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除旧岁甄府祭祖祠 迎新年阖家享团圆（4）（1 / 1）
“爪哇国？世上真有爪哇国？”宝玉傻了眼。
“真是见识短浅。”荣瑞公主咂咂嘴，“从金陵坐船，要三千里路呢。”
三千海里？宝玉用一颗宅女脑袋飞速算了算，以她的地理常识，这三千海里好像比日本还远啊！探春去爪哇国当上门女婿，岂不是这辈子都难见一面了？呜……
“为什么啊，那个南安太妃是吃饱了没事干啊，凭啥给我三哥做这个媒啊？这事绝不能答应。”宝玉气愤地握着小拳头。
“这国家大事，像你这样的蠢人是想不明白的。”荣瑞公主蔑笑道，“我早说了，你们甄家的好日子呀，快到了头了，哈哈……”
宝玉气得火直往上窜，真想掀了酒桌立马走人。刚好一个丫头端着汤碗献羹，荣瑞公主正得意地倒酒，那丫头不提妨，一碗羹汤打翻在荣瑞公主的袖子上。“小蹄子，瞎了眼么？”荣瑞公主骂道，扬着巴掌就朝小丫头的脸上打，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半空停了停，又收了回去。
甄太太闻声过来，二话不说打了小丫头一个耳光，那丫头捂着脸，跪在地上小声哭起来。甄太太转过身对荣瑞公主陪笑道：“有没有烫到？下人不小心，回头我处罚她。”荣瑞公主却一改常态，掸了掸袖子，说：“算了。”甄太太会意，连忙又道：“老二，陪公主去偏厅换件衣裳。”
“不用他。”荣瑞公主摇摇手，皱着眉头抱怨，“饭也吃不安，真是哪里都不让人省心。”一边说，一边怏怏地往偏厅去了。
热闹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冷了场。
甄老太太叹了一声，发话道：“宝玉，你回来坐吧。可怜见得，光陪着公主说话了，都没怎么吃饭。”
宝玉巴不得一个筋头翻过去，答应着，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刚才被荣瑞公主这么一折腾，满肚子的气愤化为了食量，看着一桌的美味佳肴，登时觉得饥肠辘辘，立刻埋头大吃起来。“慢点吃，小心噎着。”旁边虞岱林夹着菜，这里宝玉早已两只猪脚下肚了，一面嚼着，一面满口流油地说：“你也吃啊，我自己会夹嘛。”
虞岱林盯着宝玉，惊奇地问：“你吃猪脚都不吐骨头的吗？”
“诶？”宝玉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嘴巴里又“嘎嘣”一声。
“真是不吐骨头……”虞岱林惊地傻了眼。
“我牙好，舌头也好。”宝玉擦了擦嘴，呲着牙，手指敲了敲牙齿，又说，“来，你跟着我念，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吃葡萄$#^%&*!*@@……”
“哈哈！”宝玉拍着手大笑。
那边，甄老太太听见，便笑着问：“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有趣，说出来也让我乐呵乐呵。”
宝玉灵机一动，古代又没有春晚，光是吃饭看戏多闷啊，不如让她这个21世纪的宅女施展一下现代人的幽默，把无厘头的精神传递给古代人民吧。
宝玉便说：“老祖宗，我在真真国学了一些谜语，好玩又有意思，大家一起猜谜语怎么样？”
虞岱林一听说猜谜语，赶紧放下了筷子。元春侧着头，探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惜春涣散的眼神也有点集中了，连迎春都端正坐好，打起了精神。方才冷掉的气氛又热了起来。
宝玉见他们都这么正经，不由噗一声笑了出来。她这所谓的“谜语”啊，其实就是冷笑话。宝玉笑点低，爱好看冷笑话，也爱好讲，虽然在同学间讲的时候，基本都是别人不笑她自己笑得前仰后合，但这么几个古代人，应该没那么难对付吧？宝玉想着，嗯，语言太现代了，他们听不懂，得改造一下。她想了想，说：“从前有个馒头，吃了个肉丸子，它怎么样了？”
众人愣了一下，都不吭声了。虞岱林扶额苦思，元春低着头想，探春手指抵在眼镜上，也在思索。迎春转头问惜春：“四弟，你说呢？”不过很显然，他问了也是白问。
一会儿，大家都有了答案。
虞岱林说：“它会很开心。”——这个答案也太二了吧。
元春说：“它吃不饱。”——果然是大哥，只关心老百姓的温饱。
迎春说：“它还想再吃一个。”——能不能来点创意啊？
探春说：“不怎样。”——废话。
惜春：“……”——算了，您不回答也罢。
甄老太太问：“宝玉，你的几个哥哥都猜了，你说说谜底吧。”
宝玉清清嗓子，朗声说：“听好了，这个馒头，吃了个肉丸子，结果——它变成了一个包子！”
全场沉默了五秒钟。
