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章(1 / 1)
与此同时,太后的慈颐宫中正一片热闹。
太后宫里的珍品牡丹开花了,太后请了各宫来赏花,花园里笑语喧闹,大家一边赏着花,一边说着吉祥话奉承太后。
一阵环佩叮当,敏公主打扮得分外妖娆美丽,施施然而来。她是太后的亲生女儿,素来倍受太后宠爱,所以在太后面前也不拘礼,甜甜的叫了一声母后,敏公主满场看了一遍,皇夫沈清渊、风亦闲、席广容、周小史都在,却不见顾停之,因而向太后问道∶“顾停之呢?他没有来吗?”
太后本来满是慈蔼笑容的脸马上阴沉了下来,冷冷的道∶“他天天躲在漱玉宫里,闭门谢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哀家也请不动他。”
敏公主见太后脸色不善,忙安抚道∶“太后有请,谅他也不敢不来,女儿听说,他素来体弱,必是病了不能来。”
听她这么说,太后更是生气∶“你才见过他几次?就这样为他说话,难怪满宫里头都在传说他是个狐狸精,果然是个天生会迷惑人心的妖孽。”
敏宫主道∶“这是谁乱嚼舌根?这种话也是好混说的吗?”
风亦闲插口道∶“就是。顾停之虽然生得过于俊秀漂亮些,也不至于就是狐狸精了。更有可笑的呢,臣听有的侍卫在说,那天陛下去打猎,当时明明射中了一只白狐,可是跑过去一看,躺在地上的却是一个美貌的公子,还有人说晚上看到一只雪白的狐狸从漱玉宫跑出来,都说得绘生绘色的。如今非但宫里传得厉害,连朝野都有传闻了。上次臣省亲归家,路上都听到马路上的小孩在唱“白狐入宫”什么的。如今陛下心里眼里只有顾停之一人,也不管这些,臣以为这样传下去,影响委实不好,太后慈颜圣断,要肃清这些传言才好。”
太后对沈清渊道∶“这些传闻,你可有所耳闻?”
沈清渊回禀道∶“臣听说过,因此臣曾向陛下求证顾停之的来历身份以破谣言。但是陛下没有告诉臣顾停之的身份,并叱责臣对后宫管理不力。”
太后冷笑∶“看来这顾停之的确来路不明,而陛下是有意包庇了。”
敏公主见越说越僵,打圆场道∶“母后,顾停之不过是一个男宠,只要陛下喜欢就行了,追究那么多做什么,母后的牡丹花种了三年才开花,我可要好好看看。”
顾停之离开冷宫,独自往漱玉宫走去,宫女太监看到他,莫不驻足而望,顾停之皆视若无睹,一路上欣赏着满园□□,怡然自得。
忽然,迎面一个红影奔过来,人未走进,香气已扑面而来。
顾停之停步∶“见过公主。”
敏公主笑道∶“原来你一个人躲到这来了,叫我好找!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有话跟你说。”也不管顾停之是否答应,拉了他的手就跑。
皇宫南边有座小山,虽然不过是土丘,却是宫中最高的地方了,顾停之被敏公主一路拉到山顶,喘息剧烈,羿敏眼中满是怜惜,她仍然拉着他的手,想去挽他的肩膀,却被他避开,往前走了几步,就是山崖边,顾停之秀立于风中,风卷襟袖,更显得清隽出尘。
“顾停之,我喜欢你。”
顾停之平静的问∶“然后呢?你预备做什么?”
羿敏热烈的说∶“我们可以在一起啊,皇姐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会比他更爱你,对你更好的。”
顾停之弯起唇角,“你可以去找你皇姐谈,看她是不是同意。”
羿敏嘟起嘴∶“她怎么可能同意,但是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可以找她去谈,如果她不同意,我们就偷偷的在一起。”
“我想如果我答应的话,她可能会杀了我,如果我跟你偷偷的在一起,她知道了也可能会杀了我,我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为你去冒这个风险?”顾停之咬着字,很无辜的反问道∶“你当我是白痴吗?”
羿敏语结,好不容易找出一句反驳∶“难道你不觉得我比羿襄更美丽更可爱吗?”
“也许吧,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羿敏简直被气晕过去,“那个女人冷漠高傲,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你不过是因为她是皇帝你才跟她的,如果她不是了呢?”
