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一章(1 / 1)
细雨如织,一片江南秋景。
莫玺打了把描了大朵写意荷花的油纸伞,与展昭一同走在官道上。几日之前,为了出门,她特地拉着展昭到马市,帮自己挑了一匹通体雪白,性情温顺的母马,取名豆花,此时正和展昭的坐骑白龙交头接耳厮混在一起。
恰逢秋雨绵绵,豆花又不习惯长途跋涉,两人便牵了马走在路上,看着行人匆匆而过,也是一份得意与悠闲,莫玺差点忘了自己到湖州是办案子的,只当是出来跟展昭游山玩水来了。展昭仍是一手牵了马,一手拿了宝剑,雨伞之类在他而言却是无用之物,那星星点点的雨珠子便落到墨色双鬓间,亮晶晶的煞是好看。莫玺不由得心想这人真是个祸害,比起那自命风流的白玉堂却是更加危险了。
“看来今日我们是到不了下一个宿头,恐怕只能在前面林子里暂歇一晚了。”
祸害开始说话了,莫玺忙抬起头来:“啊?嗯,正好我还没在外面住过呢,倒是有趣。”
展昭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话是如此说,只是露宿野外却不像你想的那样,不止蚊虫多的很,就是夜间野兽的叫声也是够吓人的,恐怕到时候你才叫苦不迭呢。”
“不会,既然我跟你出来,自然是做了吃苦的准备,就算是皇帝老子,出了门不也得遭上一回罪么,何况我本来就是自己千里跋涉找到开封府里来的。”
莫玺一点不怕,出来了便是出来了,不能总让人照应着,不然自己和那些个矫情的既想着出门游历,又非得人人都让着自己,护着自己的大小姐们一样了么。展昭也不回话,看来是怎么赞同自己的想法。
过了一片低矮的草地,后面便是茂密树林,已经到了旁晚,雨也停住了。展昭和莫玺走到林子边上便见到几个同样错过宿头的异乡人正拿了毡子围成一圈,中央是各自的行李,旁边还生了一堆火,火苗窜出老高。坐贾行商,几人身上虽带了武器,却都没有江湖人气息,看来更像是出外经商的。展昭走上前去抱拳行礼,笑道:
“各位有礼,我们兄弟二人出门探亲,错过村镇,正打算露宿于此,敢问能否跟几位搭个伴,也好有个照应。”
几人都望向一个看起来最为年长,留了一撇山羊胡子,黄白面皮的老者,那老者定睛看了眼两人,才点头道:
“既然都是出外的,就不必客气了,出门四海皆兄弟么。老四,你给他们腾些地方出来,把我们的货都摆到后面去吧。”
说时,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答应一声,便要扛起箱子走。展昭忙按住他:“不必如此,我们就在与你们隔了一棵树那里的平地上睡便行了。”
“也好,虽然都是出门人,毕竟还是跟我们不一样,正是应该避嫌。”
老者瞧了眼莫玺,点头笑道,那年轻人只得闷声不吭的将箱子放下,到一边接着啃馒头去了。
展昭将马栓到旁边一棵大树上,找了块平坦地方卸下行李,铺开,将两块毡子叠在一起,又拿出一件披风,放到上面,才对莫玺说道:
“只能凑合一晚了,刚刚下过雨,地上还是潮湿的很,你就睡在这里,我去找柴草生火。”
“那你呢?”
莫玺见只有一席铺盖,难道要让自己与展昭睡在一起不成?
“我守夜,这里野兽多,或许还有强人,总是要防着些。我不会走远,若是出了事你就大声叫唤,我自然能听到。”
展昭边说边走向林子里走去。莫玺也不知该回什么了,让展昭睡觉自己守夜?不说来了强盗,就是来条豺狗自己都是对不了的;让他跟自己一起睡?就算自己不在乎展昭估计说死了也不会答应,哎,看来这个拖累还真是当定了。
她暗自苦笑一番,只得到四周拾了些扁平没有棱角的石头来,堆在一起,又将两人拴在马上的革囊取下,两个里一个是清水,还有一个里装了上一个饭馆里买的馒头和酱肉,卤味小菜。莫玺把三个馒头切成细细的片,拢到一起,等下生了火烤着吃,至于酱肉什么的凉着便能吃,就拿油纸垫着放到捡来的石头上。干完这些便做到毡子上,抱着手等展昭回来。
不多时,展昭抱了一捆树枝走到近处,笑道:
“幸亏这里还有几棵枯树,不然我们就得吃个满嘴烟了。”
莫玺看去,果然那树枝都是干的,应该是找了干枯的大树中间没有淋湿的部分。展昭将树枝堆在地上,却见那边过了一个年轻人,提了一罐子不知什么东西交给展昭,嘴里说道:
“刚下过雨,不好生火,这里是松柏油,你拿去用吧。”
“如此多谢了。”
展昭知道他们出外不缺这个,也不客气,收了过来,一会便把火升上了。莫玺见状,忙把切好的馒头拿到这边来,展昭给了他几根极细的树枝:“用这个穿上烤,不然熏眼睛,等下只要留下树枝周围的一小块不吃就行了。”
“知道了,我看既然他们都给我们送东西了,我们也送些酱牛肉过去可好?”
