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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清婉,如歌如泣。豆豆专注抚琴的妙曼身影,在轻纱帐幔中若隐若现。
赵书礼屏息凝神,心神荡漾。对这个他至今都无法完全捕捉的女人,他的直觉似乎从来都没有欺骗过他。
在风月楼那些他唯一可以尽情地拥有她,值得回味的甜蜜日子里,他也曾敏锐地察觉到豆豆在某些方面的不安分与反逆,一如他剥了自己身上世家公子的华丽外衣,将某些束缚在其上的东东,扔在地上,按自己的方式恶意而解气地践踏。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与她其实是一类人。
不过他即便再蔑视那些,让一个自发地具有了某些反抗精神的人,为之鄙夷不平为之尖锐愤怒的、某些令人窒息的礼教世俗;再肆无忌惮地用纨绔弟子的痞子行为,彰显自我,还击这些令人窒息的礼教世俗,他也需要有人理解他,安慰他,也许还期待有人能声援他、支持他。
他当年的种种行为,是那么地荒诞不经,是那么地羞辱自家门庭。他又是那么恶意地利用他自身的身份,与隐藏的使命,来将他以往所遭受的、或正在遭受的愤怨不平,用这般另类,但又不十分罕见的方式,为自己解气,或更加自暴自弃。
他在纱帐前止步不前。他明目深处的小心与激情,闪耀并举。以往风月楼里的她,他曾是那么地熟悉,那么地爱怜。
当年这个女人妙曼身姿下所隐藏的不屈灵魂,以及胆大妄为,令他记忆犹新。仿佛她始终还在原地看着他,等着他,时不时用她小心藏匿的锐利爪子,试探他。
她当年一些偶然出口的惊骇话语,他从未对第二个人提过一个字。一方面是他的小心使然;另一方面,的确是他真心爱着她。
他与她,他们的身份与地位,从以前的云泥之别,到如今的咫尺天涯,让一直遭受众人反感诟病、已成常态的他,此时用上了十二分的小心与心机。
从来就不想掩饰自己热情与野心的他,面对掀开纱幔便能触手可拥的她,此刻反而停伫,踌躇不前。
他进,则怕眼前的一切化作梦幻乌有;他退,则毫不甘心。
都说生活在特定环境里的人,对某些特殊的细节非常敏感,即便他本人没有分出一丝一毫可以让他自己察觉到的心思,但他的潜意识,仍然会为他继续分析,并提供某种可能性的结论。
要说赵书礼是豺狼心性,善谋而狠绝,站在他敌人的立场,这一点都不为过。他的狡诈狠辣,深深地隐藏在他面对众人时的荒诞不经与玩世不恭下。虽然他如今也分不清他自己到底是荒诞不经、玩世不恭多一些,还是他真的就是这般狡诈狠辣。
这种源自自生经验、属于坚固防御系统下的狡诈狠辣,赵书礼是无法用在豆豆身上的。将心比心,豆豆对他的好,他又何尝不是刻骨铭心。当然,他有某些隐晦的小心思,也实属正常。
激情的渴望,此时此刻,压倒一切,赵书礼心中仍然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不安。这种不安倒底从何而来,他也说不清楚。
他在纱帐前止步,豆豆仿若不知,她精益求精于指下的古琴,指尖在琴弦上不停拨动、跳跃……
古琴琴弦乃天蚕冰弦所制,凉而不冰,它们随着豆豆流畅的指法,奏出山间清泉叮咚。
山泉绕着云雾缠绵的群山,忽而婉转悠长,忽而飞流直下……
最为奇特的是,即便这琴音所化的意境山泉化为飞瀑,但这飞流直下的泉水飞瀑,竟是那般依依不舍,几无欢快与一去不返之意。
琴音终了,赵书礼还在犹豫不决自己是否该掀开纱幔,大步走到他心仪多年的女人面前,将之拥入怀中。
