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二十三章 出使金营(1 / 1)
带着这样的恍惚回到宫里,通宵借酒消愁的后果是两腿发软,一个人走在长长的走廊突然感到一阵寒冷,抬眼望去,浓重的色彩使皇宫在冬天更觉阴森,不由双手紧紧互抱着胳膊,想以此平复身上的莫名的寒意。突然走廊的尽头出现一个模糊的白影,那摇曳的身姿可以确定是个年纪不大的美女,但在这样诡异阴冷的气氛中出现却让人寒毛直竖。
随着越行越近的身影,也看清了对面的人,古代所有形容女子美丽的词语用在她身上好象都还差了一些,美丽的容颜却掩盖不了那丝因风尘而无奈的疲惫,让我想起一句话:再美的女人没人疼爱也会憔悴。我呆呆看着这个比艳娘还美的女子,我的头脑只出现一个名字——李师师,曾经权顷天下成为烟花地最瞩目的奇迹,令所有风尘女子做为希望偶像的她,失去靠山,该如何在这样势力的皇宫中生存下去?
我低头行礼:“瀛国夫人有礼。”她本注视着我,见我给她行礼,微微一愣后,轻轻一笑,淡雅如菊,有种温柔清新的感觉,可那里面还带着茫然和辛酸:“这位姑娘不该对我行礼,我刚刚被圣上废为庶人,并被现行驱出宫门,已经不再是瀛国夫人了。”
看着这个地位一落千丈美女,说她运气不好,但又能被皇上看中选入宫中成为天下闻名青楼出身的妃子;可她的命又那么苦,刚以为从风尘中摆脱却又失却依托,孤独飘零。
“夫人准备去哪里呢?”我依然尊敬这位乱世中的美女,因为男人的错不该算在女人头上。
她有些诧异,却依然微笑:“废弃之人,只能随处漂泊,能有何处可去?只能先在太上皇赐予的宅院以度岁月。”说完便施一礼,飘然而去。
这样的女子无形让我伤感,我只能目送却无言。
还没有回到寝室,就见赵桓贴身的小太监喜福匆匆而来:“我的姑奶奶,你可是回来了,皇上都传召好几次了。”还没有等我解释,就拉着我跑了起来:“快点走,皇上还没有下朝就又让我来找你了。”
我被他扯的也跑了起来,不由问了句:“公公知道皇上找有我什么事吗?”
“皇上没说,而且皇上的事是我们这些奴才能知道的吗?你快点和我到后殿等万岁下朝就好了。”
到了偏殿我看着他离开,看着墙上赵佶的画等着赵桓。
他回到后殿眉头紧皱,在摒退左右后,对我说:“东京告急,没有大将能顶的住,金兵要我选一位皇子为质前去和谈,听了众臣意见之后,我还是无法抉择,我该怎么办?”
“那么你烦恼些什么呢?”
“一烦不知任谁为三军统帅才能挡住金兵的脚步;二愁不管我派哪一个皇弟去我都要落下骂名,如果派支持我的弟弟去,明知道可能再也不能活着回来,我怎么忍心?如果派曾支持三弟的人,那又要说我在国难当头的时候还不忘报私怨,恐军心动摇。”他无奈的重重拍在桌上。
“你不要太担心,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你只是忧愁叹气不仅解决不了任何事,还会把自己的身体弄垮的。”
他听了我的话,转身看我:“难道你有更好的主意?”
“好主意不算,但我们为今之计只能这么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因为这是你父辈留下的烂摊子,就是孔明在世也不能凭空变出粮钱来。”
满目的希望因为我的后一句而黯淡:“那你的办法是什么呢?”
“起用李纲统领三军,在殿上向众位王爷告知现在是生死危机的时刻,大家都要放下从前的恩怨先对付眼前的难关,现在大家都是同舟共济,如果不能全心对付金兵,那么国破了还有谁会幸免?我想你的弟弟们即便再恨你,百姓听了你的话也知你的心了。”
他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是让我的皇弟自己提出前去金营?怎么可能呢?谁愿意去呢?”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不要小看了你的弟弟们。”
“这?好吧,朕这就召集他们来议事,你也到大殿的屏风后来听听,也许能有更好的办法。“
我欠欠身:“谢皇上。”
大殿上,一片议论之声,我从缝隙中向外望去,大臣们忧心忡忡的谈论着,而赵桓的弟弟们各个眉头紧皱,显然也是听到金兵要皇子前往议和的无礼要求,对当下的状况非常清楚。其中似乎只有赵楷兄弟和赵构的表情与其他不同。赵楷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赵枢则有些麻木,而赵构则是坦然。
当赵桓按我们计划的那样讲明现在的国难实情,一时大殿内鸦雀无声,二三十位皇子却没有一个出声,赵桓目光扫视着整个大殿,沉声问道:“兵临城下,难道就没有一位能为国家出力替朕而行吗?”
