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十章 承让（1 / 1）

豆豆离开了大陈，她之前带来的庞大的代表团仍还继续留在大陈，协商之前还停留在商议阶段的各项双边、多边协定。

过去的近十年间，天慈城与包括陈国在内的诸国签订了大量的双边、多边协议。从国民待遇到商贸协定，再到案件司法管辖权的确定等等等等，几乎包罗万象。

有些条约，过于瞻前。但为有备无患，能签订的，豆豆还是促使它们尽量都能签订。

因神殿异事之故，天慈城代表团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异常顺利。天慈城域外司法管辖权、域外商贸权益等的范围，再次被扩大，秦世珉做了他能让的最大让步。

你当豆豆的天女大赦诏书那么好下。她借着元神大耗、修养身体的名义，一边享受着大陈宫廷最好的伺候，一边让人委婉地暗示大陈，直到大陈将她认为最重要的几份协议与补充协议签订、呈秦世珉加盖玉玺生效后，她才“拖着病体”，亲笔下诏。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装病。身体突如其来的巨大的疲惫无力，令她担心“乾魂”之光含有放射性元素，辐射致癌。

所幸她身体的力量在最初的三日过去后，逐渐恢复。她又见小秀逗秋厚自等人，身体无异常，一如从前。不解之余，她仍暗生警惕。

待回到天慈城，她借着体检的名义，令人仔细检查自己与那日在场人等的身体。每年复检，直到她后来完全安下心来。就此，定期体检的制度，成为天慈城内城的医疗福利。没过两年，普及至外城普通百姓。

令大陈感到惊讶的是，天慈城的代表团越来越庞大，人员成分也越来越细分复杂。

从以前看资料彼此坐下来协商，到对方发给他们印刷越来越精美逼真的资料册子、拿出小黑板，画出图形讲解，让条约涉及的各行业资深之人讲述现实的诉求；看对方用炭笔不时地在本子上记录，听他们用闻所未闻的新鲜词逐项解释，闻一个又一个令人惊讶的数据蹦出……

谈判与签约，远非那么简单。战场上硝烟弥漫，血肉横飞，而这里只有茶香弥漫，唾沫横飞。为一次谈判签约所做的准备工作，不知会耗费多少人财物力。

各项条约，细如牛毛。之前那些苛刻的内容，陈国人尚还弄不懂其中暗含的深意与陷阱，就稀里糊涂落笔盖章。

大陈也不是傻瓜。以前常犯糊涂上当，签下不少后知后觉“丧权辱国”的条约没错。上当次数多了，现在的他们越来越精明。更从条约中发现了生财与制衡之道。也开始学着天慈城与诸国签订军事商贸等具体条约，更用国威强迫一些国家接受不平等的条约。

在天慈城的倡议下，诸国虽然已经签订了几份最基本的共同遵守的多边条约以及框架性公约。但空子无处不在。有些条款制定得很美，但缺乏操作性，远不如具体可执行的条款来得实在。

而这次，豆豆迫使大陈不得不在之前彼此僵持的两份公约上签字盖章。两份公约分别名为《国际司法与司法院公约》、《国际仲裁公约》。它们正是已经签约了的框架性多边协议的最终落实。条约规定诸国必须无条件遵守并接受仲裁的裁决与国际法院的判决。

在这些类似的过程中，豆豆发现，乾坤大地的人虽没有经过现代文明的熏陶，但他们的智商绝不在现代人之下。不论思维的深邃与高远，还是现实的钻空子，这些人的执着追求与敏锐反应，令她欣喜若狂、拍案叫绝，亦令她瞠目结舌、咬牙切齿。

她虽然遗憾这次没能返回现代社会，但退一步，她还是感到些心满意足。她也明白，国际公约能起的作用，实际并无国内法那般具有最终的强制保证力。但诸国能有一个公开说理诉求的常设性平台。有，总比没有好。不，是一定要有！

唐月已经从天浮院律法系毕业，这次在代表团担任首席谈判代表的第一助手。她言辞犀利，总能抓住最核心的东西。以数据事实为例证，让大陈的代表十分头痛。

大陈素来不太注重数据，在有关天慈城织机被盗版问题上，她提供的数据与证人，让大陈方面脸面无光。

大陈代表万万没想到，自己手中的情报，尚不及对方的十分之一。羞死人的是，这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京城有多少大小绣坊，每个绣坊有多少台织机，总量如何。对方比他还知道得清楚。彼此的数据，差之千里。

大陈代表也知道，织机的关键部位，唯有天慈城能造。按道理仿造的织机，织布的效果远低于正宗的天慈城织机。但他们看着手中与正宗织机织出的相差无几的布，哑口无言。暗地里大为惊讶：大陈何时能仿造出这关键部位了？

只听对方首席代表质问：“二年前，我天慈城向大陈宫中无偿提供了五十台织机。半年后，你们以织机故障为由，陆续报修，要求更换所坏部件。有的织机，一台一年内就换了三次关键部件……”

“有人向我天慈城知识产权局举报，上京城民间有人仿造我织机。关键部位处还印有我天慈城特供大陈宫廷的印记。除上京城外，九源城、徐州城等地我们也发现了这种情况。”

“除去织机原本的关键部件外，我们一共向大陈宫廷更换了四十五个关键部件。具我们查明，宫中内绣坊只更换过一台……其他能查到下落的，只有三十六个。尚有九个下落不明。”

