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一章(1 / 1)
皇城•慈颐宫
秦公公匆匆的穿过长长的回廊,长廊下,太后正在给他心爱的海棠花松土,而羿敏则抱臂站在一边看着,一边说道∶“这些事情母后何必亲自动手,交给他们做不就好了?”
太后道∶“天天坐着,怪闷的,也该活动活动。”瞥见秦公公停在廊下,便问道∶“可是江南有什么消息?”
秦公公看了一眼睛羿敏,有些迟疑。
太后道∶“敏公主又不是外人,你说吧。”
秦公公轻声道∶“接到江南来的消息,陛下受伤,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白衣人救走,伍放重伤。”
太后“啪”的扔下玉锄,“这丫头居然没死!伍放是怎么办事的,他人呢?”
“据说受伤很重,不能回来,还滞留在江南。”
太后愤然道∶“没用的东西!”
秦公公期期艾艾∶“下一步怎么办?”
太后沉吟道∶“你通知你手下的人,全力追杀羿襄,不惜任何手段,任何代价;让伍放回来,放出陛下在江南遇刺身死的消息。再通知刘丞相,准备拥立敏公主为帝的事宜。你告诉他明日未时,普济寺相见。”太后所说的刘丞相就是她的哥哥右相刘玉书。
“是。”
羿敏震惊的看着太后,仿佛全然不认识这个人,“母后,您要做什么?”
“你刚刚不是听见了吗?”
“那是谋反啊,母后,您已经贵为太后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太后冷笑∶“太后?羿襄那臭丫头当我是太后吗?她尊重过我吗?现在她不过是忌惮刘家的势力不好与我翻脸罢了,等她一步步将刘家的势力铲除了,还不知道怎么对付我呢!”
“母后,您也太杞人忧天,无论如何,您总是先帝的皇后,她不会为难你的。”
太后忽然转过话题∶“你知道羿襄她娘是怎么死的吗?”
“那时儿臣还小,只听说是失足掉落在荷花池中死的。”
“是哀家派人杀的。当时陛下极宠殷妃,哀家将她毒杀之时,被她撞到,所以不得已也将她一并杀了,先帝从来不喜欢羿襄那丫头,说她太冷,没有人气儿。可是哀家万万没先帝竟然将皇位传给了她,这丫头实在太狡猾,刚继位的时候,对哀家温驯孝顺,对你舅舅谦和顺从,可是暗地里她一直不动声色的培植自己的势力,如今翅膀硬了,对哀家也冷了,对你舅舅更是恨不得立即拔除这个眼中钉,哀家甚至怀疑,她根本就知道她母亲是哀家害死的,她一直在等等机会为何问语报仇!”太后语气激烈了起来,“不管是为了刘家也好,为了哀家自己也好,我一定要除掉这个丫头,否则哀家寝食难安!”
羿敏有些怜悯的看着母亲,轻声道∶“刘家已经极盛,盛极必衰。您该劝舅舅他们即早抽身,保全声名才是,何必要做这一旦失败株连九族,万劫不复的事情?”
太后脸上露出偏执的神色∶“不会失败的,只要羿襄死了,我以太后之尊,择定继承人,没有人会反对的。敏儿,这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你难道不想坐上去吗?”
“这样得来的皇位,我坐不安心。”
太后慈爱的抚平羿敏的衣角,和蔼的说道∶“敏儿,一切困难险阻,母亲和舅舅都会为你清除的,你只要做你的太平皇帝就可以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羿敏看着母亲已经苍老的面容,心中百感觉交集,没有喜悦,只有无限仿徨,她问道∶“如果羿襄不死呢?”
太后的面容一下子变得阴狠凌厉∶“她必须死,没有如果!”
