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祭花神噩兆白海棠 治霍乱济世葫芦庙(4)（1 / 1）
“清虚观已经禁止霍乱病人入内了，村子里的病人现在被葫芦庙收留，我昨日已经开了药方给住持，但僧人们不懂医术，又没有大夫在那里诊治，情况紧急，我得立刻动身。”
“既然你已决定，我也不阻拦了。天灾难料，你是大夫，保全了自己才可救人，切记，一定万万保重！”
听他们的对话，带鱼要只身赴险了吗？宝玉正在发愣，虞岱林已经匆忙走了出来，肩上背着他的药箱。
“站住！”宝玉张开双手，拦在虞岱林面前，“你要去哪？”
虞岱林见了宝玉，先是一愣，随后轻笑道：“有个病人家中贫穷，看不起医生，昨天他家人来求我，我正要去呢！”他伸手摸摸宝玉的头发，“乖，快回去吧！”说着就要往外走。
宝玉一步都没动，手死死抓着他的药箱：“你骗我！你明明是要去葫芦庙给霍乱病人看病！”
虞岱林见宝玉这么说，知道刚刚跟李纨的谈话已被她听到，也不隐瞒了，沉默了半响道：“我是医生，医者父母心，我不能见死不救。”
他以为接下来会是一番口舌之争，他以为宝玉会不让他去，可是宝玉却一抬脸，目光炯炯，不假思索道：“嗯！你该去！可是，我也要去！”
虞岱林心中涌起阵阵快慰，他的宝玉，没有把儿女情长看得比人命还要重要，就好像，就好像当年他的母亲一样，跟着父亲四处行医问诊。可是，他却不能像父亲一样，将最重要的人带在身边，因为他没有父亲那样的勇气，他怕失去她……
“不行！”虞岱林口气坚决，他扳住宝玉的肩，温柔地说，“我不会去太久的，这几天你不要乱跑，放了学就回家，听话。”他将宝玉往娇娇怀里一推，“娇娇，把宝玉送回去！”
他眸底的那一束光，深深地望了宝玉一眼，然后转身走开。
午后，灰色的云堆积在怡红院的上空，像此时宝玉的心情。
宅女甄宝玉怕死，怕得要死。可她还是不声不响地收拾了行李，带上一点水和一件披风，她对自己说，宝玉，你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你福大命大，会逢凶化吉，你要把自己的好运气带给虞岱林。
你是勇敢的，虞岱林不怕，你也不怕。
她重重地点一下脑袋，迈开了脚步。
身旁，茗烟悄悄地跟了上来，小声地喊：“小姐……”她单薄的肩上也背着一个包袄，坚定地说，“奴婢跟你一起去。”
“你不害怕吗？”
“小姐不怕，我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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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偷偷溜出府，不敢惊动人，宝玉也不坐马车了，只在街上拦了一辆卖柴火的驴车，给了赶车的农夫一点碎银子，让他带她们去葫芦庙。
葫芦庙在城外，是不知名的小庙，香火并不旺盛，除了附近的村民也没有人知道那里。农夫带着宝玉和茗烟到了距离葫芦二里的地方就不肯向前行了，指指路说：“你们沿着这条道一直走，不远就是葫芦庙。”宝玉和茗烟道了谢，下车走路时，却听见农夫边往回赶车边嘀咕：“好端端的姑娘家，非去送死……”
茗烟不吱声，只是紧紧攥着宝玉的手。路上罕无人迹，只有几只奇怪的鸟呱呱地叫着，宝玉觉得冷，缩了缩脑袋，又故作轻松地说：“茗烟，你听听这鸟叫，多有劲儿啊，动物就是比人有生命力。”
“小姐，那是乌鸦……”茗烟小声说。
“呃……”宝玉打了寒颤。
“这附近一定有死人。”茗烟颤颤地说。
“那咱们快走啊！”宝玉大叫一声，拉着茗烟撒腿就跑。跑了半里，又看见路边横着一堆着火的东西，烧焦的气味充斥在空气里，非常刺鼻。“那是什么？”宝玉停下来，试探地伸头瞅了瞅。
“啊——”茗烟尖叫，忽然瘫倒下去，结结巴巴地说，“死、死人！”
宝玉定睛一看，火堆外，有一截人的手臂……“妈呀！”宝玉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姐，咱们会不会也死在这里啊？”茗烟一头钻到宝玉的怀里，抱着宝玉呜呜地哭起来。
“你再哭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死。”宝玉有气无力地说。
“我不哭了。”茗烟立马抹了抹眼泪，一骨碌爬起来，又拉起了宝玉。两人喘了口气，又喝了一点水，这才继续往前走。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走了二里，果然看见一座寺院，有点破旧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的都是生病的村民。宝玉缓步走进去，病痛的人们就在她的脚边□□，扭曲的面目惨不忍睹，来来往往的僧人，有的喂药，有的端水，人群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地上为病人诊治。
“快，找块布来，不能让他咬舌头！”虞岱林按住抽搐的病人，焦急地说。
宝玉一听，连忙扯下袖子里的手绢，快步送过去。虞岱林一把接了，飞快塞到病人的嘴里，那人脸色乌青，眼皮上翻，紧紧地咬着手绢。虞岱林伸手，拇指下压人中，那人抖了抖，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抽筋了。虞岱林松了口气，抬袖擦了擦汗，再低头一看，忽然觉得手绢十分眼熟。
“宝玉！”他转头，身边女孩的笑容便映入眼帘。
“你好棒！”宝玉扑过来抱住他。
虞岱林惊喜得眼睛一亮，又立刻沉了脸：“你怎么来了！快回去！”他将宝玉一推，看也不看她一眼
“干吗干吗？准你做好事，就不许我学雷锋啊！”宝玉哼了一声，又指了指茗烟，说，“虞大夫，有事儿您说话，我们是义务劳动，不收钱哦。”
虞岱林站起来，冲茗烟瞪眼：“你也不拦一拦，由着她胡闹吗？”
茗烟撇了撇小嘴：“表少爷，你就别装了，我看你挺高兴的。”说着，兀自去一旁帮忙喂药了。
“我说，你少虚伪一会儿行不行？”宝玉有点鄙视。
虞岱林皱着眉头半天没说话，将宝玉上下一打量，见她连包袱都带来了，知道她铁了心跟他在这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红麝香珠戴了吗？”
“戴着呢！”宝玉把袖子一撸，露出那串珠子。
“鱼妙子给的平安符呢？”虞岱林又问。
“这里这里。”宝玉从脖子里拉出一根红线，上面好好地串着鱼妙子给的平安符。
“唉……”虞岱林轻叹，“我不赶你，但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马上告诉我。”他交代了一下，又给宝玉和茗烟吃了几颗药丸，这才放心地让她们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