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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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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启二年,春天来得格外迟缓,已交三月风还很凉,满坡望去,绿色不过星星点点。

潜山脚下山谷寺前,十几匹马肚带扣紧仰首啸鸣。七八个紧身衣裤的小伙子立在马前,正朝台基上的庙门里张望。很快,高高的石阶上下来一行人,塞图走在最前面。裹一身浆洗得半旧的雪青色袄裤,脚底一双黑绒厚底短靴;外罩杏白棉织夹披风,高高绾起的发髻包在同色帕子里。吹了一年山风,脸颊已经不再细腻如往,却倍显红润,眉下一双凤眼还是那样光彩照人。山谷寺年轻的住持普静,披袈捻珠随行。

下了台阶塞图驻足,躬身道:“这里风硬,大师请回吧。”

普静双手合十,含笑点头。

“她们呢?快给披上点儿。”塞图回头吩咐。

斜刺里跑出个女孩儿,一名中年妇人怀抱棉斗篷追在后面,嘴里嘟囔着:“看看,说不叫跟来偏不干。来了数你不听话,叫穿不穿,让风吹咳嗽了怎么好?”

在二人身后,跟着一个披戴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粉红莲花图案的小斗篷自两肩垂到膝下,套了红绒面棉鞋的两只脚稳稳地迈着步子,白绒镶边风帽裹住头,只露出一张如花小脸。

跑在前面的女孩儿扑到塞图腿边,扭股糖似的推拒:“不要,不要嘛,我不冷……”

塞图俯身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儿——冰凉,再握小手,笑意浮现:“嗯,热呼呼的,我们长大了,再不像小时候那么怕寒怕冻,对不对?”

孩子踮起脚,使劲点着头:“绢绢不怕冷,要和娘骑一匹马。”

“骑到马上风大,得像阿莲姐姐那样穿上斗篷才行。”塞图接过中年妇人手里的披风,裹到孩子身上。

“我要跟娘一起骑马,”孩子就势扎进塞图怀里,撒开了娇,“来的时候娘抱的莲姐姐,回去该抱绢绢了。”

披着斗篷的小姑娘走到跟前,站定后沉静不语,只眼巴巴地看着。塞图有些为难了。

中年妇人弯腰抱住她,哄道:“阿莲乖,来,咱俩坐一匹马。”

小姑娘迟疑着转动了身子。

塞图忽然说:“算了,都过来,两个都上我的马。”

“那行吗,夫人?”

“有什么不行?抱她们上来,捂严实点儿!”

两个女孩儿欢呼雀跃起来。

十几匹马喷着响鼻四蹄蹬开,渐渐驶离山谷寺。塞图在马背上感受到迎面逼来的寒风,低头看身前的两个孩子,脸对脸坐着抱得紧紧的,像两只乖巧的小猫缩在自己宽大的披风里。

“绢绢眼看一天比一天长结实了,就是这阿莲,快一年了,还是这么不爱说不爱笑的。”她在心里轻叹一声,带了把缰绳,放慢坐骑速度,慢慢感到耳边风声变小。

一年前,迫于朝廷的疯狂追杀,方汉洲毅然放弃出逃,在潜山举旗起事。因为曾领着山上人马和大明正规军真刀真枪碰过两次,亦出于对方家的敬重,韩大勇甘心拥他为帅,部下两千余众也大多认同当家人的决定,只少数几个一时不服气,提出武场较量,结果没有一人能在青萍剑下走过三个回合,于是再无二话。方汉洲提出,既共聚一处,彼此便不再是路人,理当从此福祸相依生死不弃,愿与韩大勇结为异姓兄弟。

陈江早就表示过,陈方两家决不分开,自然在结拜之列;段运昌出洋之心不死,但以与方汉洲和陈江早已成就的一份“砸断骨头连着筋”的交情,认为走与不走,兄弟都是一定要做的。四个人的眼光最后转向武定华,心里怀着一份相同的企望,却都不知该怎么说。

后者正躺在院墙垛上晒太阳,意识到众人投来的目光,半眯起眼仰视天空,口中轻念:“同胞手足赖天地父母所赐,八拜之交靠彼此投合顺眼。列位看我,还顺眼吗?”

“顺,太顺了!”四个脑袋齐点下去,四张嘴竟说得一字不差,说完互相对视,都觉得不可思议。

“阿弥陀佛!”墙垛上的人空翻跃下,合十躬身。

段运昌大喜:“成交了?”

武定华盯住他,上下一打量,皱眉:“说实话,看他们三个还好,只尊驾稍有些堵心。不过,”他语调一转,眉头轻扬,“也将就了。”

“我佛慈悲!”段运昌站起身,执佛手郑重还礼。

旁观者大笑。

韩大勇笑完认真地问:“武师兄,这事儿你得回去请示了之大师吧?”

武定华反问:“怎么,几位也有意拜在他老人家门下?”

