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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年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如诺亚MM所言,某青总是要敬各位以微薄之礼的,如果,这最后一更可以算作是礼物的话。
经年相守,其情其意无以言表,虔祝各位顺风顺水,心想事成!(原谅我,奋力码了一晚上的字,已经想不出什么更新鲜的祝福语了,您老将就着用)
青萍正儿八经留字于08年12月30日夜方奎脱离危险后,听闻主人夫妇为自己大起争执,深感不安。一次趁着女主人过来探望,他向塞图谢罪致歉,并婉转申明方家目前处境艰难,实不宜与朝廷完全撕破脸,也没有重返辽东的可能了。
塞图先是低头不语,随即报以微笑:“奎叔,你是咱家有功之人,没你方家早绝了,更不会有我。我嫁进门来就是方家的人,死了做方家的鬼。谁害咱家我恨谁,不管他是什么人!”说罢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方奎陷入一种莫名的惶惑中。
段运昌经过再三盘算,终于决定越洋南渡,出海谋生。虽说未到家徒四壁赤手空拳的境地,到底是离乡背井罹难出奔,陈江听后黯然。考虑到行程遥遥吉凶难料,段洪被最终劝服隐居江南,暂不随行。
陈江感慨:“老人家会很伤心的。”
“没法子,上了年纪,禁不得那么远的奔波。”
“另一个呢?留下,还是带走?”
段运昌微怔,很快明白指的是哪一个,点头:“她,当然跟着走。”
周氏听到谈话,挑帘从里屋出来:“红儿那个身子,要我看也难禁长路颠簸,倒不如和洪伯一道留下。”
“这一层我不是没想过,”段运昌苦笑,“可洪伯岁数大了,家里又已经这样,哪里还有闲人再照看她?再说我答应过,不管怎样决不丢下她。”说到最后一句笑容尽失,起身而去。
周氏被惹出一行热泪,低声叹息:“好好的一大家子,怎么弄成了这样?活着的心里难受,去了的只怕也闭不上眼睛。”
陈江想到和自己至亲至密的两家人,短短几年工夫不是亲人死散便成了朝廷通天海捕的忤逆,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火,不愿再面对老婆的泪脸,站起来顿一顿脚,跟着出去了。
当然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出海不比别的,单行程路线搭载船只,就必须早做安排。段运昌虽不像方汉洲那样已被画形缉拿,总是和朝廷税监使公然斗过法的,目标不可谓不大,山上谋划自不待言,下山奔走就难于应付了。
武定华,把这个活揽了过来。
段运昌也没有完全撒手,从自家留下的伙计里挑了两个心思活泛腿脚麻利的供他差遣,以便二人随时沟通联络定计。挑出的两个人,一个是段九儿,武定华熟得不能再熟;另一个瘦高个儿,面相斯文,他没有印象。
“这刚几天,师兄怎么不记得了?”段运昌把人拉过来给他介绍,“他爹是我们开封铺子上的大柜,也算恒茂的老人了。姓顾的阉货真他妈毒,一边派人锁了我,一边对山东几家大小铺子同时下手。他爹和柜上伙计全没保住命,二十来号人的货栈,只逃出这么一个。”
武定华定睛细看,想起陪段运昌从北京下山东收拾残局时,确曾见过这个年轻人。
“西华,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武师傅,尽快把咱们出洋的船搞定了它。”
“是。”回了主人吩咐,细瘦青年转向武定华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受礼的一愣:“誉兴你刚才叫他什么?西——华?”
不待主人答话,青年再次作揖:“是,小人文西华,听凭武师傅差命。”
“倒跟得快,”武定华知道,行商之家□□出来的仆从大多嘴上很来得,不过他并不认为嘴好使人就一定好使,只随口问道,“家里还有谁啊?”