天慈城抛出记录在案的出口数据，与调查结果。织机被盗版的源头，比起数量来更令大陈讳莫如深。大陈代表颜面扫地。

“希望大陈能给我们一个说明，为何天慈城特供之物会流向民间绣坊？”面对对方的质问与证据，他们承诺大陈会严查此事。

天慈城代表最后提出要求，要求大陈按实际查出的织机数量，补缴所有费用。

此事后来经协调，以涉及此事的各大绣坊补缴完款项完事。

大陈的皇后挨了皇帝好一顿训骂，脸色铁青，开始整顿内绣局，顺便将整个后宫上下彻底整顿一番。京城外的乱葬岗哦，又多了好些破席子。

这一年，天慈城在大陈京城正式设立“平安银行”。经济学院毕业的张淑婉，全程参与了上京城平安银行的筹备与开业。

陆续，大陈五大主要城市的平安银行支行网点也都设立起来。张淑婉马不停蹄，十分忙碌。

政治学院外交系毕业的水玉洁，则随着外交代表团，周游列国。她耳闻目睹，见识越来越广，谈吐越来越机智沉稳。外交辞令玩得溜溜熟。

杨清来自夏国，是夏国军方威武候杨鸣的嫡女。

她自小受父兄影响，对军事抱有莫大的热忱。十岁时，就曾将家中的下人，包括烧火丫头组织起来，分成两队，互相攻打。她哥哥们不陪她玩，她就同时担任两队的首领，将她哥哥们笑得满地打滚。

杨清当时气不过，一扬手，匕首擦着她二哥的耳朵边，扎到一旁的树上。正当她娘段慕贞开始下狠手管教她，豆豆的一纸神侍诏令将她召到天慈城。

杨清本喜战术，后迷上军事装备与武器。从军事学院毕业后，她进入机括研究院，一脑门子扎进军事装备与武器的研究海洋里。

她这次随着豆豆前往大陈，以天慈城军方代表的名义参观了大陈御林军军营，仔细观察对方的各项武器装备。尤其关注对方的匕首等贴身武器。

军营来了女子，还是天慈城军方代表之一，大陈御林军上下滋味莫名。

杨清落落大方，用最专业的军事语言与大陈军方交流。她提起当年的望宋城之战，大谈那场战争中出现的各种武器，从油燃烧形成隔离带到纸鸢带人……

大陈御林军已远非当年的御林军，老将领们大都不见了。御林军的传统仍在，他们向天慈城来客展现了大陈最精湛的阵型与武艺。

大陈派出军中神箭手，在校场设置障碍。神箭手赵武昔御马奔跃，纵马射箭，三十支箭，箭箭无落空，全中靶心。更有二十五支箭，中在靶心红点正中。

校场喝彩声，如雷贯耳。天慈城军方报以热烈掌声，毫不吝啬赞扬之词。

看着对方将领梁漓悔扫来的若有若无的目光，杨清自心中一热，自请下场领教。

天慈城军方代表领团团长邱扬，当众训斥杨清不知天高地厚，但亦准其请。

杨清下校场纵马，没有过多的花架子。她力求速度，掌握平衡，跨越障碍间，三十只箭，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射向靶子，赢得满堂喝彩。

可惜，最后一支箭脱靶，射到一旁空地上。

然而验靶，剩下的二十九支箭，箭箭正中靶心红点中心，令大陈御林军上下，目瞪口呆。

杨清朝赵武昔抱拳，谦虚道：“承让。”

赵武昔满脸通红。

邱扬暗自偷笑，这丫头还知道给人留点面子，没将最后一支箭射入靶心。

梁漓悔，这个昔日名为秋子悔，后改从母姓入母族宗谱的人，他身为御林军将领，朝邱扬服道：“天慈城藏龙卧虎，今日梁某算开了眼界。”

“哪里哪里。”邱扬笑道：“大陈御林军队乃天下威武之师。精兵强将，英姿勃发。令邱某肃然起敬。”

杨清校场上的英姿，令梁漓悔回去后大醉一场，醉梦到深埋于他心底的那个红衣少女。

她一身红衣。她送予他马，为他欢呼、为他鼓舞。与她见面后，身上总是莫名其妙多出银两来。他的母亲收起银两，总不忘提醒他：“悔儿，以后出息了，别忘了还你妹妹的大恩。”

“子悔哥哥，你一定能赢。”还他耳边回响，仿若昨日还在。

他未受清洗，独善其身仍留在御林军，也不过是因为她在陈帝面前的几句话：“我哥哥小时受过很多苦。但他从不自暴自弃。他从小便竖立大志，一心要成为御林军的将领，效忠皇室。如今他心愿达成，做为他妹妹，我为他骄傲，亦为他开心。”

昔日扶秦世珉上位的封家。如今，封家虽在，主干已枯，旁支难撑。那些他年少时一心追赶的赫赫榜样们，大多已是百年身。

他背离秋家，她仍当他是哥哥。可他当年的所作所为，当她是妹妹么……那太液池一池的鱼尸，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天罚？

……

因豆豆身体之故，她与谢安文在天慈城的婚礼，推后一年举行。

杨清等人离开大陈后，又去了其他诸国。直到一年后，豆豆大婚前夕，他们才回到天慈城。

水玉洁比杨清早一月回城。这日正值她休息。她去车站接到杨清，与她一道回到天慈城专为她们修建的单身宿舍小区。

杨清刚放下行李，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她大哥杨健仓惶上门。

杨清丢下一切，一口气没歇，冲到天慈城与夏国交界处，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