之后，探春一口水喷了出来，身子前倾，眼镜掉到了汤碗里。接着便是满堂大笑，甄老太太和甄太太、薛姨妈笑成了一片，君无痕笑得直摇头。元春一边笑，一边指着宝玉说不出话来。迎春一手揉肚子，一手扯惜春，喊着：“四弟……四弟……”惜春跟迎春拉锯一般撕扯，回应着：“二哥……二哥……”
至于虞岱林，憋得满脸通红，真成了红烧带鱼。“咦，连那么严肃的三哥都笑得眼镜掉了，你怎么不笑啊？”宝玉歪着头问。
“这叫什么谜语？我们都被你骗了。”虞岱林表示抗议。
宝玉往嘴里丢着花生米，摇头晃脑地说：“反正你猜不出来，认了吧。”
虞岱林不服：“你再说，我不信我猜不出来。”
宝玉一脸奸诈地笑，说：“两个人掉到河里，死了的叫死人，活的叫什么？什么鸡没有翅膀？我养了只小狗为什么出门斜着走？”
“……”虞岱林帅气的脸上齐刷刷地落下三行黑线。
“两个人掉到河里，死的叫死人，活的叫救命。没有翅膀的鸡是田鸡。我养的小狗为什么出门斜着走？因为——它乐意！”宝玉得意忘形，拿着酒壶，仰脖子就灌。
“哎——”虞岱林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拽住宝玉，低声说，“上次醉成那样你忘了是不是？今天再发酒疯，我可不救你。”
“诶，喝一点也不行？”
“不行！”
看两人又逗嘴，甄老太太笑道：“家里有宝玉和林哥儿就是热闹，若年年都这样，多好。”
宝玉一听，高兴地跑上去，钻到甄老太太怀里，撒娇地说：“老祖宗，老祖宗，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嘛，年年一起过，天天给你讲笑话。”
甄老太太搂着宝玉，笑着说：“心肝儿，我就是想留你，你娘也不准啊，女大不中留，早晚还是要嫁出去的。”
宝玉听了这话，人也无精打彩了，扁着嘴悻悻地走下来，不吱声了。虞岱林见状，走上去拉住宝玉，道：“老祖宗，姨妈，舅妈，冬日夜长，吃了酒，也该解一解，不如我和表妹去院子里放炮仗，给大家助助兴，可好？”
甄老太太点头，高兴地说：“我也想看花炮，你们去吧，看好你妹妹，别让她淘气。”
天空是墨蓝墨蓝的，像一块飘动的丝绸，透亮的星星便像镶缀在丝绸上一颗颗宝石。“咻——”，一支支绚丽的烟火游上天，婉然绽放，纷纷扬扬。
一瞬间，分不清是星光，还是火光，抑或是虞岱林眼睛里的那一束光。“真美啊！”宝玉拍着手跳起来，她玲珑的身影在火树银花里闪动，榴红的裙摆轻轻漾着，漾着少女清脆的笑声，漾着漪妮的夜色，漾着天边的星辉和月亮。
虞岱林看失了神，不觉得呆了。
“带鱼，这些烟花叫什么名字？”宝玉跳着拉虞岱林。
虞岱林笑道：“这支叫九龙入云，方才的那支叫满天星。”
“好漂亮的！带鱼，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看烟花是这么幸福的事诶。”宝玉拍着手说。
“站在这里也危险，咱们去一边好好坐着看小厮们放好吗？”虞岱林微笑着看宝玉。
宝玉说好，蹦蹦跳跳地拉着虞岱林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两个人肩挨着肩。“噢对了。”宝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虞岱林，“这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虞岱林打开来，看见一双米黄色的、形状像手一样的东西，柔柔的，软软的。“这是？”
“这叫手套，给手保暖的，真真国人冬天都戴这个。”
“是吗？”虞岱林惊喜地说，立刻套在手上，真的很暖和，那是一股含着宝玉体温的暖，缓缓地在手指间流淌。“这个是你缝的吗？”
“不是缝，是织的。府里有俄罗斯国的羊毛线，这么大的府里居然没人会用，居然拿来当扎点心的绳子，多浪费啊！我在潇湘馆找了两根细竹，削光滑了，套上毛线，就可以织啦。嘿嘿，我很聪明吧。”
虞岱林摩娑着手套，想象她在灯下为他织手套的情景，悄然间，感动沁满了心田。“三年前，你走的时候，连穿鞋都让人侍候，现在又会缝衣服，又会织‘手套’，宝玉，你真的变了。有时，我有种错觉，好像你是另外一个人。”虞岱林轻轻地说。
“这样的我，会让你觉得讨厌吗？”宝玉小声问。
虞岱林笑了：“怎么会。反而，我觉得更喜欢。”
“真的吗？”宝玉的心被触动了一下。
“真的。”虞岱林点头，格外认真地看着她。
宝玉突然觉得好开心。开心得，眼底好像涌起了潮湿的泪水，她仰起脸，不让它们掉下来。天空又绽开了一朵烟花，它的光芒，映照在虞岱林的额角，他说：“若年年都这样，多好。”
是啊，若年年都这样，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