这时赵构越众而出,大声道:“臣弟愿往!”满殿哗然,纷纷称赞康王英明神武而敢为,有艺祖之风。赵桓又喜又忧,神色复杂的看着以往并不亲密的弟弟,心中所叹我皆明。
“九弟此行有功,婉容教子有方,即日进封为龙德宫贤妃。”
赵构的嘴角微微一牵但还是没有形成那天迷人心志的微笑,他跪下替母亲谢恩:“臣弟想准备出使事宜,想先行告退,请皇上恩准。”
“你去吧。”
看着赵构退出大殿,我想起那天在御花园信誓为国出力的冰冷美少年,这个时代给了太多不应他们承担的重任,而我呢?现代的我18岁还只是为学业奋战就苦不堪言,和平年代的我们谁还会这么早就冲入生死不名的战场呢?何况他们小小年纪就已练就了我们望尘莫及的诗文武技。
第二日就是赵构出使的日子,是夜,他入宫面赵桓最后一面,而我还在赵桓的御书房和他商议着出师的细节。
赵构冲我勾勾嘴角,算是打了招呼,然后郑重的对赵桓说:“朝廷若有便宜,勿以一亲王为念,臣弟今夜辞行,明日便不再见皇上。” 赵桓听后不禁垂涕泪流,扶起赵构:“九弟,都是为兄无能害你如斯,一切小心从事,为兄只盼你平安归来。”
赵构终于又露出了那个秋风春日般温暖的笑容,点点头,便行礼起身告退。我对赵桓说:“皇上,让我送送康王殿下吧。” 赵桓还沉浸在悲痛中,挥挥手,示意我前去。我行了一礼便疾步追上不远的赵构。
“康王殿下请慢行,让民女送送殿下。”
赵构听后,放慢脚步并回头等我并行,微微一笑:“原来这就是你那日说让我挺身而出之事,原本我还有些怀疑智晦禅师之言,现在看来,你确有未卜先知之能,希望我按你说的做能挽救我大宋王朝。”
“我不知道你的行为能不能完全挽救大宋,毕竟国家陈疾已深,百姓苦不堪言,最多也是拖延时日而已。”
他的眉头微皱:“那你追出来不是真的为了送我,没有其他的好消息告诉我么?”
“消息不是没有,但我不能说太多,只告诉你,此去你一定会平安归来,所以做你该做的,想做的事情,不要担心金兵会对你有什么不利。”
“哦?”他迟疑一下,便恢复了那个淡若秋风的冷王爷,“我记下了,谢谢你给我吃的这颗平安定心丸,我不会让大哥失望的。”再次转身是那么坚定。
回到书房,看见赵桓还是心情沉重的看着他父亲的画沉思,我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不去打搅他。赵桓是个苦命的皇子,无意中从宫女太监的私语闲谈中得知他的母亲王皇后,是德州刺史王藻的女儿,十五岁时成为赵佶的发妻。王氏端庄忠厚,好色风流的赵佶对她没多大兴趣。王氏虽然成为皇后,但是在后宫中当家作主的却是丈夫的宠妃郑氏王氏。为了进一步打击她,后宫宦官居然造谣说皇后行为不检,有亏妇德。虽然最后查无实据,但王氏遭此飞来横祸,本已抑郁的心情雪上加霜,一病不起,二十五岁就去世了。
突然外面天空轰隆作响,一声惊雷令赵桓抖了一下,清醒后转身发现站在身后的我,神色复杂的问:“九弟走了?”
“是的。”
他转眼看着窗外:“又要下雨了,我讨厌这样的天气。”我默默的看着他,等着下文,我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往事。他叹口气坐在御桌前的台阶上。
“皇上,天冷地凉,还是坐到御座上吧。”他摆摆手,“不碍事,过来陪我说说话吧,这里没有外人,现在你可以不当我是皇上。”我本想阻止他,看到他哀伤的面容便不再多言,还是由他顺心一下,他过的太压抑了。
“母后就是在这样一场大雨之后走的,当时我只有八岁,我守在她身边,发现母亲再也不会醒来时,便惶恐地拉着她的手哀哀地哭。多年来,每当降夜雨,或在沉重得如山雨欲来的空气时,我仍会不时梦见深刻在我脑海中的情景因为当年旧事而哭喊着惊醒。年幼时,在皇宫没人扶持长大是多么艰难,母后走了我就象一只惊弓之鸟,小心谨慎、低调地活着。我对自己的处境十分清楚,继母儿女众多,父皇又朝三暮四,虽然我名为太子,却难保不会有象母后那样遭殃的一天,一直小心谨慎,不好声色,服饰用具连普通庶出的弟弟们都比我的要好得多。然而,灾难好象从我降生的那一刻起,就牢牢地纠缠我。我苦熬了二十余年,终于登上帝位,可今天才发现,似乎我只不过是父亲的一头替罪羊而已。他已将大宋的根基蛀得空了,我虽有重振家国的心思,但我却有种无能为力的挫败,难道大宋真的要毁在我的手上吗?”
我在他身旁坐下手拍着他的肩:“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还记得当初我对你说的吗?不问结果,只要你尽力去为你所守护的百姓做了你想做的、该做的,就足够了,无须太自责。”
他突然用手捂住脸,低低呜咽声从手背后传出,我突然发觉自己伤心的理由和他比起来太渺小了,忧国忧民让这个年轻的皇帝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他在成长过程中,不但因为赵佶的冷落才使他缺乏未来君王必要的锻炼和教育,性情也被压抑得怯懦了;而另一方面,虎视眈眈的金国也没有给他力挽狂澜的时间。我能做的只有沉默的陪在他身边,轻抚他的后背,希望他能暂时放下心中的重担,好好的哭一回,因为没有人能始终坚强,尤其是最疼爱他的母亲逝世的时节。他在我触碰下蓦然失控,完全的伏在我的腿上痛哭起来,而我能做的只有抱紧他,用人类最原始的方式——拥抱来安慰这个失意人。
雨,开始在这样的夜里倾盆而下,听来让人寒瑟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