顾停之低头看她,他的眼波凝静,脸上毫无表情,显得冷淡而疏离∶“公主,你刚刚那句话,我可以当做没有听到,我要走了。”
羿敏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顾停之,我告诉你,我要的东西,我绝不会放手。”
“你们在干什么?”随着一个愤怒冰冷的声音,太后扶着一个老太监的手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母后。”羿敏见是太后,并不害怕。
知女莫若母,太后在花园里不见了羿敏,想想不对头,就嘱咐了心腹太监来找,果然被带来看到如此一幕,她盯着顾停之,那目光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她却没有说什么,只对羿敏道∶“你跟我来。”
羿敏却舍不得离开顾停之,嗫嚅的叫了一声∶“母后。”
太后喝道∶“你还想留在这让你皇姐来捉奸吗?她对你可未必有姐妹之情。”
羿敏终于磨磨蹭蹭的跟着太后走了,从山上望去,巍巍皇宫尽在眼底,山风吹来,顾停之只觉得遍体生寒。
深夜,一个人影如轻烟一般悄悄掠入了漱玉宫。这个人似乎非常熟悉宫中的情况,巧妙的利用了侍卫巡逻的空隙,以内力悄无声息的震断了窗销,跃入了屋内。
里面是顾停之的寝室,侍女太监都已经睡着了,屋里静悄悄的。
黑衣人的轻功已臻化境,幽灵一样的移到床前,拉开帐子,藕荷色的锦被里,顾停之正安然沉睡。
黑衣人眼中一片无情,右掌轻轻的朝顾停之胸口按去,顾停之忽然张开了眼睛,在黑暗中,明亮如寒星。
这天早上,散了早朝,御花园里分外热闹,花园北边的草地上,一场蹴鞠比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女皇和沈清渊、风亦闲、席广容、周小史、伍放等组成一组,另一组则是羿敏等几位公主王爷和附马。
看台上都是一些皇亲贵族,顾停之亦在其中,他倦倦的靠在舒适的椅子里,意态慵懒,神色淡漠,却比在场上驰骋的诸位更受瞩目,有人好奇,有人惊艳,有人恋慕,连高坐在主位上的太后都一直盯着顾停之看,脸上神色变幻,令人望而生畏,她昨派了心腹太监木舒去暗杀顾停之,木舒在是宫中第一高手,顾停之看起来这样荏弱无害,照理说他现在应该已经是一具了无气息的尸体,可是为什么他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看比赛,木舒呢?
比赛正酣,慈颐宫的宫女悄悄的走近太后,回禀道∶“木公公被送回来了。”
太后低声问∶“怎么会是被送回来的?”
“木公公好像傻了, 什么都不知道了。”
太后闻言,匆匆离席,回到慈颐宫。
木公公正坐着狼吞虎咽的吃点心,对太后进来没有一点反应,他的表情婴儿般的单纯。
“木舒!”太后叫了一声。
木公公抬起头来,脸上沾着粉屑,一脸茫然。
“你知道我是谁吗?”太后又问。
木公公仍然呆呆看着他,竟然连她的话都好像听不懂。
太后向左右命令道∶“你们都下去。”
左右侍从退得一干二净,屋子里只剩下太后和木公公两人,太后弯下腰,轻声问道∶“木舒,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见到顾停之了吗?是不是他对你作了什么?”
木公公不明白太后一大串几里咕噜的在说什么,觉得无趣,又回头吃点心去了。
太后恼怒的一把打翻点心,“你除了吃难道不知道别的了吗?你为什么没有杀了顾停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告诉哀家啊!”
木公公蹲在地上抱着点心,一幅快哭出来的表情配着他那张苍老风桑的脸真是滑稽可笑。
太后怔怔看着他,坐倒在椅上,叫到∶“来人,传王太医!”
王太医望闻问切之后,满脸古怪,沉吟着说道∶“木公公的脉象无任何异常,身上也没有任何不妥,只是完全失去了神智,回到了婴儿的状态。这好像是传说中的“失魂”之症。至于原因,卑职愚昧,实在不知。“
太后问道∶“什么是失魂之症?”
王太医道∶“顾名思义,就是失去了魂魄。”
“好好的怎么会失去魂魄?难道被勾走了不成?”太后自己打了个寒噤,怒斥道∶“怪力乱神!你自己医术不精就不要乱说。”
王太医跪在地上∶“卑职无能。但古医书上确有此病的记载。”
“可能治吗?”
