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二章 珠仁(1 / 1)
初冬早晨的太阳,红彤彤挂在东方,让人看着惬意,周身却暖不了几分。
阿珠四人带着资料本夹与炭笔,跟着农学研究院林徐博士,从农业院试验大棚中出来。林徐嘱咐他们几句后,便各自散去。
素儿见人散了,忙迎上去。阿珠见她仍在,不由嗔道:“我不是让你先回去吗,怎么还在这儿。”
“昭女官要知道了,我准得挨训。”素儿捂怀,头摇得像拨浪鼓。
“为何不随我进大棚?”
“前日不小心又踩了一颗秧苗,林博士那眼神,就差没杀了我,我可不敢。”素儿想起林徐,头摇得更拨浪鼓。
“你呀。”阿珠无可奈何。
“郡主,我们赶紧回去吧,这地儿真冷。”
“慢着,你怀里是什么?”阿珠往素儿怀里一探,惊讶道:“你偷……”
“郡主,你小声些。” 素儿大惊。
阿珠脸色相当难看。素儿忙小声喊冤:“冤枉死我了。我哪敢……”
“人赃俱获,还狡辩。”阿珠压低声音,又羞又愤。
“真冤枉我了。”素儿将阿珠拉到一旁,急道:“我知郡主不会那么快出来,便如常到周围逛逛。不想竟有贼人一大早来这儿偷东西。”
“有贼人?”
“嗯。贼不止一个,守卫去追贼,贼人慌张,将东西落下,我,”素儿将怀里的东西捂得死死,生怕放脱:“我见这青瓜被摔破,也不会长回藤上去。郡主不是甚喜用青瓜敷面。既不是我们偷的,拿回去,就算不敷面,也可……”
“且不说这青瓜如今市面价格几何,程博士要是知道他爱若珍宝的青瓜被人偷摘,不与人拼命才怪。”阿珠恨不争气点点素儿的脑袋:“你呀,也不动脑子想想。”
“真要交上去?”素儿不舍得:“我还想着敷面剩下的,给你清清口。”
“交上去。”阿珠沉下脸。
素儿见她发怒,忙道:“郡主你别生气,我这就交上去。”忽想起什么,道:“我看见那两个贼人了,是天浮院的神侍。”
“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我还记得他们声音呢。郡主要我去指证?”
“待会儿将青瓜交上去,不要多言。”阿珠沉吟片刻:“你私下将人给我找出来。”
阿珠与素儿回到荣华夫人府邸,小秀逗舔着一根麦芽糖,高跷地坐在阿珠房前不远处约两人高的假山上,两只脚悬空,晃啊晃。
“逗逗下来,小心别摔了。”阿珠头痛,令素儿将她抱下来。
小秀逗一脸得逞,举着麦芽糖,张开双臂,猛地往下跳。一道素绫瞬间缠上她的腰间,将她往更高空中一带,小秀逗大棚展翅,安稳落入素儿怀抱,落地后嘻嘻直笑:“素儿姐姐真好。”又跑去抱住阿珠:“珠珠(猪猪)姑姑更好。”
素儿咬牙,和颜悦色哄道:“郡主是夫人的妹妹。小郡主已经有昭姑姑岚姑姑众多姑姑,唤郡主为小姨岂不更好。”
“我喜欢珠珠(猪猪)姑姑。猪猪姑姑不喜欢吗?”小秀逗瞪着清澈的大眼,仰头望阿珠。
素儿还要说什么,阿珠牵起小秀逗的手,好奇道:“是哪个珠珠姑姑?是珍珠的珠,还是小猪的猪?你今儿要说清楚了。”
小秀逗摸摸鼻子:“小珍珠(猪)的珠(猪)。猪猪姑姑。”
阿珠恍然大悟:“哦。原来逗逗这么小就知道区分珍珠的珠与小猪的猪。不过我记得农业院好像培育了一种小型猪。博士正恼着该取个什么好名。逗逗你说是叫‘小珍猪’好呢,还是‘小豆猪’好呢?”