这几日从外面传回来的消息中羿襄陆续知道伍放已经回到了皇城,太后将羿襄遇刺驾崩的消息昭告天下,并追谥为圣德明惠帝,举国同哀,国丧期间,禁止一切庆典娱乐,交易往来,店铺关门,摊贩歇业,并且全国戒严,全力搜索刺客,据伍放说其中一个刺客体形疑似女子,背后被他刺中一刀,现在每城每镇对进出人口都严密盘查,凡说不清来历户籍或背上有剑伤的都要抓起来,大街小巷上,都是行人寥寥,尤其是皇城中,据说到处透着紧张肃穆的气氛,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太后这一招,可真是毒啊,这样一来,任何生人出现在街上,都会显得很扎眼,这哪里是通缉刺客,根本是通缉羿襄,趁着她身份未明的时候,先一举杀了她,永远淹灭真相。
几日后,太后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理由,宣布羿敏继位,众大臣支持,羿敏再三推辞之后接受,年号为永初,登基大典定于七月初十。
第二日,皇城护卫军北军统领江同甲由于犯哔之罪被革职,北军暂由南军统领刘玉如统一指挥,刘玉如是右相刘玉书的弟弟,也是太后同父异母的弟弟。
顾停之轻轻的将一枚白玉棋子落在棋盘上,说道∶“这下整个皇城都在他们刘家的控制之下,陛下要进入皇城可谓难如登天。”
羿襄沉思道∶“若从外头攻入,则只能依靠军队,一则兴师动众,必然要伤根本。二则,亲眼见过我的外臣不多,恐难以取信于人。”
“是,所以我们不惊动地方,不惊动守边军队。”顾停之又落一枚棋子,洁白的棋子在一大片黑色中的中心打开了缺口,“我们也兵不血刃,悄悄的从皇城,从宫里撕开缺口,取回主动。”
羿襄盯着棋盘思索,心头豁然开朗。
顾停之问她∶“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云无心的医术确实高明,才短短的七天,她背伤的伤口已经收口收的很好,元气也恢复不少,不过他的态度颇为古怪,对她本人完全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对她的伤口却非常关注,每日无数遍仔细叫丫头给她抹药,盯着她喝药,吃补膳,但凡她吃剩一点,脸就黑的可以,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清醒的时间并不多,她因此问过云无心,是不是在她吃的东西里加了什么,云无心理所当然的回答∶“睡觉最有利于身体恢复,你想好的快,就睡去吧。”反正在谷里也没什么事,睡就睡吧,不过她发现顾停之好像也睡得不亦乐乎,她有时候醒来无聊去找顾停之,他也总是在睡觉,顾停之身体之弱她是见识过的,虽说恢复了武功,但底子如此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况且离宫前他又病得那么重,不由有些担忧的问道∶“你呢?你的身体怎么样?”
顾停之笑道∶“好多了。无心的睡眠疗法虽然古怪,但确实很有效。”他的肤色虽然与常人相较仍显得有些苍白,但微微有了些血色,唇色虽然依旧淡薄,但也有了些淡淡的粉色,润泽晶莹,如娇花含露,唇线弯弯,欲语还休。羿襄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她倾身向前,顾停之睁大了眼睛,急急站起来,“我还有点事,我走了。”
羿襄拈着棋子轻轻的笑,又逃了。
羿襄走回房间,立即就发现今天屋子里所燃的熏香有点不一样,她不动声色的走到床边躺下,合着眼睛假寐,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个女子悄悄的走了进来,站在床边,看着羿襄,眼中充满了敌意,忽然间她一扬手,袖子里飞出一枚银蓝的暗器,直袭羿襄。
羿襄翻身而起,接住了暗器,跟那个女子打了个照片,女子的容颜清雅秀丽,有种熟悉的感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是谁,在哪里见到过。
那女子一击不中,返身就逃。
羿襄追着她追入了谷后一片桃林,桃花已谢,青桃正小。
忽然,剑气破空,四道人影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直扑而来!
羿襄拔出腰上的软剑,片刻之间,已经与他们交换了七、八招。
这四人的剑术比那天的刺客高明多了,这几日云无心用内力辅佐药物给她疗伤,使她的内力也提高不少,一开始还能跟他们打成平手,但时间一长,就渐渐露出颓势了。
这时,一道人影飞掠过来,却是顾停之,他凌风而来,负手在后,不抵挡、不出手、直接就闯进了他们五人剑下,眼看顾停之就要被砍成一片一片的了,羿襄大惊,却救护不及!
那四人在千钧一发的瞬间一齐撤了剑,退开五步,刷刷的跪了一地∶“属下参见阁主。”
顾停之负手而立,冷冷的说道∶“还有谁来了,都出来吧。”
果然从树上、树下,山前山后出来不少人。
顾停之一一看过去,神色冰冷,语气淡然∶“你们倒越来越出息了,这么多人就来杀一个女子。”
众人不敢接话,只有尹柔敷抗声道∶“可是她不一个普通的女子!”羿襄认出来了,她就是引她出来的人,也是当日揭榜进宫的少妇,五官相似,只是比那时年轻得多了,眉目间还有一些稚气,进宫时应该是易过容的。
“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天一阁上下,任何人都不许伤害她分毫。”
众人的脸上显露出了不解迷惑、不甘不满,诸多表情,顾停之淡淡扫了一眼副阁主郑逢意,他的目光清清静静的,并不见凌厉,却满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朝郑逢意的心头压来,郑逢意低了头,应道∶“是,属下尊命!”
