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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日下午到今早,身陷川省灾区的两位朋友终于相继平安归来!!亲眼看到她们在群里的留言,我喜极而泣。天灾无情,害多少人蒙受苦难,但我们不怕。我们为逝者祈福,为生者加油,为我们的祖国加油!!天近黄昏,暮霭沉沉,零星飘起了雪花。宽甸堡西南方驿道上车走雷鸣,旄帜灿灿——大内司礼监发往军前的传旨钦差到了。
监军常英照例迎出辕门二十里,把人接进大帐尚未安座,就听到一声不折不扣的命令:
“行了,都传过来接旨吧。”
常英不敢怠慢,遣人去请诸将。不一会儿,稀稀落落进来七八位将官。
宣谕官脸上显出惊诧:“怎么,只这几个?”
监军面色发白,极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只剩……这些了。”
“名册上有名有姓的,可是列着百十来位呢。莫非他们统统……”
常英心里刺痛,厌恶地瞟一眼装腔作势的钦差,实在不愿也不忍心再多解释一个字。
对方好似看出他的不快,光洁白皙的脸上浮起几丝笑纹:“常大人,不是咱家有意挑剔,一切原是上边的意思,除了阵前殉亡,东路军五品以上将官必须到帐听宣,一个都不能少。”
“公公明鉴,能来的,全来了。还有些重伤号躺在那里,动不得……”
“既这样,就抬过来吧。”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竟是半分人味儿没有,帐中诸将很是意外,脸色不大好看了。常英心里也气,但想到战事糜烂,四路大军光总兵官就阵亡了三个,兵马折损数万,可谓一败涂地,身为败军之将此时此地夫复何言?少不得忍气吞声依命而行。
不多时,十几副担架抬了进来,帐里立刻泛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宣谕官端正的鼻子耸了几耸,几几乎就掏出袖里一方白绢捂到嘴上。踌躇了一下,他踱步至前,一一检视负重伤的将领。
看了一圈儿转身发问:“骠骑营主事何在?阵亡名册里没瞧见这位姓方的。”
语气尖酸,惹得众将侧目,常英皱着眉刚要回话,从东数第三副担架上举起一支手臂,答语遂响:
“方汉洲在此!”
问话的一惊,走上前略微躬身,立刻看到一张包裹在层层纱布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脸孔,不禁脱口笑道:“难道——这就是靖侯之后?”
“兵败苟活辱没先祖,不提也罢。”举起的手臂回落,纱布底下的一张脸转向一侧,不再理睬。
突然遭此冷遇,宣谕官的笑容僵在脸上。
顾承禄——当朝内相顾焕庭的义子,十天前刚刚从两淮回京复命,因坐镇安庆督缴税银不力,又接连沾惹人命官司激出民变,挨了义父劈头盖脸好一顿臭骂,跟着就被发往滴水成冰的关外办这趟苦差,正弄得心中极不自在,再不想下车伊始就碰了钉子。他并不知道对方在宣旨那一刻,已经认出他这个横霸安庆市井三年多的税监使,更不会知道当年安庆明和大街一场血案,险些害得人家一母三子俱亡,只想着彼此从未谋面,初识之下竟是如此不给面子,真真晦气。
“难怪干爹说靖宇侯方家人人心高气傲,极难对付。还以为是自己开衙建府的风光时节吗?做梦!”想想就要当众宣读的谕旨,他心里痛快了些,暗自哼着,“狂什么狂,小子,等下有你的好看!”
肃冠正襟,板起面孔端足钦差的款儿,他稳步行至案前,命帐中诸将接谕。众人心中虽气,却不敢违拗,听旨又不许旁列闲杂,常英等只好亲自去扶担架上的彩号。等人勉强都跪好了,顾承禄立身上位,宣读圣谕。
筹措了将近一年的大战,最后落得这样丢盔卸甲的局面,朝廷自然十分震怒。旨意里切责诸将兵败失地,过负圣恩,使朝廷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和耻辱,一律就地革职,押抵回京收监刑部。
“伤得厉害的暂免上枷——这可是咱家宗主爷特特给列位求下来的。”谕旨读完,顾承禄添了一句,眼睛溜着下面,期待着出现感激涕零的场面。
谁知恰有一位将领伤势过重,坚持着领完旨意便晕厥过去,引起一片躁动。诸将手忙脚乱把他重新扶回担架上躺好,竟是没一个人对这份额外之恩有所表示。
钦差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冲着众人陡然提高了嗓门:“不过有一位不在此列,领不得恩典!”
