄巧成拙
阿敦既死,受益的却是皇太极,因为以阿敦对代善的同情又以阿敦的地位和宗室贵族的身份,威胁显然比扈尔汉要大,所以,阿敦死了,最高兴的应该是皇太极。高兴之余的皇太极明显加快了自己前进的步伐,可也因此露出了马脚,进而遭致努尔哈赤的指责,故而结束了在天命末年可能成为接班人的希望。
导致皇太极受到申斥的是乌尔古岱事件。乌尔古岱是明朝嘉靖末年著名的女真族首领王台的孙子,他的父亲是哈达部首领孟格布禄,孟格布禄被努尔哈赤杀掉以后乌尔古岱被努尔哈赤抚养,努尔哈赤还把他和富察氏衮代所生的女儿莽古济(即莽古尔泰、德格类的同母妹)嫁给他,乌尔古岱成为后金汗国的额驸(即驸马)。乌尔古岱和皇太极的关系不错,后金天命七年八月,当时还是都堂的乌尔古岱接受了汉族官员馈赠的黄金,他立刻向皇太极做了汇报,皇太极要乌尔古岱自行留着就行了,这件事皇太极既没有和其他三大贝勒谈及,也没有同努尔哈赤提过,只是与岳托(代善长子)、德格类和济尔哈朗说起过。早在后金天命五年,努尔哈赤就已经初步有了“八王共治”的想法,到了天命七年三月,这种想法变成了公开宣言,皇太极不会不知道,虽说这个“八王共治”是努尔哈赤身后的政治安排,可在当时,特别是连续废黜褚英、代善之后,努尔哈赤大搞政治平衡的手法已经暴露无遗,他既不准四大贝勒包括诸小贝勒“一枝独秀”,也要求他们必须严格服从“父汗”的指令。可是,皇太极并没有把努尔哈赤的这层意思当回事,因为随着努尔哈赤越来越年迈,皇太极的政治羽翼已经逐渐丰满起来,特别是代善失宠,他的主要盟友扈尔汉随即也失去了努尔哈赤的信任;天命七年前后,他又借努尔哈赤之手除去了阿敦这一倍加同情代善的“准对手”。在皇太极看来,能够挡住他向储位进军的拦路虎已经基本不存在,所以,他才敢如此大胆地做出隐匿不报的决定,或许这也是皇太极放出去的一个试探性的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