他是想迈出坚定的步伐,且他早已经为此几乎放弃了大陈的一切既得利益,与可以展望并触及的大好前途。然而,他此时却变得优柔寡断。
被轻纱帐幔隔绝在另一边的豆豆,似乎这时才察觉到赵书礼的到来与他的不安。她抬头望向赵书礼的方向,温柔道:“你来了。”一如当年她在山野里再次见到刘奕阳那般的温柔。只不过,这次的温柔,由她心底自然而生。
女人,对至始至终,默默奉献,始终都怜惜并深爱自己的男人,从来都不缺乏温柔,只有更温柔。
赵书礼心跳猛地加快一拍,鲜花在指尖微微颤动。所有的犹豫,在豆豆这一声温柔的“你来了”中,荡然无存。
男人动了真感情时,那种对心爱女人,不顾一切,以及无限向往的热情,已经溢满了他整个胸腔。感情的能量,在赵书礼体内急剧积攒,蠢蠢欲动,似要喷薄而出。
“为何止步不前?”豆豆柔声道。
赵书礼按下心中的如火热情与渴望,一伸手,毫不犹豫地掀开纱幔,嘿嘿两声嬉笑,来到豆豆面前,弯了个大腰:“都怪小娘子琴声太美,闻者莫不驻足静听。小生又怎能免俗。”
他手持鲜花,油腔滑调:“小娘子在上,请受小生一拜。” 这厮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正在追求佳人的书生才子,蹩脚而搞笑地上演着才子遇佳人的烂桥段,
豆豆微滞,随即笑绝。她很快用宽袖半遮容颜,只露出一双明眸,身子颤颤不已,笑得她直到终于可以将对方手中的鲜花视而不见,才笑嗔道:“油嘴滑舌。多大的人了,怎么就老改不了这不正经的嬉笑性子。”
赵书礼走近豆豆,笑应道:“阿悦冤枉我了。自我来到天慈城,你何时见我不正经过。我家世良好,人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至于品性嘛,自然也是上上之选。如今我孤身一人,怜香惜玉,这天慈城内外,对我芳心暗许之女子,不知有多少。”他一边说,一边拿眼观察她的神色。见豆豆神色一般般,便停了下来。
豆豆见他突然停下话语,淡淡道:“是吗,那你可有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 赵书礼微怔,瞧着她,若有所思,顷刻变得正儿八经,颇让豆豆有些不适应。只听他正色道:“我若说天慈城里已有我心仪之人,阿悦会不会成全我?”
赵书礼看着豆豆,脸上毫无嬉笑之色。他的眼神太热切也太幽深,流露出男子罕见的哀怨之意,浓得似一块化不开的稠墨,铺天盖地。
豆豆脑中似有什么炸开,怔怔不动。不知何时,赵书礼的呼吸已在她耳边流淌,将手中的鲜花插向她的发髻。她一动不动,仿若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
赵书礼将花插得很慢,似乎要让时间停止。他在她头上幽幽叹道:“我苦心等候了十四年,整整十四年。阿悦,你可知我后来派了多少人去查探你的消息,想将你抢回来。”他的眼神变得晦暗迷离。
花映美人,相得益彰。赵书礼就势将手轻放于豆豆双肩之上,体温相贴,刚一触及,豆豆紧绷的身体,更加僵直。
豆豆发现自己无法思考。所有想好的步骤与循序渐进,面对着赵书礼已经展开的浓情蜜意,这一刻,她无所适从。肢体醉人的酥麻感,已经漫出,她完全没有想到她的情感与身体的渴望,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赵书礼不管不顾,放肆的双手,开始轻轻沿着她的肩部曲线,轻揉慢捏,好似要替她纾解疲乏一般。他在她耳边蛊惑:“我记得有人最喜人替她揉捏双肩……当年你对我总是冷冷淡淡,可我一替你揉捏,你便会开心起来……阿悦,还记得否?”
