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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6块金了!今晚注定要熬夜,为22点以后的那场大赛。期待梦8,更期待中国男篮,期待姚明!今日午后恒茂家主只身去了府衙,知府不敢不见,却始终对关押许大民给不出一句清爽痛快的话,磨到最后就差给段运昌作揖了。到底是一方父母,不能逼得太紧,段运昌只好告退。一出大门被文府的人截住,强拉去参与商议治丧事宜。老少两代主人外加一位少奶奶相继过世,这样的大丧闻所未闻,被公推出来主持会议的大管家文成瑞根本不敢随便拿主意,文氏族里的一些人借机闹事,互不相让,吵嚷了三个多时辰也没有定议。段运昌起初还顾忌身份不肯多言,后来看看实在不像样,不得已放下了脸。几个折腾得最欢的一见他要发作,连忙收篷,恒茂少东已被吵得头大如斗,精疲力竭。
段洪、赵嬷嬷及几个常跟着伺候的仆妇小厮等在二堂迎候主人,旁边还多了一个红儿。段运昌一见吓了一跳,赶紧问妻子怎么样了。红儿回说奶奶本来一直没睡,等着他回来,后来实在支撑不住,刚刚躺下,特意吩咐她守在这里,看姑爷回来需要吃些什么,好去小厨房料理。听说妻子没事,段运昌放了心,叫众人散了,自己直奔内院正房。
翠儿揉着眼睛来开门,见是他二人忙摇手,向里面一指示意不要出声。姊妹俩轻手轻脚伺候男主人更衣洗漱,不知是倍感倦怠还是心情抑郁,三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终于,段运昌躺了下来,妻子背身卧在一侧,似乎已有了轻微的鼾声,看来是睡熟了。做丈夫的长出一口气,开始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几天里发生的一切,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转起来。
当初下决心拒绝顾承禄,他就明白对方决不会善罢甘休,但是,报复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实实超出他的想象。富通牌子挂了几十年,并未做过什么伤阴德的事,岳父和妻弟竟然相继遭了暗算,还被劫走了一大票货。两淮地面,能和庆远镖局过手的决不可能是什么飞野毛贼,而有头有脸的堂口,又有哪一家会和安庆两大巨贾结怨,自断财路?更让人起疑的是,文福生遇害,许大民遭绑,紧跟着自己岳丈又吐血身亡,这桩桩蹊跷事发生在前后脚,却又件件直指恒茂,归之为巧合,谁信?看来自己低估了顾承禄的贪心和毒辣,利丰这块肥肉已让对方欲罢不能,眼下最要紧的是和另外四家同心协力,再不能给对手任何下嘴的机会。万通声那里丝毫不用担心,荟春楼陆家问题也不大,林记典当行更无足为虑,重要的是福茗堂的态度,季氏父子向来有些怕事,得给他们好好打打气。江淮自来是大明的钱柜,天下赋税一多半出自江浙豫皖四省,税监使把这里闹得乌烟瘴气,不信上边会一直装聋作哑听之任之,况且关外刚吃了败仗,正该朝野一心共御逆酋的关键时候,朝廷怎能容许后院起火?这番道理,还需尽快找个机会给季家的人说一说。因为想到北征战事,方汉洲蓦然跳进了脑海。近来家里连遭祸事,竟然把他给忘了,妻子提醒得对,是应该赶快找个妥当人上京去,打探点切实的消息回来。这位盟兄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几家的日子真真就别过了……
夜深如水,万籁俱寂,到底是连续奔劳了数日,倦意一经袭来便如不可阻挡的潮水,很快将他的意识冲散。
也不知睡了多久,沉浸在梦中的段运昌恍然听到一阵凄切的抽泣,不是很响,却哀婉低绝久久不散。猛地睁眼一看,眼前一片漆黑,那哭声反倒更清晰起来。眼睛不管用,耳朵还是好好的,很快辨出声音来自身侧。等转过脸时两眼已经适应了暗夜,借着帐外透进的一缕微光,他看到枕边一个浑圆的肩头在急剧地抖动,哭声分明被堵在了喉头,压抑得几近窒息。
段运昌心中刺痛,伸手抱住妻子的两肩,想找几句安抚的话出来却一时无词以慰,手下用力想把人扳过来,不想文氏猛然转了身,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放出悲声,满脸的泪水瞬间就把他胸前的衣服浸透了。妻子本性刚强,兼以维持一份大妇的矜持,即使是在夜半无人的床第间也极少投怀送抱,这个激烈的动作让段运昌大吃一惊。当他本能地抱紧那个温热颤抖的身子时,立刻感受到了对方的痛苦和哀伤,抚摸着一头秀发和微微有些肿胀的腰身,段运昌忍不住跟着落泪了。
“他们这些人,丧尽天良!”文氏哽咽着,语气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悲愤。
妻子的无助激起做丈夫的万丈雄心,当即毅然答道:“不用怕,有我!这事绝不能完!”
文氏停止哭泣,仰起脸:“我知道,有你在,我不怕他们。”
段运昌愣了愣,从妻子闪烁的泪光里看到一份强烈的依恋和眷慕,这神情曾在无数的女人眼中看到过,却是第一次出现在这双眼睛里。他紧紧搂住了她,把一张泪湿的脸埋进自己火热的胸膛。
三日后,文府里外缟素,举哀治丧。城里最大的一座广源寺早早发来一班僧人,预备做全堂的法事。两淮地面上至官府下到大小铺面,前来祭礼的人络绎不绝。
主持丧仪的是文氏族里替富通坐镇扬州分号的一房远亲,单名一个阳字,表字士祯。文士祯是文老东家的族侄,自幼双亲亡故,为人正派而又不乏理铢之才,渐被老东家看中,加意□□,长大后遣至扬州独当一面。文家被祸,正主死得一个不剩,大家一致认为惟有这一位文掌柜论亲疏关系,才具心性乃至声望地位,足堪出头理事,故而把他推了上去。文阳的确够聪明,接到报丧返回安庆,里里外外发生的事情一品,想到文家很有几个不安于室的亲戚,当即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摇在前面的幌子,开吊这日自管冲在最前面张罗,却是事无巨细样样去请示文家的女婿,从辈分上论该是自己堂妹夫的段记少当家。
“士祯兄,一切原有成例,你又是公议推出的‘相礼’,只管做主就是,何必总来问我?”
