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秀逗(1 / 1)
赵书礼看着眼前拦住他,不准他通行的小女童,恨得牙痒痒。
小秀逗唇红齿白,生得粉嘟粉嘟,看上去人畜无害,让人疼不够的份儿。赵书礼才不会被她骗。他知道这副乖巧外表下所掩藏的无法无天。
小秀逗已满过七岁。大梁与豆豆约定的协议时间已到。
你若是第一眼看到小秀逗,定会认为这小丫头实在是乖巧又可爱。你若再稍近一步靠近些,也定会发现,小丫头的脾气好温顺,比起同龄的孩子,懂事乖巧得太多太多。
你若更近一步,彻底走近我们的小秀逗。完了,铁定会大声痛呼上当,然后给自己一巴掌,恨自己识人不清,老鹰居然被小雀啄了老眼。她哪里是什么乖巧可爱的懂事小女孩,分明就是一个小土匪加小流寇。偏偏你还打不得、训不得。
天慈城里什么人都可以惹,就是千万不要惹到小秀逗,或被她惹上。你若被她盯上,可真就有大麻烦了。这小家伙欺软不怕硬,扮无辜装可爱、演可怜的恶因子,不知从何处继承而来。
她只有在豆豆等极少数骨灰级的长辈面前,才会老老实实,乖巧懂事。至于她的主人,天慈城的少主秋厚自,也只能压住她一半的嚣张与无赖。
小秀逗年纪虽小,又有那么多的恶习,但只要秋厚自待在天慈城,她倒也会履行自己的职责,乖乖地跟在她的主人身边,十足贴身小侍女的模样儿。
是的,这是我们的小秀逗在天慈城公开的身份。她是天慈城少主的贴身小侍女,是天慈城收养的众多孤儿中的一个。
天慈城少主秋厚自,荣华夫人喜欢唤他“自儿”,小秀逗则喜欢唤他为厚自哥哥(猴子哥哥)。
荣华夫人没女儿,额外喜欢早熟乖巧的小秀逗。荣华夫人的这种额外喜欢,在众人面前,根本不加任何掩饰。
天慈城内有一个传言,它隐晦地点出小秀逗的身世。说她是长老院大长老简清颜的亲人。
简清颜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态度模棱两可。这反让喜欢旁敲侧击、喜欢以只言片语去揣测的众人深信不疑。只因为小秀逗在私下,她自以为没人时,总会亲切地唤简清颜为“爷爷”,而非“大长老”。
能够亲切地唤天慈城长老会的大长老为爷爷的人,天慈城的内外城加起来,可谓仅小秀逗一人。不明真相的众人私下揣测,大长老让小秀逗以孤女身份进入天慈城,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避嫌。
的确,简清颜独特的大长老地位,荣华夫人的额外喜欢,天慈城少主秋厚自的异常疼爱,再加上豆豆身边的贴身护卫与侍女、女官们的偏心偏袒,尤其是以前被“放逐”到天浮院潜心学业、后又回到豆豆身边、昔日豆豆最倚重的贴身侍女、如今的昭女官的刻意维护,使得小秀逗在天慈城如螃蟹一般,横行无忌得有些不像话。
你不去招惹她,她不见得就不来招惹你。呵呵,没错。只要她瞧上你了,自然会用她的小小狐狸爪子去逗你,挠你。
你若敢反抗,敢告状,嘿嘿,你就等着以后几乎难休止的不太平、不清净。除非这小家伙又瞄上了新的倒霉蛋。
赵书礼与小秀逗,这两个在各自的地盘上横行无忌惯了的一大一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较量与针锋相对。
赵书礼不止一次,如现在这般恶狠狠地对小秀逗恐吓:“小小年纪就学人狗仗人势,给我滚一边去。一个小小的侍女,不就仗着你家少主……敢拦我……”
小秀逗偏偏不怕他。她比对方还横:“不让,就是不让。”小小的狐狸爪子,在粉嫩小脸上不停挠羞羞:“羞,羞羞。夫人娘亲都不愿见你,你还来。你是癞皮狗,癞皮狗……”
赵书礼一听,更来气。之前秋月将他领到偏厅,秋月走后,这讨厌鬼不知打哪儿突然钻出来,阴魂不散,令他避之不及,讨厌之极。
赵书礼揉揉鼻子,凶凶盯着小秀逗,将手中折扇,往后颈粗鲁一插,拽拽道:“咦……讨厌鬼,几日不见,胆子大了不少啊……谁不想见我?就你这小鬼挡道。哼哼,敢骂我,不好好教训你,连你这个小鬼我都降不住,你赵大爷我就白活了。”
“看,你身后是谁。”赵书礼突然叫道,伸手就去捉小秀逗。
小秀逗人小鬼大,才没上他的当,躲到柱子后面,赵书礼扑了个空。
她像泥鳅一样滑,赵书礼捉了几次便放弃逮她,不削道:“我逗你玩呢。谁想抓你。我大人才不会去抓一个小丫头片子。”
小秀逗从柱子后面探出小脑袋,扮鬼脸,学着赵书礼之前的腔调,稚声稚气拽拽道:“呸呸呸,癞皮狗。我不是小丫头片子,我是厚自(猴子)哥哥的侍从女官。你才是小鬼挡道。不对,是老鬼,是老鬼挡道。哼哼,敢对猴子哥哥的侍从女官不敬,你是,你是大罪……。”
小秀逗忽地有些心虚,努力想想,好像记得大人们说过天慈城有这么一条,不准对侍从女官无礼的规定。她越想越肯定,也就越发嚣张起来:“对,大罪,是大罪……你,你还不快给我跪下赔罪!”