“其他人呢?我说的话,都听到了吗?”顾停之温温款款的问道,他的语气虽然柔和,却坚不可逆,压力迫人。
大家一齐应道∶“是,谨遵阁主口谕。”
“好。你们的心思我都明白,人心不可强,我也不想令你们为难,今后我为羿襄所做种种,都是我顾停之的个人行为,与天一阁无关,天一阁所有人都不可参与,你们都回去吧,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我不在期间,由郑逢意代为处理阁中事务。”顾停之转身,牵了羿襄,走过人群。
天一阁的人都仰头望着顾停之,一时间难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郑逢意叫道∶“阁主!陛••••••”顾停之望过来的眼冷若寒霜,把郑逢意的后半句话生生噎在了喉咙里,“天一阁只是天一阁,你若要效忠于他的话,马上退出天一阁,那么我不再约束你的行为。你要退阁吗?”
郑逢意摇头∶“属下绝无此意。”
“那么就不要违抗我的话。”刚刚,若他喊破那句话,羿襄与天一阁就难以并存,郑逢意根本是想逼他在羿襄和天一阁之间选择,用心不可谓不绝。
尹柔敷叫道∶“阁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吗?你这样伤了我们所有人的心,你这是•••这是对天一阁的背叛!她值得吗?她值得吗?”
顾停之停住了脚步,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力和悲哀∶“我没有背叛天一阁,你们好好想一想天一阁的宗旨,到底是我背叛了天一阁,还是你们背叛了?我没有想到你们心中的执念竟会如此之深,蒙蔽了你们的眼睛,扭曲了你们的想法。”
羿想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此刻却不是追究的时候,顾停之牵着她的手很冷,在他们的身后,是天一阁的人久久的跪在地上,目送着他,这些人应该是与他亲近的人,可是羿襄却觉得顾停之的身影从未有如此的寂寞与哀伤。
走回云无心的小院,云无心就站在门口等他们,从云无心看顾停之的心疼与担忧表情中羿襄看出,他必然知道些什么。
顾停之松开了手,疲倦的说道∶“你回去休息吧,他们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羿想拦住他,“为什么他们好像很恨我,都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
顾停之脸上刚才的微薄血色已经褪得干干净净,他可以找出千百个理由,可他并不想骗她,他轻轻的说道∶“有些事,不可说。但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伤害到你,请不要追究了。”
羿襄逼问道∶“那么刚刚的暗杀呢?你能肯定他们不会瞒着你再来一次吗?”
云无心跑过来,打哈哈道∶“顾美人说不会就绝对不会了,那帮子人虽然死脑筋,不过还是很听顾美人的话的。至于他们为什么恨你,想杀你,你自己想想你对他做过些什么事情,他们对顾美人啊,尊敬的时候,敬如天神,宝贝的时候,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把他抓进宫里,差点把人都弄死了,他们能不恨死你吗?”
可是何至于说到是背叛?云无心神秘兮兮的问羿襄∶“有的教中有圣女你知道吗?那个圣女是所有人心中的神嘛,说白一点就是暗恋、崇拜的对象。她是不可以爱上别人的,她一旦爱上人,就是对整个教的背叛,我这么比喻,你明白吗?”
羿襄听得晕晕糊糊的,想找顾停之求证,才发现顾停之早就走了。
不过第二天,在羿襄看到天一阁送来了马车一辆,里面布置得极其舒适讲究,山珍海味,珍稀药材装了整整一车,附带侍童一名,哭哭啼啼的求顾停之把他留下来,说要在路上伺候他之后,开始有点相信云无心的话了。
顾停之将马车和尽欢留了下来,尽欢本来就是在天一阁里伺候他的书童,这小子年纪不大,嘴巴却很呱噪,一听说顾停之同意将他留下来,就眉开眼笑,抓着顾停之的衣袖唧唧歪歪个没完,听得羿襄差点晕过去,顾停之怎么会受得了这家伙的罗唆啊,换成是她,估计第一天就被她拍扁了。顾停之却笑眯眯的说道∶“成天对这一根木头多闷啊,还不如对着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呢,高兴时候还可以逗逗他。”羿襄一想,发现宫里的太监、宫女、侍卫基本上都在顾停之所说的木头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