“据卑职所知,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不过卑职可以勉力一试。”
“那你好好治吧。”
“是,卑职必当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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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里,只有少数有心人注意到太后走了。
皇族养尊处优的亲贵们大多数醉翁之意不在酒,令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女皇的皇夫们以及各家的眷属中的美人们。有人一边看着比赛一边兴高采烈的讨论着草地上各有魅力的几位皇夫,有的偷偷的看着心仪的对象,谋算着是否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其中最坐立不安的莫过于六王爷羿耽,他在皇族里是出了名的好色,且好男色更胜于女色,第一眼见到顾停之容貌俊美无双,体态端逸风流,人就酥了半边,蹭到顾停之身边问长问短、嘘寒问暖的搭了半天讪,顾停之本来胸口烦闷,身上倦怠,听他呱噪不休,更觉得厌烦,不要说答话了,连个好脸色欠奉,但羿耽是最肯在美人面前作小服低的,非但一点也不介意,只觉得他眉心微簇,长睫低垂的清冷神情;他斜靠于枕,肩骨微耸的慵雅姿态;他白皙如玉的手扶在椅背上放松的样子,无一处不动人,心头仿佛被几百只小猫爪子挠着,终是按捺不住,悄悄的、轻轻的握住了顾停之的手,掌中的手有些骨感,肌肤的触感极其细腻柔软,盈盈一握在手中,仿佛稍微用力就会化成水一般。
美人的手就是不一样啊,羿耽陶醉的想。
顾停之正努力的想将自己的手从这个已经进入忘我花痴境界的色鬼手中抽出来,忽然间四周惊叫声四起,两边的人群纷纷避开,桌椅倾倒,满地狼籍,羿襄纵马而来,停在他的眼前,背着阳光,眉目生辉,飞扬灿烂,她在马上微微俯身,对他微笑∶“看来放你在这里,一点都不安全。停之,来,上马!”羿襄将他顾停之拉到马上,一手勾住他的腰,掉转马头,驰回了草地上。
顾停之因为身体的关系极少骑马,更不要说这样纵马急驰,风烈烈从耳边掠过,景色飞快倒退。虽然因为马的颠簸心上微微刺痛,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心情却很舒畅。
羿襄将球棍交给顾停之,握住他的手道∶“来,朕教你,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羿襄的马技极好,纵腾伏低,在人马之间灵活穿梭,球棍在她手中仿佛是长了眼睛,总能将球准确击中,另一组的人输得哇哇乱叫,顾停之笑得眸色流波,光彩动人。
羿襄见顾停之高兴,愈发有意炫耀,马儿满场奔跑,两人衣发纠缠,形成一幅动人的风景。
心上的刺痛越来越强烈,渐渐不能压制,顾停之低声叫了一声,“陛下。”
羿襄为了闪过迎面而来的羿敏,正好跃马而起,马高高腾起的霎那,顾停之只觉得一记剧痛,一股热流从胸口涌了上来,碧绿的草地上忽然溅开了一抹刺眼的红色,羿襄急忙勒住马,将顾停之的身体转过来,见他发紫的唇边血迹殷红,呼吸凌乱而沉重,微微合着眼,对羿襄的呼唤毫无回应。
羿襄叫道∶“快传太医,伍放,你去!”
胡太医被伍放挟持着几乎是飞到了承天殿,见顾停之无声无息的躺在女皇绛红的衣上,乌发散若流云披散,湿润的脸庞静若雪原,女皇呆呆的看着他,痴傻一般。
胡太医立马扑过去,搭上顾停之垂落在地上的手腕,尚有微弱的跳动。急忙拿出金针,在顾停之心脏周围扎下数针,顾停之微微一震。
羿襄声音颤抖∶“他还活着?”
胡太医拿出一颗药丸,捏开顾停之的嘴,喂入他的口中后才道∶“还有救,再晚点就迟了。”
经过胡太医的一番施救,顾停之呼吸略稳,但气息细弱。
羿襄将顾停之送回了漱玉宫。胡太医嘱咐道∶“虽然缓过来了,但情况仍不稳定,这几天顾公子身边不能离了人,一定要日夜守着,还有••••••”他看了看羿襄,小心翼翼的说道∶“患有心疾之人切忌情绪起伏和剧烈的运动,骑马是万万不可的。而且,据臣判断,顾公子在骑马之前,心脉已有损伤,陛下若希望顾公子平安,平素也要多加注意。”
胡太医的话说得暧昧含糊,分明有怀疑她做过什么,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过啊,昨天顾停之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心脉受损了?她脸上一寒,问漱玉宫众人道∶“这几天,顾公子有没有发生什么状况?”
众人低着头,跪了一地,谁也不敢应声。
羿襄的神色愈发严峻∶“都不敢说,那就是有了。要不要朕叫敬事房的人来问。”
映碧小声回道∶“回陛下,主子今天早上晨起的时候,摔了一跤,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碰到了,当时就吐了血,奴婢该死,当时正在拿主子要穿的衣服,没能扶到。主子只说没关系,没有让奴婢声张。若女婢知道后果这么严重,绝对不敢隐瞒。”
羿襄一扫众人∶“当时你们都在哪里?”
众人簌簌发抖。
羿襄冷哼一声道∶“停之早起会头晕,你们伺候了这么久,不会都不知道吧?漱玉宫闲闭太久,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不会伺候人了?偷工躲懒倒都是拿手的。该回的不来回禀,不该说的倒乱嚼舌根。朕没空管你们,你们一个个都拿自己当大爷了,连人都伺候不好,还要你们作什么?”
羿襄眉目间一片冰冷无情,众人见女皇动了真怒,不敢声辩,一时间只听到“奴婢知错,陛下饶命”的声音。
羿襄道∶“闭嘴!朕今天先不治你们的罪。你们分成两拨人一拨人伺候人,一拨上太医院上课去,平常该注意什么、小心什么都给朕去听仔细了,然后轮换。你们都给朕上心伺候着,有什么情况就来回禀朕,若停之再有什么差池,朕饶不了你们!”
羿襄又命彭公公从承天殿挑了几个伶利妥当的人过来伺候,胡太医自然也留了了下来。
深夜,顾停之醒来,见羿襄握着他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卸下了平时冷漠威严的面具,沉睡中的容颜,那么年轻而明净,这样一副年轻的肩膀要担起一个国家的责任,很沉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