赵书礼剑眉一挑,冷笑扑哧即出,轻蔑道:“呀……呵……,侍从女官?哼哼,嘿嘿。都说我脸皮厚,你脸皮可比我还厚。哈哈,猴子哥哥?你家少主在你嘴里原来是一只猴子。” 他毫不在意他堂堂一成年男人,偏偏给个毛头小孩计较,是多么地有失身份与让人鄙视。
小秀逗被赵书礼激怒:“呸呸呸,癞皮狗,你才是猴子,野猴子,大野猴子。哼,是厚自哥哥,不是猴子哥哥。”
小秀逗反应亦极快,小脑瓜一转:“你,你敢说少主是猴子。哈哈,我告诉夫人娘亲去。哈哈,癞皮狗,你要被罚了。”想起自己犯过错,被惩罚的惨样,她不由对赵书礼幸灾乐祸起来。
赵书礼哪能被她唬住,鼻音哼哼哼哼,毫不在意:“夫人娘亲?我说你家少主的细腿还不够你抱的。你心眼也忒多了点。荣华夫人也是你能攀附上的?还夫人娘亲,不定谁告谁呢。给我闪一边去,别在我跟前碍眼。”
小秀逗鼻孔朝上,朝赵书礼做怪相,同样不服气哼哼一番,回敬给他:“羞羞,羞羞,羞死人了。癞皮狗,赖在我们天慈城不走,你才该闪一边去。你滚,你滚出去。”
赵书礼气绝:“嘿……你还蹬鼻子上眼了。女儿家不学好,张口就骂人,跟你那猴子哥哥学的吧?好的不学,净学人小鬼难缠。我不看你是个黄毛小丫头,懒得睬你,否则我早替简大长老,将你吊起来,好好教训一番。我再理你,你是我大爷。”
赵书礼似是被小秀逗气倒,拂袖而去。小秀逗得意忘形,从柱子后面钻出来,在他背后搞怪地挥手:“癞皮狗,滚吧,滚吧……”
谁料,赵书礼猛杀一个回马枪,小秀逗躲避不及被逮住。见四下无人,赵书礼恶从胆边生,扬起手,重重一巴掌往小秀逗头上扇去……
小秀逗顿时傻眼。天慈城里,敢对她动手,她破天荒第一次遇到。倔强的大眼睛闪着惊慌和不敢信,口中却不服输,强硬道:“你敢,你敢,癞皮狗你敢……阿山、阿山……”
赵书礼巴掌挥得很快,不过一落在小秀逗头上,顿失力道,变得非常轻柔。赵书礼像变了个人一般,轻轻拍拍她的小脑袋,十分可亲道:“呵呵,小丫头越长越乖巧了。来,送你一件小礼物。”他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玩意,硬塞过去。
小秀逗怔怔,赵书礼趁机在她的小鼻子上,看似长辈疼爱小辈轻轻一捏,实则暗用巧劲,趁机弄痛了她。这下,被赵书礼变脸懵住的小秀逗,痛醒了。
早已被众人宠得无法无天的小秀逗,怎肯依。而赵书礼这厮,弄痛了人,还气死人地将他捏人鼻子的那只手,放在小秀逗眼前,似乎还想故伎重演。
小秀逗那能让他再次得逞,露出尖牙,扑上去就咬。赵书礼一脸痛苦隐忍。小秀逗死不松口。这时,只听不远处传来严厉的呵斥:“住手!”