小秀逗仍摸着鼻子的爪子一滞,再揉揉,摇摇头:“不好,都不好听。”她奇怪昨晚才听到的消息,怎么这个整天忙着钻大棚的猪猪姑姑会知道。她一本正经:“叫小树(素)猪好了。”
素儿正暗恼,当我家郡主不知,小珍猪这名还是她昨日瞧见后随口给取的呢。猛听得一声“小素猪”。怔忪,气绝,皮笑肉不笑:“我去看给里面准备妥当没有。”留下二位大小郡主,径直往屋里去了。
阿珠轻拍小秀逗的脑袋:“看吧,惹素儿生气了。以后看谁再将你从高处带下来,带你在空中飞。”顺手在小秀逗粉嘟嘟的小脸上左右捏捏:“真好玩,比你猴子哥哥当年肉多多了。”
小秀逗逃脱阿珠的魔掌,追在素儿后面,小哈巴狗般认错:“素儿姐姐,逗逗错了,逗逗今天还给你带礼物来了。”
阿珠在后面忍俊不已:小豆子比小猴子滑溜多了。她进入屋内,再次梳洗用完膳食后不久,豆豆遣人来请。来人刚一入内,小秀逗一溜就没影了。
这些日子以来,阿珠内心的纠结与黯然,豆豆都能感同身受,然而这却是绝大多数女人一生所必经之事。
梁帝当年为阿珠指婚的旨意虽然悄悄地撤了,可实际上定下的人选却始终心照不宣,静静地预备在那儿。只不过当初的人选由一人增加到了三人。
刘奕阳等人如今都还一门心思地等着阿珠从中挑选一个作为夫婿。
这些年来,不少人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处心积虑让阿珠与三位备选男子不时地偶遇、接触。可阿珠情窦,初开得比常人迟,眼界行为又有些独特,很长一段时间,她对这三位大梁精挑细选出来的人选,谁也看不上。
一拖这么些年,这三位男子中有一位宣告退出,及时赶去娶妻生子。
剩下的那二位,正室之位至今空悬。但他们的亲生儿女嘛,貌似出生的数量,也毫不输给退出竞争娶妻的那位。
阿珠不是大梁皇室的正宗血脉,但她毕竟是大梁如珠如玉般稀罕的郡主,也代表着大梁皇室的脸面。她迟迟不嫁,人家等得着急,宫里也觉得对不住他们,于是在宫中的默许下,人家娇花美眷不缺,但公开的纳妾之礼亦非常体贴而无限期地延后,即便妾室将他们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出。
要知道能被这二位备选男子纳进府中的妾室,纳的第一妾均来自大梁的大世家。为了一个不是皇室血脉出生的郡主,身为嫡女的她们心中暗自憋屈着呢。
阿珠其实对其中的一位确实有那么几分好感。偶遇接触多了,这种好感便化作女子的倾慕之情。她动心了。
偏偏就在她芳心暗许,定下心思准备点头嫁人之际。巧不巧,一日私服去郊外庙宇,却看到心许之人,与一楚楚动人的美貌女子,好一番郎情妾意情正浓,外加泪雨涟涟无奈叹息。
阿珠教养好,撕破脸皮这事儿她干不出。待素儿帮她打听清楚那美貌女子的身份后,犹豫再三,设法接近那位女子,听她诉说委屈,听她万般无奈,还听她叹身世凄然,悲命运不公。
再后来,又打听到不少事情,知道自己误了几位女子的纳妾之礼,人家府中还有现成的儿女等着叫自己嫡母,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羞恼不堪。可她毕竟年少,即便有心挣脱,也敌不过心上人见面时的痴心相待,甜言蜜语。
阿珠心乱了。越到后来,越是控制不住发些脾气。惹得对方莫名其妙,私下抱怨。每当她忍不住想质问,她的贴身侍女素儿总会将之掩饰过去,示意她不要这样做。
不久,她见到了天浮院的林徐,转交给她一封信。豆豆在信中让她帮林徐在京城找地方试验种植某些植株。要她与林徐一道竭尽全力完成此项试验。
渐渐,沉溺试验中的阿珠,心逐步放开,以萌动发芽的初恋随着她日复一日、求教苦学、亲自试验而埋于心底,不再乱发脾气。
这埋是埋了,情却难消。
阿珠来到天慈城后,豆豆前些日子曾问她:“为何不将那女子赎出,送予他,也算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不也正好彰显你未来主母的大度?”