段运昌当然知道自己如今在文家的地位,却不愿彰显太过。何况他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老泰山一命呜呼,完全是因为突然得知独子暴亡,病体奄奄不堪重击。这分明是有人蓄意谋害,当时就引起了段运昌的注意。找来伺候病榻的三姨娘一问,心头疑云大起,却是怎么也不能相信。趁着今日吊丧,他要彻底弄个明白。
正一个人坐着转心思,听得门外有脚步声,抬头一看,恰是心头所想的人来到眼前。
管家文成瑞跨进门槛,躬身一礼:“税监署打发李公公来吊唁,姑爷看是不是出去见见?”
“有什么好见?他们正监使我都没工夫搭理,别说来个副的!”段运昌故意恶声恶气,跟着看到对面一张脸上惊愕不解的神情。
文成瑞想了想,要行礼告退,又听上座说:“对了,你们姑奶奶想看看府里的账,要你把帐簿留下来,她一会儿着人过来取。”
文成瑞愣了,这是不会有的事。历来嫁出去的女儿没有过问娘家账目的道理,自家小姐颇识理数,怎会提这样的要求?再说就算她想行使旧日的权利,直接找自己就是,何必非绕姑爷这个圈子?他眨着眼看着段运昌,既不敢问也不敢走,十分尴尬。
“怎么了?没带在身上?还是这会儿看不方便?”
都说恒茂少当家心思缜密口齿锋利,这几句问话看似客气,实则句句尖锐,一府总管不能说拿不出账,有账不给看更不行,那等于直接承认其间有弊,文成瑞无奈,乖乖从怀里掏出一本竹布面簿子,递了上去。
段运昌接过来随手一翻,抬头笑道:“今儿里面没有夹带?”
轻轻一问好似凭空一个滚雷,震得文成瑞浑身一颤,脸当即就白了。对面目光如剑,冷冷地刺向他,眼珠一转不转。屋子里静极了,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文府管家的汗顺着额角淌下来,两条腿开始发抖。
“啪!”,账本子重重摔到桌上,跟着爆出一声怒叱:“恶奴害主,拉到堂上立刻乱棍打死,你不知道吗?”
文成瑞瘫在了地上,磕着头连声求饶。他说自己这么做完全是为人所迫,绝非情愿。至于受什么人要挟,他声称即使把他绑上公堂,为一家人性命他也绝不敢吐露半个字。段运昌看他不像是巧言闪避,不再逼他,实际上也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皇帝不差饿兵,人家许了你什么好处?”
文成瑞犹豫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先给了两千两银票,说,说事成之后再给三千。”
段运昌一听就火了:“五千两?你就把你们老东家卖了?亏你还在富通的柜上干过!”
“不!姑爷,不是这样!”文成瑞忽然激动起来,两只手揪住当胸衣襟,恨不得要把心挖出来,“我在文家大半辈子,别说五千两,五万两我也不能害自己的东家啊!实在是他们逼得我,逼得我没法子,他们,他们把我的田官不知弄到哪里去了,说是文家出殡,就还给我儿子。姑爷,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可是,可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他伏下身子,捶地痛哭。
段运昌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
红木嵌螺座屏后走出一人,脸色苍白,神色悲怆,轻轻喊了声:“瑞叔。”
哭声戛然而止,文成瑞抬头一看,双眼大瞪,一头重重叩到地上:“姑奶奶,小姐!成瑞不是人,是我害了老东家,我该死!”
文氏伤心地摇摇头:“你来家里的时候,我还不到八岁。没想到这一次,你竟然帮了外人。”她闭上眼睛,不肯让泪水流出来。
红翠姊妹没有跟在身边,段运昌赶快上去扶住了她。
停了停,文氏又说:“刚才姑爷讲得没错,以奴害主,送你到堂上断没有活路。可是就算处死了你,爹爹也回不来了。念你这么多年在文家还算辛苦本分,这一次也是受人挟制身不由己,我们不给你送官。但是,福生的头巾是谁给你的?我们可以不问他的名,可你必须把他的相貌,你们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见的面,统统告诉姑爷,要是敢胡说一个字,瑞叔,天在上头,自有罚你的时候。”
文成瑞磕头如捣,哭得说不出话来。
段运昌问他要那张两千两的银票,对方飞快地掏出来双手呈上。夫妻俩拿在手里凑近细看,看完段运昌从靴腰里摸出一张相同面额的票子扔了过去。文成瑞说什么不肯要,最后是文氏说了一句话。
“你不要,莫非叫我们白白拿卖我爹的银子吗?”
文府管家卖主的事传到陈江耳中,他在惊骇的同时受到启发,提醒段运昌提防内贼,并郑重告诫,如果他不打算退让,就必须尽可能做好一切应对准备。
“已经到了这一步,两条人命,文成瑞儿子的小命还不知道保得住保不住,我们都不可能放手了。”
“怎么,不是说文家出殡,他们就放人吗?”
“哼,你是君子,不会明白小人伎俩,更别说不是人的伎俩。”
陈江悚然而惊,意识到这场劫难远没有结束。他不能劝段运昌降志求和,却也不知应该怎样帮他。“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慨,再一次浮上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