“不,不,不!”韩大勇摇连连摆手,“我们哥们儿可消受不了那清静日子。”

武定华微笑。

到各自备庚帖序齿的时候,方汉洲看到坐在角落里许久没出声的人,愣了愣,走上前。

“老弟,你——来吗?”

“哥,你们加我吗?”

韩大勇也发现了,猛一拍额头,懊悔不已:“嗨!怎么把我们谢老弟丢一边了,真该死!”

段运昌跟着顿足自责,武定华闭目念了一句经,只有陈江,默然不语。

方汉洲一把拉起谢宁,转身道:“这可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今天……”

话刚说一半,外面马蹄声急。一匹乌骓马顺山道冲上来,到了门前猛然刹住,骑手滚鞍落地,扔了缰绳两步跨进院子,平地炸响一声大吼:

“你们他妈的太不地道了,还有我呢!”

何成!院子里的人都愣住,相顾语塞。

憋了半天,韩大勇咧开嘴,笑容里带出三分歉意:“要说是应该,应该算上你,哈?”

“‘哈’你个头!凭什么不算我?”何成甚为恼火,黑着脸走到方汉洲面前,怒气冲冲地道,“姓方的,今天我跟你要句实的,你说,你是不是有点儿看不上哥们儿?”

“这,这怎么说的?好像我从没实话。不过结拜是大家的事,为什么单问我?”方汉洲习惯了他的性子,并不真恼。

何成叉腿站在当地,手里来回折弄着马鞭,冷笑一声:“哼,拜把子不是你提的吗?论岁数你肯定排老大,我不问你问谁?”

众人一想,嗯,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都把视线集中过去。武定华和何成接触不多,头一回见他这么野腔无调出言不逊,觉得十分有趣。

方汉洲低头想了想,眼角嘴边渐渐蔓出笑意,抬手一怕:“何……老弟,我在这儿落草,咱从今就是一家人了,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你和大勇本是兄弟,我和他拜了把子,论理当然大家就都该是兄弟了。可有一点,我还不大明白,”他顿了一下,左右看看,继续不紧不慢地说,“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从我一家人上山那天起,一直到现在,我两个儿子可都是喊你一声‘何大哥’的。那你说,咱俩这辈分,倒是该从哪儿论呢?”

话没完,段运昌已经忍不住,碍于何成脸板得太紧,赶快躲一边去了;韩大勇不管那么多,哈哈大笑起来。

“那,那不是哄他们玩儿的吗?谁还当真?”何成的脸板不住了。

方汉洲一本正经地道:“哥儿俩可都当真了!还和我说,要不这么叫,你就揍他们。”

“有这话,有这话!”陈江出来作证,“我家陈钰也说过。”

段运昌笑够了,凑过来声称自己从来都是孩子们的“段叔”,结拜理当有一份;武定华却以为,各人论各人,可以不必那么较真。

“那不成,辈分是大事,不能含糊!是不是,陈大官人?”韩大勇不同意。

陈江颔首:“不错,长幼之礼不可废!”

四个人分成几拨儿,各执一词,及其带劲地起哄,直把何成的黑脸哄得渐渐变红,变紫,眼看着挂不住了。

方汉洲伸臂攀上他的肩,看定他,说:“别急,别急,咱说笑归说笑,可我还真是很想叫你一声‘兄弟’。我可从来没有看不起你,真的,我起誓。你呢,自小是个叫花子,死人堆里扒回来的一条命;我方汉洲好像强些,可混到现在,除了比你多个老婆,多几个孩子,也什么都没有了。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话,全是放屁!以后谁也不许再提。如果你不嫌弃,愿意认我这个哥,从今往后,咱就是好兄弟,任什么都打不散的兄弟,怎样?”

院子里安静下来,何成拼命眨巴着眼睛,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吭吭吃吃地说:“我,我生得笨,可我,不怕死,我,我力气大!再来官军,方大哥,我保证全听你的!再不,再不给你捣乱。我愿意和你做兄弟,我愿意!我不给青萍他们当大哥了。”

“没关系,我俩儿子都特喜欢你,你要是觉得那样好,我没意见。”方汉洲依旧极认真的样子,说完转看众人,“哥儿几个,有这么大的一个侄子,你们介意吗?”

“不,我们不介意!”回答声格外响亮整齐,惊飞了墙头的两只小鸟。

窗子里看热闹看了半天的塞图,扶着窗台笑弯了腰。

次日晨,潜山主峰天柱峰前的拜岳台上,焚香七柱,摆酒七碗。耀眼的阳光下,一只红顶红腭的白公鸡被一剑斩出颈血,血水依次滴洒进七只酒碗。七个男人一字排开,腰佩刀剑足蹬长靴,罩甲束带披挂齐整,各自端起眼前血酒,高举过头,对天盟誓。

那个场面,塞图终生难以忘怀。尤其台前高声诵读的最后几句誓言,过了许多年后,还时时响起在她的耳边。

“……自今日今时今刻起,我等七人自愿结为兄弟,倚为手足,皇天在上,后土在下,誓语一出,天地共鉴,永不言悔。我——方汉洲!”