阿珠秀眉一蹙:“姐姐这话说的。我再傻,也不至于心狠到这份上。我若真赎了那女子,将她送与明庭。这不是帮她,反是害了她。这害人性命之事,我做不来的。”
“哦,这是为何?” 豆豆反问。
“我若真的那样做了,那女子岂不是会被当做我与明庭婚事作罢的罪魁祸首。这样一来,她还有命在吗?明庭他心中会恨死我的。”阿珠咬唇,终下了决心:“姐姐。明庭,我是断然不会嫁了。”
豆豆欣慰,却也替她难过,将她揽过:“我的小阿珠总算长大了。但是阿珠,你需知,世家男子妻妾成群,不只为食色悦情,更为开枝散叶,繁衍子孙。我问你,就你所知,大梁世家中只娶一妻而未曾纳一妾者,闻得几人?”。
阿珠心中明亮,应道:“只得一妻一妾,已属罕见。曲候家的曲大将军,就只纳了一妾。京城都赞他对妻子情深意重,。”
“曲大将军?曲遥?”豆豆记起什么。
阿珠点点头,豆豆淡淡一笑:“食色性也,面对那些精心□□出来的一流章台女子。几人能坐怀不乱?有些精明过头的章台女子自知身份,亦难免心动钟情他人。我看最后往往被当初海誓山盟的情人所弃
世间,即便是商人,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将她们纳入家中。能设法将她们赎出,安置好她们的男子已属难得。话说回来,这种人,世上又能有几人。况且他们这般煞费苦心,又置家中的妻儿于何地?”
阿珠低下头。豆豆知她担心什么,轻轻抚平她的担忧,道:“你不用担心姐姐。姐姐都没放在心上的事,你又何必介怀。也别怨恨你父亲。他对你母亲,以他的身份地位,其实做的够多了。有些事情,他也不见得想的。”
阿珠默然,幼时的经历令她难受。豆豆叹口气,换了个话题,问:“姐姐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还喜欢那个卢明庭吗?”
阿珠低下头,良久良久,才小声嗯了一声。
豆豆又问:“那你为何不愿嫁他?你已是大梁的朝霞郡主,地位尊崇,嫁过去,谁也不敢轻怠于你。你不同意的人,卢明庭也不会将她光明正大地纳入府中。你的公公婆婆更不会因此苛待于你。就算早你一步进门的妾室,休说不敢逾越你半分,只要你不喜欢,哪怕她是豪门嫡女,生下了儿子,你也可以设法令其被休,驱逐出府。”豆豆音色冷冷。
阿珠露出诧色,犹豫半天才道: “姐姐。你曾说过女子最大的心愿,便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有人肯陪自己一起慢慢变老,相亲相爱,同甘共苦,不离不弃,这才是女子应该得到的幸福。”
豆豆冷笑:“除非情根深种。世间男子激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多男子的激情爱意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更何况他对那女子不见得就是真心。我的阿珠素来聪慧,若肯在这上面多花些心思,不怕收不会自己夫君的心,让妾室翻了天去。”
阿珠摇头:“他心中既然有人了,我嫁过去又算什么。姐姐,他究竟因何会等我、娶我?你刚才讲的,有些哥哥也是这般开导我。我就钻牛角尖,我放不过此事。何况你让素儿告诉我,婚姻配偶,宁缺毋滥。既要志同道合,也要相敬如宾,更要互为坦诚,相互包容。”
言到此处,阿珠有些激动的神色,黯然下来:“他口口声声说他只喜欢我一人,其他女子在他眼中都是庸脂俗粉。他怜我幼时受苦,对我多加疼惜,即便我使了小性子,只当做一笑,反而更加疼惜于我。他说他绝不是看在我受封郡主的名号上才心仪于我。他说他当年对我一见钟情,便设法去宫中央求皇上。在宫中苦求了多日,太后可怜他,才求了皇上允了。”
最后不禁问道:“为什么他一边钟情于我,一边又与其他女子纠缠不清。连,连孩子也……”阿珠越说越伤心,夺泪而出。
“别哭。他还不值得你为他哭。”豆豆拭去她的眼泪:“女子青春转瞬即逝。你都等得起,他没理由等不起。是姐姐不好,最近事务太繁杂,忽略了你。”
阿珠当时将与卢明庭的过往纠缠,对豆豆都细细道出。豆豆当时心中时而冷笑,时而悲哀,时而疑惑,再听一些细节的动情处,对卢明庭有了几分好奇,但随着阿珠的戚哀深谈而转淡。
……
阿珠来见豆豆,豆豆告诉她明日她将召见卢明庭。
阿珠望着豆豆良久,终是再也忍不住,问道:“姐姐,你不是一直以来就希望我看清楚一切,不想我嫁给大梁定下的人吗?”
