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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29)(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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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帝驾崩,刘孟雄的征剿被迫中止,潜山逃过一劫,但国丧百日,自京师下至各省州县百官辍朝,大小货运码头通关厘卡一律暂闭,段运昌本已上了船,忽然一纸封关令到了码头,出海之计瞬时成空。

“运气真不好,只差两个时辰就要开船了。”相随护送的武东华很是沮丧。

武定华皱一皱眉:“过江的时候要是不管那档子闲事,也就走了。”

大家自然要问怎么回事,武东华说,一行人在京口镇准备渡船过长江时,遇到一伙人要买一个小丫头,买卖双方怎么也谈不拢,又谁都不肯退让,最后买方竟恃强明抢。

方汉洲一听即明:“这等闲事,武师兄自然是要管的。”

“差矣,这一次怜香惜玉者另有他人。”武定华眼光一瞥。

众人视线被引到段运昌脸上,后者解释:“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有这份心思?不过看那个孩子岁数实在太小,不忍心她跳火坑罢了。”

陈江问:“怎知买人的一定非良善之辈?”

段运昌一笑:“读圣贤书咱不能和你比,断货色,识买家,我自认还有几分眼力。那伙人明摆着是行院出身,来给鸨儿娘挑人的。”

“大江两岸竟公然买卖人口,什么世道。”陈江感叹。

韩大勇不以为意:“有什么新鲜?前年大旱,今年闹水,两个月前出去打粮的一哨弟兄回来说,芜湖码头上到处都是插草标的姑娘小子,一两银子不到就能领一个蛮像样的回来,还抵不上一石粮食呢。”

塞图关心的不是这些,急问:“后来怎么着?人叫他们弄走没有?”

“弄走了还行?那几个也不是善主,光说好听的没用,到底还是把官家人请了出来,他们才肯放手。”

武定华摇头:“就为耽误这一刻,雷老大的船多等了我们半天,结果谁也没走成。”

文西华是当时首先发现这桩“公案”的,此刻听武定华话里颇有悔意,忍不住表示歉疚:“都怨我,我不多那句嘴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段运昌安慰他:“先别急着往自己身上揽,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你不说,当真我们一走了之,有人会睡不着觉的。”

话虽没错,武定华终究还是渐渐坐卧不安起来。常走江湖,他深知近年出海机会难寻,尤其像送出段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而陈江担心的是,适逢朝廷新旧易主,局面动荡一时难定,举家外迁显然不是最佳时机。然而方段两家,一南一北去意颇坚,旁人既没有更好的主意,也就只能尽力助他们成行。

十几日后,段运昌第二次启程,告别时照旧行者依依,留者戚戚。最难过的还要数段洪和几个孩子。段运昌不忍老管家再伤心一次,托词风大执意拒绝他送到山下。段洪很听劝,止步在天书峰前,却等大家走后独自躲进岩石背后大哭。孩子们原本见段叔意外归来,乐不可支,甚至幻想着可以就此团聚再不分开,哪知道不过是白日里做的一场梦,倍受打击。陈钰没头回哭得厉害,却绷着小脸沉默得不像一个才几岁的孩子。青萍结绿一向也和段叔的感情好,红着眼圈儿拉住他不肯放手。

何成见不得这等场面,大声道:“洒什么狗尿?没准儿跟上回似的,转一圈儿玩几日又回来了。”

武定华听着别扭,自己千辛万苦找来的机会,怎么到他嘴里这么晦气?韩大勇看出这层不快,更明白没人会喜欢这种说法,横了何成一眼,告诫他少开口。其余几人为离别所困,都沉着脸不肯开腔。何成话出口也觉欠妥,讪讪地退一边去了。

送走段运昌,几天后方汉洲方奎伤口痊愈,携一家大小并陈江夫妇下山北上。孩子们这一回舍不得的是何成,眼泪汪汪一直哭出潜山县境,青萍结绿依旧是一步三回头。

谢宁早已派人沿途接应,一路经六安、淮南、宿州、淮北皆平安无事。考虑到方汉洲那张脸在中军督府太出名,谢宁建议绕行中都,这样虽会多走出三百里路,但可以免掉进出凤阳有可能惹出的麻烦。只是他没有想到,重新设计了路线依旧没能躲过朝廷盘查。方陈两家自徐州拐进河南省后,刚刚踏入商丘城,城门楼下一名执役竟认出眼前之人是通缉重犯,当即下令锁拿。幸好方汉洲和方奎早有防备,拔剑还击。一场混战后他们退出商丘,倒退数十里,隐身在豫皖两省临近交界的一座不知名的山岭间。躲到第三天早晨,谢宁亲身赶到,带来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江北各省大小州县已经又贴满了缉拿方汉洲的榜文。