文西华稍顿,眼里噙了泪:“只,只有我家少东家了。”声气虽哀,神态答语依旧恭敬。
武定华有些惊讶了,上下打量一番,点了头:“行,你就先跟着我吧。”转身走出两步,他又想起什么,站住脚回头一笑,“这倒不错,那边有个武东华,这儿又来了个文西华,我还没怎么着,先有哼哈二将了。”
第二天,他带着新得的文武双将,加上一个段九儿,一行四人下了潜山。
对于俘虏过来的锦衣卫武东华,许多人颇有猜忌,连方汉洲都以为不可信之太过。唯武定华不以为意,听任他跟随自己潜去江南为段家铺排出洋事宜。
何成十分不解,偷偷问:“武师兄,你真就那么信他,不怕他下山黑你一道?”
对方含笑合十:“阿弥陀佛!生死有命,岂是我等凡俗所能左右?防又怎么防得住呢?”
方汉洲见劝不动他,灵机一动想到谢宁,急忙叫人请来。
谢宁借送别之机细细打量一番,当时没说什么,等人沿着山道走远了,问盟兄身边的恒茂东家:“段哥,那个文西华是你铺子里的人?”
“对啊,他爹十几岁就在我家学徒,娶亲生子都是我们老爷子作主办的。说起来一笔写不出两个文字,他还是我岳丈家的一门远亲呢。文西华的满月酒,洪伯可是拿喜帖去喝的。”
“哦,那也算家生子了。”
“当然。怎么了?”
谢宁咪起双眼,凝视远方:“没什么,觉得眉眼有些熟。”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见过他?”
“嗯,应该没有见过,不过看着的确有些熟。”
段运昌失笑:“这话新鲜,没见过,还能眼熟?”
方汉洲插话:“叫你来看‘武东’,你扯什么‘文西’?”
谢宁也笑了:“那个没啥看头,不是早叫武师兄收服了吗?”
“你看能有几分真心?”
“十(实)心十(实)意。”
“何以见得?”
见盟兄问得极其认真,谢宁收起笑意:“他入行不深,却指定懂得规矩,干他们这一行,不成功必成仁,否则决无生路。况且,习武的人都爱认死理儿,他要是就一个心思认定了武师兄,别人还真没办法。”
谢宁极少开玩笑,这番话引起段运昌注意,追问:“他认定小武什么?”
“当然是一身功夫!”谢宁露出一个少见的揶揄笑容,“段哥以为什么?难道是武师兄的那张脸?”
想起那日戏谑之事,段运昌仰天大笑。
他走后,一对盟兄弟顺着山路拐向天蛙峰西侧,行不远,来到晴雪坡。
方汉洲看着前方一片皑皑如白雪的山坡,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谢宁原本打算和他谈这件事,见他主动问起来,便说就在这几日之内。
“我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家里已经催过好几次了。”
方汉洲有些惊讶,并不知道阿勒他们是怎样来催,更别说还好几次。不过他也明白,自己的盟弟今非昔比,谢宁早已不是当年的图日格。一想至此,他对自己刚决定的一件事犯了踌躇。
谢宁看出他的心绪,直问道:“哥,你想跟我说什么?”
方汉洲沉默片刻,告诉他,要他走时带走自己的妻儿。
谢宁大出意外:“你叫嫂子和孩子们离开这儿?”
“对。”方汉洲不再犹豫,答语坚决。
“为什么?”
“贺威明虽然败了,朝廷决不会善罢甘休,你看着吧,说话他们就会再次发兵剿山。”
这几乎是明摆着的事,谢宁病榻上就想得清清楚楚,本来也要问他打算的。送走妻儿固然是断了后顾之忧,可问题是,他想要自己带她们去哪儿呢?总不会是辽东!谢宁抬头看着盟兄。
方汉洲的目光转向那一片“积雪”,慢慢道:“我想好了,你先把她们母子安置在京里,等我这里的事情一了,立刻过去找你们。”
“大隐隐于市,还是最大的一个市,大明做梦也不会想到你敢把家眷送到他们嘴边上去,妙!”谢宁惊讶于对方的大胆,也洞悉他的全盘,“然后呢?带着她们出古北口,直奔漠北?”
