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八·身份(1 / 1)
她似乎听着了,又似乎没听进去,只是仍旧认真地望了他,琢磨了许久,突然开了口问:“我虽是头次来逛,可见了街面上的人,也明白你与他们都不同些。光是出手的阔绰,只怕就是别人难及的了。虽然府里人都唤你少爷,可又有哪个少爷像你这般自在。平日里不用劳作,住华屋,用佳肴,穿锦缎,有一堆使不完的钱,所以,阿曜,你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他与她相识相伴了这么些年,确是从未曾说过自己的身份,却也从不曾想到有一日她会开口问,往昔她不在意这些,想来是因为她总把自己当做青帝转生,即已明白本体,那在这人世间的虚名身份自然不足挂齿,可有可无了,如今她会这样问,分明应是更加在意自己了,他暗自感慨,情感交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竟脱口而出道:“哦,你往常倒不曾问起我这些。”
“……是么……”她微微垂下头,一下,便又扬起来笑着看他:“既然这样,你若不愿意说也没关系的。”眼睛里分明有一线的潸然。
他知她误会了,忙笑着把她搂过来,贴着她的面颊笑道:“别这样,你问我,我怎会不告诉你。”
他俯身在她耳边,像讲一个秘密一般,悄声道:“嘘,别让旁的人听见了,我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同胞弟弟。”
“哦。”她的反应却是平平淡淡,应了声,便又沉默了,像在细细琢磨一般,好一会儿犹疑地问:“那,是不是,就是,什么王爷?”
他点了点头,却看见她面上浮起了笑意,惊奇道:“那这又什么说不得的?你这般小心?”
他闻言,眨了眨眼,一时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这有什么说不得?他不过是担心旁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往后的日子就不再有如今这般的悠哉了。
其实说到底,旁人在不在意这些,他却也不知道。
他只知自己离了京城,觅到这一片清宁的地方修养,掩了身份藏了姓名,人只知镇外的小山别业里,住了个腰缠万贯的大少爷,于是好容易逃了朝政离了官场,安心过一段常人家的清净生活。无论如何,总不愿人知道自己是圣上的同胞弟弟,人擅变脸,虽不能一概而论,但总有人会因此改了嘴脸心思,而他却最烦这样的状况。
他愣了片刻,突然笑了出来。
他的阿秾原是不懂这个的。
她才不管自己是王爷还是杀猪匠,在她心里,他便是景曜,不论身份地位,只是她的景曜。
他心底里颇泛上了一些欣慰得意,回过神来时,便见着她的唇动动,似在说什么,只是听不大分明,于是柔声又问了句:“嗯?怎么?”
她突然伸手攥住了他,怕他跑了一半紧了紧,然后仍不放心,索性扎进他怀里抱住他,把脸颊贴了他的胸膛,小声但认真地问:“那你的官是不是很大,是不是再没有人会捉了你,把你下到狱里去?”
他不禁失笑:“呵,你怎地会想到这些?”
她的面色雪白雪白的,却又似有些病态,只抿了嘴摇摇头,仿佛把什么心思赶跑一般,却不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时也挪不开,仿佛被吸住了一样,久了,渐渐却瞧出几分不对来,他伸手抚住她的脸,只觉得触手温热,竟不似平日的凉意,心里也略微疑惑了起来,便开口问道:“阿秾,你可有觉得不舒服?”
她怔了下,慌忙摇头道:“没,没有。”
他仍旧不放心,轻轻摩挲了许久,喃喃道:“真的?那为何你的面颊这么烫?”
她从他掌心里挣出来,扑哧一声笑了开:“这话倒是奇怪。当日你怪我体温低,而今我暖起来,你又嫌热,究竟是要怎样?”
他也不禁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确是过度担忧了,嘴里还是狡辩道:“我还不是担心你。”
她便含着笑点头,确实不像身子不舒服的样子:“好好,我知道你担心我,我自会注意的,你尽管放心,只是现在近午时了,你领我去吃点儿东西可好?”
他听闻她这样说,方才彻底放下了心,指着前面一间挑着酒旗的客店道:“午膳早也订好了,单待小姐您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