“看来他们是不抓到你不肯罢休了。”

听了这话,方汉洲沉思好一会儿,拿不定主意何去何从。如果只是自己和方奎,他坚信可以一路杀出中原,抵达大漠,但现在有家眷拖累,陈江亦乏护身之功,面对朝廷举国网捕,能否逃离生天他毫无把握。

谢宁见他不说话,知道非常为难,可引领出关投奔自家旗主的打算,却是一个字也不敢提。最后陈江大胆提议,不如就照原计划走凤阳,虽则冒险,或可出其不意。方汉洲也正想到这一点,见与他不谋而合,下了决心。于是一行人转道回皖省,奔中都大邑凤阳而去。临出发前,谢宁随口相告,大明龙庭又换主人了。

方奎一惊:“怎么?新皇上不是刚刚登基一个月吗?”

“是,但北京传出话,宫里又出了大事,六部重新拟注丧仪,肯定又是国丧。”

陈江几乎傻眼,说当今并无太后,即称国丧,只能是龙驭上宾。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方奎惊讶于一月之内连丧两位国君,有一句话不敢说出来,“大明的气数真要尽了吗?”

方汉洲问:“会是谁接位呢?”

谢宁道:“还没听说,不过汉人的规矩是立嫡立长,想来也不难猜。”

虽说不难猜,但眼前能猜的只有一位,这就是陈江,他说:“如果立长,那只能是今上的,不,是大行皇上的长子。”身为大明子民,为尊者讳他不便直道其名。

谢宁没这层顾忌,脱口道:“你是说朱由校?”

陈江点头。方汉洲再次沉默,心里盘算着。朝廷接连大丧,势必要乱上一阵,自己趁机携妻带子离开中原,应该有望。

但他估错了形势,两家人冒险奔到离凤阳十里路远的地方时,遇到谢宁候在那里的手下,报说城门新加了岗,关防极严,看来不容易混进去。走,还是不走?大家没了主意。商量到最后,决定由谢宁带人亲去打探,如若不行再另作道理。

过了大半天,马蹄阵阵由远及近,谢宁那名手下奔了回来,浑身血染两眼通红,径直冲到方汉洲面前。

“方爷,我们当家的叫人缠上了,他叫你速速离开这里!”

“怎么,他受伤了吗?”

“没有,只擦破点儿皮。那边上来的人太多,都不是善茬儿,当家的引他们往西边去了,命我来报信,方爷你们赶紧走!”

尽管方汉洲没敢把事情朝乐观去想,但眼前情形还是来得太突然,他努力稳住神,前后一琢磨,立刻悟出谢宁遭遇的不是一般营兵,很可能是锦衣卫人马,不然以他的机警怎么可能泄了底?

“他们有多少人?你们当家的行吗?”

“他不会有事,就是叫方爷别再耽搁,赶快往回撤。”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还是耽搁了,方陈两家的马车刚调回头,自凤阳城方向风驰电掣般上来一队骑兵,人人横刀执剑杀气腾腾。这架势和商丘城里遇到的不一样,方汉洲方奎全身一凛,同时亮剑出鞘。

一场厮杀昏天黑地,两个人知道没有退路,不得不拼。等来犯之敌统统被杀死之后,二人都受了伤,谢宁那名手下已断气了。察看家小,万幸的是孩子尚好,但塞图、陈江和周氏几个大人都挂了彩。阿梅和陈江的小儿子陈珏显然受了惊吓,眼睛瞪得大大的,尤其阿梅,上一次丛林受的刺激被唤醒,小脸儿惨白浑身发抖,当方汉洲把她抱起来时,猛然间发出撕心裂肺地号哭,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塞图顾不得手上流血,一把抢到怀里,拍着叫着哄着,不消一刻工夫,阿梅倒噎几口气,两眼翻白晕厥过去。

做母亲的仰天哀叫:“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害死我的孩子才罢手吗?”

