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两般,知否(1 / 1)
情两般,知否
苏烟濮静静地坐在“霜霰阁”的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右手手上那道鲜红的伤口,思绪未明。鲜红的颜色在眼前不断渲染开来,令视线有些莫名的模糊,于是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圆桌边不发一语的男人。
之前,在朱雀街相遇后,她的身份便以如此猝不及防的方法在了他的面前。那时起,她便一直都在观察着他,企图从那张冷峻而淡漠的俊脸上分辨出些端默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个男人只是沉沉地凝视了自己半晌,然后竟是不由分说地欺近她,打横将自己揽进他惮身形飞掠,将自己带了回来。之后,他便一直那么沉寂地坐在那儿,表深幽,漆黑的瞳仁里眩惑幽远,而她,根本分辨不出来那里的深意。
昶溵就那样笔直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他的眸光深浓,落在不远处的人儿身上,漆黑的眸子更是毫不避忌地接上了苏烟濮探询的目光。他望着她,细细研读着那张绝尘的容颜的每一抹弧度、每一丝轮廓,似乎是在试图努力地将记忆里那张小脸与眼前的美颜合起来。
“,大夫来了!”伴随着“嘎吱”的开门声,甜儿焦急的声音便打破了屋子里僵持的局面。
“皇兄,你……”紧跟在甜儿与大夫进门的龙御影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事态问个清楚。方才,皇兄不发一语地抱起想想便急掠了回来,他因要善后而不得不和甜儿与岚儿请了大夫再一道前来。可现在,他真的已经太想了解事的来龙去脉了。
他已经难以形容方才认出想想时心里的震惊了。那个时候,明明他和皇兄确认了,苏相与想想明明都已经……可是,为什么现在,明明已经罹难的想想却已名动京都的名*碧城的身份出现,而且还是一直在皇兄的身笨方才看皇兄听到自己喊出“想想”二字脸上难以置信的表,那分明是显示出皇兄并未认出想想。可是,连自己都认出了想想,那么曾经如此喜爱想想的皇兄又怎么会没有认出来?
倏地,他清朗的眼里瞬间闪过一抹难以置信,难道——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那坐定犹如一尊雕像的凛冽男子身上,然后又敏锐地感觉到了屋子里不同寻常的气氛。
昶溵因人的介入而敛回了视犀他的右掌在膝上蜷成拳,指尖更是因用力而微微陷进掌心,指节也因此显得有些青白。
忽地,他站直颀长的身体,漆黑的眸光向刚进屋的龙御影,眸底传递出两人间不需言语的默契,便再没有看这屋子里任何人一眼,毫不留恋般大步走出了“霜霰阁”。
龙御影再次对上皇兄黝黑的目光,微微一怔,不*深深吸一口气,强自抑下满腹疑问,他明白现在绝不是探问的好时机。然后,他似是知道昶溵会离开般也不再望向他,只是突然朗声:“有劳大夫了。”皇兄那眼神啊——若是不好好照顾想想,恐怕自己的日子就要难过了!唉,大哥有事,兄弟服其劳!
几个字打断了屋子里因昶溵突兀的离开而引起的尴尬僵硬,大夫开始为苏烟濮清洗伤口包扎伤处,连岚儿与甜儿也顾自忙碌了起来。
龙御影将眸光调向那个一直安静地坐在牙*的女子。她低低垂下螓首,乌黑的青丝从鬓角稍稍滑落几缕,在柔嫩如瓷的白皙颊畔投下淡淡影,衬着长长的羽睫在眼下投下的淡影,一片寂静,同样,一片晦涩莫明。
“烟雨居”。
窗外萧瑟而冷冽的冬意与窗边负手而立的男子散发的浓烈的寒意纠结交融,越发显得深幽而苦寒。
昶溵的左手在背后握成了拳,右手也不知不觉中死死抓住了窗棂,飞扬的眉宇间镌刻了抹不去的深痕,连黑眸里都是汹涌的风雪。一切的一切都在在显示着:他,很烦。
“啪!”