豆豆一怔,半天才道:“你怎会这样认为?阿珠,你在怪姐姐?”
“不,不是。我知姐姐都是为我好。”阿珠怨自己太唐突尖锐,急着否认。
豆豆有些黯然:“阿珠,你只说对了一半。这些年,正如你所言,我确实安排了一些事情,总想设法让你看清楚周围的情况,认清人心,怕你上当受骗。我不想你将来后悔,但绝不是不要你嫁人。
女大当婚,你想嫁人就当去嫁人。姐姐绝不会牺牲你的幸福来与什么人进行交易与权衡。只是你嫁人之前,得将一切都想好了,切不能冲动行事,让情爱迷惑了自己的脑袋。
你知的,婚姻的一切后果,将来都只能由你一人来独自承受。它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将来幸福与否,还是暗自神伤,乃至痛不欲生,我与你哥哥很大程度上都帮不了你。”
阿珠若有所思,豆豆继续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姐姐答应你,出嫁之后,如果你将来后悔了,哪怕你愿被撤了郡主封号嫁入大梁皇室,只要你后悔了,想摆脱,姐姐就定会帮你摆脱。谁让你是我的妹妹,我独一无二的小阿珠。
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除了这一点,姐姐也帮不了你更多。另外,你的身份摆在那里,里面牵连了多少的人和事,这你心中是清楚的。所以,阿珠,什么事情都千万要三思而后定,当慎之又慎!”
阿珠将心中的担忧与困惑又倒了许多出来,豆豆最后道:“明日我召见卢明庭。有些事,你亲自告诉他,更为妥当。你父亲也会来。我们现在去花园走走。”
阿珠该亲自面对的事前,豆豆不会为她越俎代庖。
为缓和气氛,在花园散步时阿珠提起天浮院。说豆豆的天浮院为世人带来诸多福祉。
豆豆则告诉她,天浮院不是她私人的。她提醒阿珠,亦是提醒她自己警惕权力的异化。只要是绝对的权力,终有一日会带来绝对的腐败。
虽然天慈城的权力制衡制度已经建立起来,发挥了它的作用,并慢慢完善,但她毕竟在立法上巧妙地给自己留下了绝对权力的后门,在无人可以更有效地监督并制约她的情况下,难保将来有一天她不会滥用此权力,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话说阿珠在大梁农事上的成就,已经给阿珠本人带来了不小的声誉。这也为间接为她带来了身为天女的佐证。
东百候府在最初,很有些不满阿珠执着于粗鄙农事,但如今阿珠对大梁农业所作出的贡献,远远地超过了他们的不满,而化作一种荣誉。而这种荣誉恐怕不仅仅会载入大梁史册。
豆豆打定主意要将阿珠永远留在天慈城,给她一份自由自在,还自己一个未尝的心愿,同时也给天慈城留下一个大好人才。可阿珠对卢明庭那份难消的情意所导致的黯然,着实让豆豆咬牙。她不怨阿珠不争气,直接将此事算在了刘奕阳的头上,为刘奕阳又添了一大罪状。
散步终了,阿珠离去。豆豆看着她的背影,顾自暗叹:果然,爱上一个人,确实没一点道理可讲。即便此人花心无度,最终伤心难过的,还是爱他之人。呜呜,我可怜的阿珠,谁先爱上谁倒霉,呜呜呜。
……
使馆里的周华泰,对阿珠婚的着急,并不太遮掩。一来阿珠毕竟是他当年倾心爱过的于桑所生,且早已过待嫁之龄,他当然着急。二来刘奕阳等人一个个都盯着他东百候府。豆豆这里更是微妙大了。