夜空深邃无垠,一轮冰月悬挂天边,散发出幽冷孤寂的光晕,默默地俯视着一片弥散着血腥的荒野。

方奎唯恐再有人追杀来,问主人去往何方。

方汉洲注视着天上的月亮,慢慢竖起手中的青萍剑,盯着上面凝住的血痕,答出三个字:“走,回去!”

那声音刺透暗夜冷过月光,直敲到方奎心里,当时就令他打了个寒噤。

回到潜山,得报消息的韩大勇顺九井河迎到山脚下,看见一群大大小小的彩号,不禁大骂朝廷不是玩意儿。拉着方汉洲的手他告诉说,山上还躺着几位呢。

“段少东真倒霉,又没走了!在松江给一伙人抢了,连那个什么武师兄都挨了一刀。”

方汉洲惊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又没走成?武定华功夫了得,谢宁曾赞不绝口,自己也当面见识过,再加上“哼哈二将”保驾,谁能伤到他?

“什么人干的?”

韩大勇摇头:“说不清。段老弟花重金请出盐帮老大程金山,都没查出是哪方来路。”

方汉洲看一眼跟在旁边的何成,哼了一声:“这下好,真叫三当家说中了。”

何成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甚至后悔自己当初的乌鸦嘴。

总关寨里两厢会面,伤口对伤口,失望照失望,许多人都觉得有些憋气。段运昌吊着胳膊把方汉洲陈江两个细细打量,看清没什么大事这才放了心,笑说彼此缘分太重,老天爷格外看顾,让兄弟们多聚些日子。武定华却没有笑脸,两次行程都是他一手安排,尤其后一次自认样样周详处处妥贴,居然又没成事,还险些搭上性命,他想不明白。而最令人不甘心的是,第二次在松江被抢,银钱损失虽不大,却完全不知对方底细,这就好比迎面挨个大嘴巴,打完了还不知是谁打的,武定华自走江湖那天起,从没受过这样的瘪。

“凭程老大的手眼,会闹不清楚是谁干的活?别猫哭耗子假慈悲吧?”韩大勇犯了疑惑。

段运昌不以为然,说程金山在长江两岸非一般人物,断不会为了如此区区小利作这样下作的勾当,再者松江是雷万隆的地盘,两个人早年有过香火之情,程金山即使见财起意也不至于在同参弟兄的地面里下手,那无疑是撕雷万隆的脸。

“要么是雷老大叫人干的?”一向在这种场合插不上嘴的何成,忽然动了回脑子。

段运昌依旧驳回:“怎么可能?我搭的就是他家的船,真要惦记什么,等船入海口上不巴天下不巴地的时候再做了我,岂不是人鬼不知?何必非要在松江自家门口动手?”

言之成理,大家不得不信,却越发觉得此事蹊跷,难于捉摸。直到各自散去,武东华追在武定华身后,走到僻静处嘀咕了一句,说他看来看去,总感觉那做活的手法很有几分厂卫做派。武定华这才想起段运昌的死对头是哪一个,一时茅塞顿开。顾承禄竟是如此穷追不舍睚眦必报,实在变态得可以,既这样,那就斗斗好了,你不让他活,我偏要帮他逃出去,倒是看谁的段数高明。

武定华回头叮嘱:“刚才的话不必再和别人提。”

武东华也有此意,忙点头称是。

这一斗,数月之内又是两个回合,然而叫人无比泄气的是,每一回都是到了最后关头,只差一步而功亏一篑。武定华的自信几乎被扫荡一空,幸而人员没再有过大伤亡,尤其段运昌虽几经风险,总算毫发无损,要不不用师傅剃度,他的一头黑发会一把把全掉光的。

这边是想走走不了,那边还有一个却眼见去意已消。

方汉洲从凤阳回来,变得异常沉默。每日里不是漫山遍野转个不停,就是领着依然心有余悸的小女儿到河边看花,或是去晴雪坡一遍遍看落日。身边人见他这副样子,有些不敢上去打问,耐不住了便去找塞图。