“陈江!”

“韩大勇!”

“武定华!”

“段运昌!”

“谢宁!”

“何成!”

“情愿甘苦同当,福祸相依,不离不弃,同生共死。若违此誓,人神不容,天诛地灭!”

歃血盟誓的当日,潜山总关寨城楼前几丈高的旗杆顶端,换上了一面深紫色杏黄飘幅大旗,七朵火焰的图案正中,黑丝线绣了个斗大的“方”字。

一身戎装的方奎上来拜旗时,头抵旗座伏地大哭。任谁都劝不住,哭声直达飞来峰顶。众人无不以为站在城楼上的方汉洲一定会亲自下来相劝,但他始终伫立原地,纹丝不动。只有位列其侧距离最近的陈江一眼瞥见,眼泪早已浸湿了这位新主帅紫红色的披风颈带。

结拜当晚,兄弟七人原要大摆酒宴以示庆贺,也和几家眷属相互见礼。谁知武定华提出延后两日,说自己出来太久了,需要回九华山点个卯,况且结拜是大事,也该告与师傅知道。

“老四,”韩大勇用上了新称呼,“这拜都拜了,哪天告诉不一样?喝完晚上这顿酒再说!”

“三哥,九华庙里还存着我不少东西,我想就便都带过来。”

陈江听明白了:“四弟是说,要搬到山上来住?”

“两头跑吧,怎么,没我的铺位?”

大家只道他是个散淡惯的人,向来飘游不定,如今肯落脚相守,自然是巴不得的好事,于是不再阻拦,放他下山去了。

武定华倒没食言,果然在第三天黄昏赶回了潜山。自己骑马,边上跟了辆车,看得来迎候的段运昌等人有些纳闷,一个不僧不俗来去无踪的人,家当还真不少。等到他下马掀开车挡帘,从里面抱出一个眉目如画年仅三四岁的幼女,所有人的眼珠子齐齐掉出了眼眶。

“啪”一声,何成击掌惊叹:“天爷!四哥,这不会是你童养的媳妇吧?也太小了点儿。”

“滚!再满嘴胡吣我让你连‘哥’都做不成!”武定华抬腿给他一脚,转身蹲下,换了副神情指点道,“阿莲,这是五叔和七叔,那边那个是六叔。”

小姑娘全身裹在水粉红色的小斗蓬里,怯怯地看着眼前三个男人,漆黑的眸子藏在两排忽闪的睫毛下转了几转,花瓣一般的小嘴抿得紧紧的,就是不开腔。

“阿莲,咱不是在路上说好的吗?怎么不叫人呢?”武定华陪着笑,耐心哄劝。

段运昌和他自幼相识,却从没见他这么低声下气地和任何人说过话,更没想到一眨眼大变活人竟凭空变出一朵娇滴滴的小粉花来,大张着嘴完全看傻了。

谢宁定定神,走上来蹲下身,仔细打量一大一小两张面孔,问:“四哥,这,这是令千金?”

“是,我女儿,武莲青。来,叫六叔。”

谢宁的嘴也张大了,惊讶的神情大概是吓着了小姑娘,蚊子似的哼了一声“六叔”,就把头埋到父亲肩上去了。

武定华从九华山带回一个天仙似的女儿,消息顷刻传遍全山。

酒席宴上,七兄弟现有的妻子儿女彼此见礼,新来的小仙女已经不像刚下车时那般羞怯,跟着父亲给大家依次叩头,引起满场轰动。韩大勇硬按着何成不叫上前,说他粗眉蛋眼再把孩子给吓着。

塞图惊异万分,等磕头行礼到自己跟前,一把拉过来抱在怀里,抚着小姑娘嫩白如玉的脸颊和软软的头发,由衷夸赞说连名字都取得这么美。

武定华站在一旁,笑言:“她娘给留的名儿,这孩子生在六月。”

“留”字引起塞图注意,想一想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她娘呢?”

“早不在了。”武定华匆匆答一句,又说,“以后少不得多拖累嫂子。”

他眼中掠过一抹淡淡的伤感,虽一闪而逝还是被塞图看到了。段运昌从一旁冲过来,拖住武定华说,他不该寺庙藏娇藏了这么久,连自己和陈江都被瞒了好几年,定要狠罚他的酒。塞图看着两个男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暗称奇,她觉得,丈夫这个新结拜的“四弟”,或许还有很多为人所不知所不能想像的秘密。

“娘,看那儿!好像是五叔来了。”

马背上响起娇娇的一声,顺着一只小手伸出披风的指向,塞图恍惚看到斜前方岔路上驰来几匹快马,一下子从冗长的回忆中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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