豆豆双目微垂,身体僵硬,不置可否。然而她极力抑制的呼吸频率,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波动。
赵书礼以为她想起了自己当年哄骗她的往事,不由苦笑:“你可是认为我在骗你?当年我买通秦晚香做戏骗你在先,你不信我,是我自作自受,活该你如此对我。但是阿悦,你要信我。我那时情非得已。陛下当年向我承诺过,他定会救你出来。可等我回京,你却被人抢走了……”往事的无能为力、气愤不平、伤心难过,全都克制地淹没在幽幽伤感中。
豆豆纹丝不动。她的记忆,在逝去的时光里不停地沉浮、漂移。然而她经过多年匪夷所思之经历,所养成的异常敏锐的注意力,却没有放过赵书礼所说的任何一个字,甚至连他的语气与其中的停顿,她都自觉自然、毫不费力地一一听入耳中,印入心中。
可无论赵书礼说什么,豆豆亦始终没有发出一个音节,与之相应。
赵书礼彷徨不已,他知他若是自觉,就该到此打住。可他还是不甘心,实在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
即便他当年骗她在先,他也始终坚持认为那是他的不得已之举。正如她后来从大梁回到大陈,他对她所言那般,他当年不过是想讨她的欢心,想让她真心喜欢上他,且也让她能看到未来,有活下去的美好希望而已。
豆豆僵直的身体没有任何软化的迹象,赵书礼更加迷茫不安。她若没有这份心思,那么将他约到她的起居之所,又是何意?他知道自己此刻没多余的时间,过多地深究此疑问。他亦狗改不了□□,到嘴的肥肉让他硬吐掉,这不憋屈死他。
也许是豆豆的沉默,给了他太多太多胆大妄为的理由,赵书礼的双手开始不老实起来,从她的肩移向白皙的颈项……
豆豆身子晃了晃,没有躲开。赵书礼仿若受到鼓励,轻轻摩挲,仿若玩笑般试探道:“我若对你不正经,你会否撵我出去,从此不准我再入天慈城?”
豆豆紧绷的身子,随着赵书礼的温柔触摸,开始变得柔软、异样。赵书礼立刻便察觉到了。他激动欣喜,小心翼翼,趁热打铁,肆意挑逗。
豆豆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水般的身子,在赵书礼游走的双手下,压抑颤动。赵书礼本就是情场老手。女人动情,他哪里能察觉不到。何况他自来到天慈城,修身养性,不近女色了这么久,他本人更是动情不已。这下馋猫偷到了腥。
赵书礼知道,男子征服一个女人,除了两情相悦,此外就是要进入她的身体,让她在自己身下雌伏,跟随自己的节奏,攀上情~欲的顶峰。
他的阿悦,既然不做那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女,执意要留在世间,以凡人之躯,行凡人之事,察凡人之心,观凡人之行。那么情之大欲,她又怎么能避得开。
赵书礼不知道身下的女人是否真的就是数百年来人们传说中的天女。这个女人,颠覆了世人对女子的固有观念,直到她以天女身份再度现身人世。同时亦颠覆了世人心中固有的天女形象。
都说天神远离人间,不食人间烟火,可这匪夷所思的女人,偏偏要食人间烟火,还要弄得风生水起。她“弃了”天女的名号与至尊的地位,做了个简单的荣华夫人,在这四国边境接壤之地,建立了她的天慈城。
荣华夫人,富贵荣华!她真的是那么渴求尘世的荣华富贵,还是将之抛于掌上,肆意玩弄,以便观察世人心,世人事。这一点,人精一般的赵书礼拿不准,比他更人精的人,也拿不准。
现在的他,只想将她纳入怀中,一如当年一般。这乾坤大地诸国,好与坏,兴与衰,跟他赵书礼没关系。现在的他,只想守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自此,陪着她,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就好。
他掰过她已经半软的娇躯,吻上她娇艳的红唇,口舌相交,纠缠不清。豆豆完全瘫软在赵书礼怀中,她所有的理智,几乎都灰飞烟灭。成熟女性最正常不过的身体与情感需求,如潮水般咆哮着自她体中汹涌而出。唯一残存的一丝理智,让她自觉又不自觉地压抑着她的喘息、□□……
是的,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是那么地和谐,那么地水到渠成。
赵书礼的热情,在豆豆声声压抑的□□中,如火般炽热而放。她迎合着他的身体,任他将自己的情~欲,一处处,一簇簇,肆意点燃。
女性独特的渴望与激情,火燎着豆豆。可她无法像当年与刘奕阳从望宋城回到大梁京城一般,一路不加任何克制。她激情而隐忍,喘息而默然。
这场隐晦的性~爱,注定无法让七年来一直孤身就寝的豆豆酣畅淋漓,但却让她饥渴的身体,得到某种程度的相当满足,间夹着“偷情”的刺激与晕眩。
赵书礼终于满足地在她体内,释放了他全部的热情。他在天慈城两年的苦苦守候与等待,仿佛已经得到了他所期翼的最大回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再度在豆豆耳边蜜语温存,只见豆豆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床顶,幽幽道:“阿礼,我打算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