对别人,塞图可以虚言搪塞,唯独对两个人,她做不到。他们是陈江和方奎。不过陈江素来寡言,经历了几次死里逃生话变得更少,根本就不来找塞图;方奎虽也不多言语,但这一回似乎心神不定,几次想开口问点什么,又都躲开了。塞图不忍见他终日惶惶,挑了个丈夫不在眼前的时候,安慰他说,自家官人的脾气,他应该比自己还要清楚,事关全家祸福生死,官人一定会慎重考虑。哪知不劝还好,一劝反劝出了方奎的眼泪,他说朝廷如果始终不肯开恩,照这样苦苦相逼下去,方家是断不会有活路的。

塞图不爱听这话,当即道:“官人会给我们一条活路,看着吧,他会!”说完掉头走了。

这一日韩大勇叫手下整治了一桌席面,把段运昌、武定华和陈江都找了来,又派人去催方汉洲,说是大家愁眉苦脸有些日子了,早该凑在一起开开心。众人都以为方汉洲不大可能来,不想居然一请就到。

韩大勇非常高兴,粗喉咙大嗓门地嚷:“这就对了,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酒过不去!”

几个人连干几碗,坐下来边吃边聊。见武定华兴致不是很高,韩大勇问他是不是又趟好了路子,声称如果需要,他可以派手下弟兄下山护送,就是拿刀劈,也要帮他劈出一条路来。

段运昌笑:“这是帮我?二当家干脆直接给五军都府下战书,趁你们打得火热我正好脱身。”

说笑几句他注意到方汉洲,提议不如几家一起出海算了,还能彼此照应。

方汉洲道:“带上我你就更走不掉了,我这张脸从南到北还有不认识的吗?再说,我一家出海能干什么?除了吃帮不到你的。”

段运昌知道他的目标是塞图的家乡,于是端起酒祝他们夫妻早日成行,去过那种纵马驰骋的惬意日子。不想对方坐着没动,竟拒绝和他碰这一下。席上立刻安静了,这样失礼的做法即使在至亲好友间也很少见,大家自然吃惊。

方汉洲微微坐正,说出一句更让大家惊讶的话:“要碰杯也是我祝你,誉兴,你没的祝我了。”

“怎么?”

方汉洲顿了一下,陈江心头忽然一阵狂跳,预感到他有极重要的话即将出口,一念未完,耳边话音已起:

“我想好了,从现在起,哪儿都不去。”

席上安静片刻,武定华似有所悟:“方兄的意思是……”

“对,我就扎这儿了!”方汉洲转看有些发呆的韩大勇,举起满满一碗酒,“二当家要是容我存身,咱哥俩儿就喝了它!”

韩大勇双目圆睁:“你,你当真?”

“大丈夫一言落地,自当无悔!”方汉洲仰头灌下一碗酒。

门外扑进一人,一头跪倒在席前,放声大哭:“少主,不能,你,你万万不能啊!”

“奎叔,起来!”方汉洲一把拉起来人,目光熠熠,大声说,“方家祖祖辈辈一向活得光明磊落顶天立地,为一场冤案你却带我躲了十年,整整十年!我为什么要躲?为什么要躲?!老子是人,不是老鼠臭虫,凭什么叫一帮龟孙成日撵得东躲西藏?连老婆孩子都不得安生!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想过这种见不得天日的日子,老子过够了!我方家子孙,一定要堂堂正正抬头挺胸地做人!不是要取我性命吗?不是要斩草除根吗?好!来吧!让我和他们明明白白地杀一回,杀一场,天不灭我,我就要灭他们!”

韩大勇真有些懵了,吭吭吃吃地说:“少帅,你不是要,要,要落草?”

“说得对,朝廷的三品游击去他娘的,老子就是想当这山头的山大王!憋屈了十几年,我要痛痛快快地活一把!”

“可,可这,这里……”

“我知道这是你的地盘,明说吧,你容我,咱们从今是兄弟;你不容,咱俩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看不住自家一亩三分地,就别怨我的青萍剑不长眼睛。”

“操,你这是要和哥儿们明抢啊!”

“哪个山大王不是抢出来的?怎么样?是喝了这碗酒,还是现在就抄家伙?”

韩大勇终于醒过味儿来,顿时热血沸腾拍案而起:“爽快!真他妈爽快!方大哥,来,我和你喝!”

又是一满碗烧酒不歇气地灌下了肚,桌上连何成在内,旁观的无不呆若木鸡。

“哈哈哈哈——”

在主人的仰天狂笑声里,方奎感到天旋地转,一颗心瞬间裂成了无数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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