小秀逗脑袋一激灵,先不管自己委不委屈,赶紧松开狐爪利牙,不等豆豆走近训斥她,跑上前,眼泪汪汪。一只爪子指着小鼻子,另一只小爪子则指向赵书礼,委屈道:“夫人娘亲,他,他捏我鼻子。痛,痛痛……”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小秀逗的这副模样儿,在豆豆眼中,怎么看,怎么都是做戏做过了头。她可看得清清楚楚,赵书礼不过是轻轻逗弄了一下,明显是她反应过激。这孩子做戏居然做到她跟前。
豆豆至今也弄不明白,她的自儿与逗逗,为何总喜欢为难赵书礼。这两个孩子都不喜欢赵书礼,也不待见他。自儿还好些,就算他再讨厌某人也懂得顾全礼节,而逗逗似乎……
豆豆看向赵书礼。赵书礼不好意思道:“是我不好,不该逗她。”
他这厮,边说边朝豆豆礼节行地行了一礼。巧不巧,手向上一拱,袖口便自然下滑,右手虎口上,一排牙印,带着血痕,清晰可见。可见小秀逗下口有多狠。
豆豆脸色一变,赵书忙遮住右手:“不碍事。”
豆豆对他道:“她自小被人惯坏了。不能再这么宠着她。”她转向小秀逗,脸色更加严厉。
小秀逗见自己作恶的证据,被赵书礼不动声色摆了出来,心虚得很。什么人都好糊弄,就是她的夫人娘亲不好糊弄。
豆豆严厉道:“还不过来向赵大人赔礼道歉。”
小秀逗心中十分不愿,可鉴于她夫人娘亲一贯以来的手段,只得收起泪水,先不管自己有理没理,委不委屈,向赵书礼赔礼认错:“赵大人,逗逗错了,请原谅逗逗。”
赵书礼可乐坏了。要知道,自他来到天慈城,他就没少吃秋厚自与小秀逗这两主仆的苦头。得了便宜还卖乖。当着豆豆的面,气死小秀逗不偿命:“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真乖。”
他厚着脸皮扮亲切,吃定了对方不敢反抗,顺手在小秀逗的鼻子又是轻轻一捏,这次倒没敢再耍花招。
心中无比委屈的小秀逗,见此刻变得如此和蔼可亲的赵书礼,不由想起了故事里的那个恶毒又善于伪装的狼外婆,幼小的心灵霎时恶寒阵阵。
赵书礼从此就在小秀逗心中,被定位为狼外婆。赵书礼不知道他此时的所作所为,在未来将会连累到他身边的亲人。
此时的小秀逗,气恼极了。可在豆豆跟前,她同样不敢造次。技不如人,那么这哑巴亏,对自小就被暗中特殊训练的她而言,只得郁闷地吃下去。
小秀逗被秋月带走,回到住处,见到迎上来的阿山阿水。她牵起阿水,不理阿山,气鼓鼓对阿水道:“阿山最坏了,我们不理阿山。”阿山跟在后面,一头雾水。
赵书礼见眼中的讨厌鬼一走,立马将胜利抛到脑后,磨叽起豆豆来。
豆豆倒也不太烦他的磨叽。这厮的行径,她早摸透了。反正只要谢安文一进内城来见她,赵书礼必定会来搅局。
他也颇懂分寸。会留出正常时间让谢安文汇报公务。但只要时间一长,便沉不住气,凭着冰魄玉叶所带来的特权,总会弄出些不大不小的理由,非要紧急面奏豆豆。
谢安文在书房里耐心等待豆豆,相比赵书礼的沉不住气,他更显得气定神闲。豆豆也发现谢安文最近半年以来,明显改变了他以往要事先奏的奏事风格。
如今的谢安文,按公务的紧要程度,排列先后次序,由轻到重、由缓到急,总是将最重要的公务都移到最后来禀奏。
谢安文彬彬有礼,耐心极好。你赵书礼要搅局,他亦不动声色。他深知只要公务未完,豆豆始终都会回来将公务处理完毕,才会结束他们的会面。若是豆豆因此怠慢、延后公务,他不将公务奏明、商议个彻底,亦不会离开。
话说回来,豆豆也觉得赵书礼这厮有时也实在太过分,着实欠人教训。被他气昏头时,更是后悔当年怎么会头脑发昏,使了这么个昏招,把歪脑筋动到他身上,将冰魄玉叶给了赵书礼。好处没见到多少,结果却给自己惹来麻烦多多。不过,豆豆心中其实并不真正厌烦这种麻烦。
豆豆毕竟是个女人。赵书礼的搅局行为,让她暗藏的虚荣心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满足。或者说,她眷念这种被人吃醋的味道。也正是她纵容着赵书礼,给了赵书礼本不该有的奢望。也许还有她内心莫名的情丝。
随着小秀逗七岁生辰的一日日临近,有些事情豆豆不能再继续暧昧下去。她敏感地发现,她其实很愿意赵书礼待在自己身边。
赵书礼异类,不管养成他如今这副痞子异类行为的原因为何,他对某些礼教的蔑视与身体力行,与其说感动了豆豆,不如说他们之间有一种默契的共鸣。
赵书礼这次没有过分。他见豆豆神情凝重,板起了脸,以为真的有紧急公务。纠缠少顷后,便很快离去。
豆豆这次回来得快,谢安文眼中略微有些异色。但回来的豆豆却无心公事。草草将公务了结,并将一些不甚重要的事情推到数日后。
接下来两日,豆豆一反常态,独自待在房中,借着清修的名义,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
又过了一日,她约出赵书礼。在豆豆约见赵书礼那日,左平翰在郑国终于发现了相驭哲等人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