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祭花神噩兆白海棠 治霍乱济世葫芦庙(3)（1 / 1）
三更。
春天的夜晚有些微微的凉，一束月光穿透了窗纱，映照案上的灯。宝玉坐在灯下，聚精会神地雕着一对笔筒。竹子是在潇湘馆劈的，有了材料就可以DIY，这对笔筒是送给娇娇和史湘伦的，宝玉特别创意地在一只笔筒上刻娇娇的头像，再刻上“我只吃饭不洗碗”；另一只刻上史湘伦的头像，再刻上“我只洗碗不吃饭”。她觉得，“表白事件”虽然狗血，但多多少少跟自己的引导无方有一点关系，为了娇娇和史湘伦的涛声依旧，宝玉再一次发挥了她身上强大的艺术细菌，亲手制作情侣笔筒。送上这个礼物，那对小冤家应该会和好如初了吧。
西洋钟的钟摆响了一下。宝玉伸伸腰，笔筒已经雕好，只要再涂上颜色就完成了。打了个哈欠，准备吹灯睡觉，突然听见窗外风声猎猎，窗门“吱”一下打开，宝玉揉揉眼，一个人影在大大的月亮下从天而降。
墨绿的袍子，银色的长发，紫琉璃的眼睛，以及一张面瘫的脸——真是稀客诶！
宝玉登时精神抖擞，趿着鞋跑出去，迎上去说：“什么风把您吹来啦？是来看我的吧，呃，不对，是来看风月宝鉴的，嘿，它好着呢，我拿给你看哈！”
鱼妙子好像聋了一样，完全听不见宝玉的话，手里托着一个盘子，自顾自在院子里走动。转了一圈，最后在那棵白海棠前站住，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盘子，自语道：“就是这里了。”
看样子，不是冲风月宝鉴来的。但鱼妙子的这副架势，风高之夜，飞檐走壁，只身出现在有钱人家的府宅，在武侠片里都是江洋大盗的戏份。难道鱼妙子改行了？宝玉走过去，贼贼地笑：“怎么啦，这棵树底下是不是有宝藏？见者有份，挖到了分我一点啊。”
鱼妙子终于注意到宝玉的存在，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真没劲……宝玉探头瞅了瞅鱼妙子手里的盘子，摸摸盘子上的勺子把，又问：“这个是啥玩意儿啊？”
“罗盘。”
“干什么用的？”
“辨别方向。”
“那就是指南针咯。”
鱼妙子转脸，看了宝玉一会儿，不咸不淡地冒一句：“花开了。”
噗——你三更半夜的上门，就是为了找我赏花吗？这么诗情画意的事怎么也不找个好点的道具啊？宝玉正在心里偷笑，却听见鱼妙子又道：“开得古怪。”
宝玉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她可不愿意二次三番地听见人说她住的院子里有古怪，小丫头的话可以当作是迷信，但鱼大仙儿也这么说，她不得不怀疑怡红院的风水了。宝玉赶紧问：“古怪在哪里？”
鱼妙子摇头：“我不知道。”
宝玉真想抄起罗盘上的勺子揍瓢鱼妙子面瘫的脸：“那你为什么来啊？”
鱼妙子低头看着罗盘，道：“今夜我夜观天象，看见北方有一颗明星殒落，昭示凶兆，根据罗盘上的方向，我找到这里。”
宝玉心下一沉，脑海猛然闪过那次摔马的一幕，想想都心有余悸。“我又要遭难了吗？”
“不是你，我已经给你占了一卦，暂且平安。”
“平安就好……”宝玉松了口气，“那凶兆是怎么回事？”
鱼妙子仰头，望着北方的星斗，道：“凶在甄府一脉，和你亲近的人，会有血光之灾。”
亲近的人？！宝玉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绷得紧紧地，透不过气来。她的脑筋飞速地转，想着和自己亲近的人。是虞岱林吗？不会的，他心地善良，又经常义诊行医，治好了那么多人，好人会有好报。是迎春吗？他承受了太多的苦，已经变得疯疯傻傻了，老天爷会怜悯他吧，会让他平平安安过完下半辈子的。是惜春？是探春？是征战在边关的元春？……不会的，都不会的！
宝玉想得脑袋快炸了，她蹲下去，使劲地摇头。鱼妙子垂下眼帘，轻轻地伸手，试图给宝玉安慰，却还是在她的头顶停住，开口道：“以后，你诸事小心。”
宝玉站起来，拉住鱼妙子说：“你有办法救我们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天上的星殒落，地上必有一个生命逝去，天命不可违。”鱼妙子低声道。
宝玉的手垂了下去。
夜风中，白海棠雪白的花瓣映着飘动的红绸，那鲜艳的红，仿若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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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几乎一夜未眠。
鱼妙子的话翻来覆去地脑海里回荡，让她心无安宁。五更时，宝玉才勉强睡着，可是睡了一会儿又得起床上学了。“小姐，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茗烟抬手探探宝玉的额头，“还好，不太烫。但脸色太难看了，是昨夜没有睡好么？不如，今天在家里歇歇吧，奴婢跟虞先生说一声，给小姐请个假。”
“不要。”宝玉摆摆手，待在这里，只会胡思乱想心绪不宁，她笑了笑，“我没事呢，你去打水吧。”
阴沉的天气，云层低低地压在天边，仿佛重得向下坠。宝玉的胸口有点闷，下了马车，迷迷糊糊地往里走，脂胭斋静得出奇，听不见学子们的早读声，只有三五个人蹲在院子里，低声地说着话。
“你也听说了吧，那个村子死了很多人呢，不管是老人小孩，还是青年壮丁，只要染上就必死无疑。”
“没有大夫敢去那里，有个路过的郎中给村民看病，自己也染上了，没几天就死了。现在城里头人心惶惶，连皇上也坐不安龙椅呢，减了税，前儿又赦免了牢狱里的犯人，唉，还是接连地死人。”
“想想，那个村子就在城外，离咱们也不远，万一传过来……”
怎么，有什么可怕的传染病大流行了吗？宝玉正想上前询问，却听见娇娇的叫声：“宝玉——”回头一看，娇娇气喘吁吁地地跑过来，抓住宝玉的手，突然哭了出来：“宝玉，史湘伦出事了！”
宝玉一惊，赶紧拉着娇娇问：“快说，他怎么啦？”
娇娇抽噎着说：“他们家的马夫前天出了一趟城，回去就病了，上吐下泻的，昨天大夫一诊断，说是得了霍乱，会传染。史府上下慌得不行，史老爷不让下人出门了，连史湘伦也被关在房间里……”娇娇说不下去，又哭了起来。
宝玉汗了一下，这不就是被隔离了么？她擦了擦娇娇脸上的泪，说：“别哭，又不是他也得上了，只是不让出门了嘛。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娇娇道：“是他的小厮偷偷跑出来告诉我的，小厮说，少爷捎的口信，他跟我生气是闹着玩的，让我不要再生他的气了……宝玉，我好害怕，我该怎么办啊？”
“别担心，史湘伦身体那么棒，肯定不会有事的。咱们去问问李纨先生，可能他知道史湘伦的情况呢。”
娇娇点点头，跟着宝玉去了李纨的书房，到了门口，听见虞岱林在里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