此外,他来之前听闻宫中有打算要撤了阿珠的封号,想将她嫁入皇室。他与他父亲周孝伦及同族中要人商议过,阿珠的郡主封号不能撤,当然婚事也不能再拖。
周华泰倒是想逼着阿珠嫁人,偏偏阿珠外柔内刚,始终不肯应下,就连她亲哥哥阿仁的话也听不进。有一次,逼急了她,险些酿出大祸,连带着周华泰本人也被刘奕阳叫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周华泰心中,他原本以为阿仁才会是怨恨难消、找麻烦的人。没想到倒是看起来相当温顺的阿珠,因此事而与所有人抵触、抗争。更没想到,来天慈城后,他发现荣华夫人存了让阿珠不归之心。怎么办?刘奕阳可是要他将人给带回去。
这里既然提到了阿仁,顺便提一提他。
阿仁自从认祖归宗东百候府,所言所行深周华泰之心。他的温良恭谦,连一向严厉的东百候周孝伦也不禁暗加赞赏。
阿仁外放上任,政绩斐然,最难得的是,地方上官民皆齐声同赞。
有好事者曾在周孝伦面前直言可惜了阿仁的出身。虽与天女认为兄妹,却不能乱了伦常,取代嫡子,继承侯府。
周孝伦父子也曾担心过一些事情,府中开始几年也有一些不利于阿仁的流言,他们对阿仁不是没有必要的防范。
但是阿仁入府以来,所有事情都听从他们的安排,却也不盲从。他所持之异议,有理有据。态度语气非常恭敬温和。该留的面子与里子,台阶与梯子,都会十成十地替周孝伦等人留足。在婚事上,他也毫无异议地从听从了他们的安排。
但阿仁成婚后,却不顾他们的阻拦与发怒,执意另开府第,搬出候府。
搬离前,阿仁对祖父父亲剖明心迹:自己虽应该留在府中亲自侍奉长辈,共叙天伦。但府中自有兄长们照顾,不用他过多忧心。
他时常温习先人事迹,认为自己身为东百候府的子孙,自当效仿先人,自行创业。倘若仅仅只靠祖荫庇护,不自强自立,恐被他人笑话了去。他被人笑话无所谓,但坏了东百候府流传千年的名声,他的生母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安。
阿仁的一席话,当时说得周孝伦与周华泰颇为动情、欣慰。他们最终同意了阿仁搬出侯府。亦在他私人府邸的安排上,给足了颇多实惠。就连正常的例份银子也悄悄地增加不少。
阿仁搬离了候府,有些人的心也着实舒坦下来。至于他每年拥有的那颇有些超常规的份例银子,这些人貌似也没什么太大的意见。反而兄弟情深,依依不舍。
家和,才能完事兴嘛。
倒是侯府一位性情暴躁的庶出兄长,因此事在背后闹得有些不太消停。他在周华泰的管教与正房嫡子周文康的喝斥下,最后受到惩戒。
阿仁外放后调回京城,依然兢兢业业,不骄不纵,处理政务井然有序,与上司同僚还有下属们,皆处事得当,很难与他人发生正面冲突。这一点与他当年在民间与粮差针锋相对时的尖锐个性,大相径庭。
阿仁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他变得怎样,豆豆都十分清楚。他绝大多数的为人处世,豆豆亦都非常认可,可只有一件事让豆豆在认可之余,却难解怅然:她一手教养出来的阿仁,终是在嫡妻生子后,纳了妾室入门。
豆豆是怅然,可她却忘了以前她做刘奕阳的外室时,做得是多么地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