一声脆响拉回了昶溵早已不知落到了哪里的思绪,缓缓低头一看,却原来窗棂在他沉思间竟被手上难以抑制的力道生生握断。他松开用力过度的右手,破裂的木料从掌心和窗棂滚下,那样无奈而破碎的景象竟又引得他一阵怔忡。
昶溵怔怔地看着掌心残留的木屑,眼里风雪越盛。心底突然燃起一股不知名的苦涩,他眉心越发皱紧,唰的一声,墨蓝色的衣袖愤然一扬,伴随着响亮的“嘭”的一声,窗子被气劲狠狠甩上。
倏地,昶溵狠狠将自己摔在一锦被上。颀长劲瘦的身体嵌进*的锦被,温暖。那种温柔的质感竟然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让他没来由地安心的女子,那样让他安定的温柔与馨香,总是撩拨出他心底最的一处。
该死!又难以自已地想到她了!
昶溵烦躁地抬起垂在腿边的右手,捂住了如今动不动就会失神的双眼。他不想那样可悲而无奈地时刻被她所干扰啊。可是,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她的身影、她的声音、她的香气仿佛一张无形的网,让他连挣脱逃逸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自己被困住。
右手不自觉越发用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好让自己彻底陷于一片黑暗之中。他放缓自己的呼吸,让每一次吐息都变得绵长沉稳,努力放空思绪,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哪怕只是什么都不做地闭目养神也可以。
“溵哥哥,那就说定了,明天不见不散哦!”
童稚的甜美嗓音猝不及防地攻陷昶溵的听觉,敲进了他原本已经逐渐变得空茫的脑海。
不由勾唇苦笑,还是不行啊——非但不行,还反而让他不得不面对起他怎么也不愿记起的现实。
“你是想想!”龙御影那句肯定的话语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退路,一遍一遍地振动着他的耳膜,让他的头陷入从来没有过的疼痛。
烦躁而头疼地再次抬起左手,捂上双眼,右手却无法不去轻揉青筋微凸的太阳。他几不可闻地轻轻申吟,为什么,为什么她和“她”竟是同一个人?他曾经设想过那么多再次相逢时的场景,却从来不曾会料到竟是如此的境地。
“溵哥哥……溵哥哥……溵哥哥……”女孩娇甜软腻的嗓音纠纠缠缠地在脑海里回,硬生生搅乱了本就已经不再平静的心湖。
想想啊——
昶溵终于放弃了仿佛逃避般的捂住双眼的举动,手渐渐滑下,漆黑的瞳仁里闪着绚丽的光彩。那张娇嫩的让他深深放在心底珍藏了七年的小脸终于冲破了他的自制,在脑海里清晰地呈现出来。
犹记得那张精致可爱得让人疼入心坎的小脸上是怎样灿烂地绽放出让他也为之屏息的甜美笑靥,犹记得那甜腻的娇嗓是怎样软软地咕哝出让他全然无力拒绝的娇软甜语,犹记得那白皙如玉细腻如瓷的小手是怎样爱娇地轻扯着他的衣角,犹记得……那个犹如一道绚烂的阳光一般闯进他的生活的小人儿的一切,他是如此清晰而仔细地铭记着,就那样,自从她的失约甚至完全走出他的世界的那天起便真的、真的一直心心念念,乃至于无可取代地深埋在自己心底无比温柔的所在!
想到那娇甜的女孩儿的点点滴滴,昶溵冷硬的唇线无法克制地柔化。只是几乎只是一瞬间,那方融化的弧度又变得僵硬。那张美得让人几乎无法直视的倾城容颜竟猝不及防地与脑海里小小的脸蛋重叠在了一起。
是啊!他怎么会到现在才发觉?一样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无双容颜,一样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一样无与伦比的天赋才华,甚至、一样甜美让他心安的馨香!是了,那种熟悉的幽香,那种他怎么也不记得哪里闻过的馨香,那是白蟾花的幽香,不会在这个季节出现的白蟾花的幽香!
终于,昶溵知道那种馥郁的馨香并不是没来由地可以捕获他的嗅觉与神智,只是那种香味潜意识里早已深深镌刻在了他的记忆里,在他还未认出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时,身体早已凭借本能接受了她。
倏地,漆黑的双眼再次闭上,这次并非因为烦躁,却是为了掩去那不该出现在如他一般冷心冷的人的眼里的悲伤。
这一切,只是真的是上天捉弄吗,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到头来竟会是——
天呐,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嘭——又是一声突兀的巨响。
昶溵的右手紧握成拳,竟生生将黑檀木的大砸出一个大洞。破碎而尖锐的木屑就这样让他的右手鲜血淋漓,可是他全然、恍然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