莫玺见存的粮食够多,展昭和自己都吃不来,便想着何不送个人情去。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明日正午就能到湖州,不必担心没有吃的。不如我们拿过去和他们一起吃,或许还能打听出什么来也未可知。”
展昭本就是个侠义之人,当然是赞同的。两人便留下明早的吃食,剩下的都一总搬到那边去了。老者见了,也急忙起身谢过,又让人给两人让出位子,几个天南海北的聚在一起,喝酒吃肉,说说笑笑一番,倒也热闹。
商人中为首的老者也是自小便走南闯北,也是见多识广,喝了一杯黄酒,脸上一红,便滔滔不绝的讲起各地逸闻趣事,几个年轻的都听住了。
“这说是有个打柴的夜里做了个梦,说是一个胖娃娃跟他说,某某地方有一笔横财,只是你受不起,若是得了需要拿出大半来做善事,不然必遭祸事。那打柴的便找到梦里的地方,却真的挖出一棵老山参,自然是卖了不少钱,结果他忘了胖娃娃的后半截话,只顾着给自己盖新房,娶媳妇,这么着过了一年,祸事……”
“哇!哇!哇!”
老者正说着,众人却听到头顶是一阵叫声,抬头一看,原来是一直乌鸦,低低的在空中盘旋,围着展昭与莫玺直叫唤,又转了五圈,才慢慢飞走了。
“这东西是极灵验的,两位,你们可是要小心啊,恐怕最近有祸事上身!”
老者捋着胡子沉了脸正色说道,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在火焰中如同鬼魅一般,甚是吓人。莫玺也觉得奇怪,却不害怕,反正有展昭在,自己出不了什么事。只是这一搅和,大家却都没了接着听的兴趣,展昭和莫玺也只得回到自己那里去了。
展昭把火拨大了,对莫玺说道:
“我在这里守着,你累了一天,早些睡吧。”
莫玺也不推辞了,钻到披风里,把身子裹成一团,笑着对展昭道:
“堂堂南侠展昭为我守夜,等明个说出去,也够我炫耀一阵子了。”
展昭没有回话,只是一笑。莫玺闭上眼,翻来覆去睡不着,地上到底没有床上软和,虽然铺了毡子还是咯得慌,而周围不时传来不知什么的吼叫,也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再加之她心里不知怎的总想着刚才那只叫了半天的乌鸦,难道他们此行真的有什么危险不成?
听到那边几个都躺下睡了,莫玺张开眼,低声对展昭道;
“你说,那金有余真是凶手么?”
“不知道,按照王朝说法,那金有余与苦主素不相识,无仇无怨,也从来都见过面,就这么杀了人却是蹊跷。除非……是见那人身怀什么宝贝,起了贪心,劫财杀人倒是有可能。”
展昭拿了棍子拨着火,想了想,回道。
“可是老妇人不是说了么,她儿子胆子又小,身子骨也不好,便是有那个心思,也杀不了一个比他高壮许多的汉子啊。要我说,金有余不过是替人受过,真正凶手另有其人,而且……与苦主应该还是认识的。”
莫玺心中猜度半日,还是想不出什么头绪,又瞧着漆黑漆黑的树林子,突然觉得自己在这时候跟人说死人确实不太适宜,便转了个话题:
“对了,听说展大侠当年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能给我讲讲你当年的风光事迹,也让我长长见识。”
“都是陈年旧事了,提它作甚?其实也没什么,我刚出道是年轻气盛,杀了不少人,得罪不少人,后来不知怎么又被人尊为南侠,只是我自己从来不放到心上,只要无愧于心,这些虚名都是身外之物,无需挂怀。”
“那后来为什么又跟在包大人身边呢?”
“只因那时我与包大人有一面之缘,深感他是个不畏强权、为民请命的好官,在他身边才能多做些对百姓有益的事,所以我便追随包大人到了开封府中。”
…………
两人低声交谈,莫玺慢慢的感觉眼皮沉重,不知何时陷入黑甜梦乡。展昭见了,也不再说话,只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拿下来搭在莫玺身上,自己则是拿了剑对着满天星斗挥舞起来。
夜色静谧,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