尖细而略带磁性的声音果然有效,对面的十几双眼睛全望回来。
顾承禄一本正经唱念:“骠骑营主事统带,游击方汉洲听旨!”
众将不明所以,面面相觑。被叫的人刚从地上艰难地站起来,听得一声传唤也觉诧异,但喊的正是自己,只得又重新跪下。
“有旨:经查报,东路军骑营主事统带于此役阵前徨顾,剿敌不力,涉嫌通逆。该员系铜陵方氏逃匿子嗣,抗旨于前受恩于后,竟不思效忠,反与奴酋暗通款曲,心存异数,罪不容恕。着将就地缉拿,绑缚回京待审。钦此!”
一旨读罢,连同接旨的在内,所有东路军将领全听呆了。
顾承禄冷然一笑,朝旁挥手:“来啊,验身!”
几名锦衣校尉冲上来,分左右抓住方汉洲的两臂向上一提,另一个上来一把撕下他脸上的纱布,薅住头顶发髻向下使劲一拽,一张伤口破裂的面孔鲜血四溢,被迫高高扬起,暴露在灯烛映照之下。
顾承禄凑上去,很勇敢地伸出两指轻轻捣了一下,似乎想检验那伤口的真实程度,摇头晃脑拿腔拿调地说:“这可是重要钦犯,咱家一定要瞧仔细了。”
苏子岳须发横乍,猛然跃起。
不想常英比他还快,抢步挡在前面喊了一声:“大人!这,这怎么回事?”
钦差并不理会他们,摆手示意放开人,哼唧了一句:“方游击,领旨谢恩吧!”
方汉洲血流满面,怒视对方:“说我通敌,有何凭据?”
钦差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就知道要问这个。论理呢,咱家奉旨行事,只管拿人,旁的一概不管。不过方游击既然问了,看意思很有兴趣弄个明白,那咱家就给你破一回例。”他微微一笑,扬声召唤,“张总旗人在哪儿呢?张总旗何在?”
诸将诧异,不知他在叫谁。
门外马刺踏响,不一会儿进来一人,垂手站定轻发一语:“张川在,钦差有什么吩咐?”
“你?总旗?!”
五军大营的将官,当然知道这是皇帝贴身卫队序列中的职衔,是仅次于指挥使和千百户的上等官校,常英顿悟那份从天而降到自己桌案上的内旨是怎么来的了,当即呆若木鸡!
张川十分尴尬,嘴唇蠕动半天,叫了声“苏爷……”,却终于没能说出什么。
苏子岳的眼睛,早已瞪成一双黑洞。厂卫遍地不是秘闻,但一个活生生的锦衣卫官校突然出现在眼前,而竟是跟随自己三年之久的侍卫长!看看神态倨傲的钦差,再看看方汉洲那张被剥去纱布血流不止的脸,他终于明白了一切,顿时如坠冰窟,脸色煞白全身发抖。
“恭贺张老弟首立奇功!”尖细的嗓音又响了,透出抑制不住的得意,“列位可都看清了?这一位张总旗——万岁爷御口亲封的世袭卫官,就是最大的一份凭据!”
“坐探!”、“无耻!”压低的怒骂声相继出口了。
自洪武十五年,□□皇帝取消亲军都尉府司,将护卫司仪二责归一,锦衣卫便以帝尊贴身卫队的身份名传四海。建制沿袭至今,已是将近一百四十年之久。而当今的锦衣卫,其职能早与建制之初不可同语,更因为众所周知的缘故成为朝野绝大的禁忌,五军都府但凡凭正途军功出来的将官,无不对之心存鄙屑。
张川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面对周围射来的鄙恨的目光,强定心神转向自家主将:“王命在身,还请苏爷见谅。张川只是……循例上奏,并不曾……不曾有一言过实之辞。”
苏子岳如何能信?伸手指向他,抖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又有一路打散的人马归营。为首将官很快被带进大帐,来人血污满身面色灰白;头盔网巾尽失,甲衣不整,右肩下荡着一只空空的袍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