“是,我答应过你嫂子。”
谢宁笑,声调冷下来:“主意是好主意,我也可以办到。只是你问过嫂子吗?”
方汉洲出语干脆:“不用问,她不会同意。可我只能这么做。”
“你未见得做得成!哥,和嫂子成亲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科尔沁女人的脾气?她们和中原人不一样,自家父兄丈夫在前面冲锋陷阵,叫她们躲得远远的?你压根儿就别想!”
“我在关外呆了十年,怎么不知道?可今天情形不同,朝廷第一次吃了败仗,是因为他们不摸底,自以为兵强马壮,拿下潜山易如反掌。第二次就不同了,一定会吸取前次教训,有备而来。可我这边有什么?要兵不到一千,要将几乎没有一个,这仗哪儿有的打?”
“你有地利,更有一条,你没的输!哀兵必胜,不是你们兵书上的名言吗?”
方汉洲目不转睛盯过来,摇头而叹:“图日格,四贝勒竟然不叫你带兵?”
谢宁愣了一会儿,低语:“我要是带兵,不知道能不能像巴颜阿……”
萨尔浒一战刀兵相见,自己和巴颜阿两次遭遇,交相放水,但总起来说,最后决战大牯岭自己能死里逃生,和皇太极的封刀令以及巴颜阿的瞻念旧情大有关碍。从这一点来讲,当朝扣给自己的一顶通逆帽子,也并非完全是莫须有。忠臣家国梦,哪里还有的做?武定华说得太对了,生死原各有命,哪里是人能掌控得了的?
见他蹙眉不语,谢宁只道一言不慎触及其痛,心里有些懊悔,试着转圜:“既然知道嫂子一定不会答应,哥干吗还非要这么做?再说你把家眷弄走了,这儿的人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以为,你没有把握打赢第二次?你就不怕影响军心?”
方汉洲轻笑:“说实话,我现在最担心的还就是这个,不过不是怕他们士气不足,而是担心他们士气太足,大意轻敌。你既是知道‘哀兵必胜’,自然也该知道还有一句。”
“是有点儿麻烦啊,”谢宁似乎也感受到他的难处,不过对取胜依旧信心十足,“潜山易守难攻,你占尽地利之势,方家多少难缠的恶仗都不在话下,眼前这点儿小麻烦还能难住你?我才不信。”
听他说得真切,方汉洲觉得那被硬生生割裂开,压制在心的最底层的一份情分,忽然重新回荡在胸中,他看着对方,脱口问出一句:“为什么偏偏你是女真,我是汉?”
谢宁静静地望着他,好半天,开口说:“那有什么关系?横竖我们已经是兄弟,横竖我们都恨朱家皇帝。”
几缕阳光映着满地“白雪”投进两双眼睛,彼此一笑,都转过脸长长吐出一口气。
两个人对明廷态势的估计一点没错,不久就有消息传来,朝廷对中都府以绝对优势兵力铩羽而归极度震怒,贺威明罢职下狱,几名在战场上畏缩不前的中层武官被斩首示众,兵部再次传谕,将调兵遣将对潜山发动第二次大规模清剿。情报送至山上,韩大勇和多数部下毫不为意,轻蔑地斥之为又来了一群酒囊饭袋,又送上门来一篓找揍的怂包软蛋。
只有方汉洲没那么轻松,他让谢宁迅速去打探朝廷此次领兵的主将人选。三日后飞鹰传信,谢宁打开一看,脸色微变。纸条递交到方汉洲手上,他已预感不妙。果然,当一个名字映入他眼帘的瞬间,谢宁注意到他的眉头猛然一跳。
纸条上面清清楚楚写了三个字:荣季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