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易翡翠以极快的速度跟了上去，从地铁口一路追过来，没想还是差了一个红绿灯。她也不敢肯定那是不是黄亦西。她应该还在美国，没有道理会出现在这里。可是身影分明是她，利落的短发，那样的潇洒的气质，不是黄亦西还会是谁。翡翠想的是，黄亦西在这里，那展航呢，展航在哪里，展航并没有说过要回来的话。

一到公司，翡翠就打电话回家，是翟博渊接的电话，七转八弯的说了很多客套话，其实想问的展航的消息，可到底是开不了这个口。好在翟博渊主动提起了展航，还是一样的话，展航在美国很好，已经快要结束学业了，正在考虑工作的事情，还没有决定回国亦或留在国外发展。通过翟博渊的话，可以肯定的是，展航不在国内。

翡翠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那怎么会是黄亦西。上个星期还收到展航电子邮件发过来的照片，照片里黄亦西依畏在翟展航的怀里笑啊笑，映着身后漫天的霞光，一片烂漫的红，在他们身后流光溢彩的铺陈开去，要多美丽就多美丽。

工作依然是忙，让易翡翠坐立不安的是晚上的邀约。丁皓宇又约她吃饭，没有说为什么，翡翠有些犹豫，不晓得要不要去。思来想去，到了下班还是没拿个主意，在办公室待了几分钟，便出了办公室，她本想的是，出了写字楼再决定去不去的。谁知一下楼来，就看到丁皓宇倚靠着他的车站在那里，看那个站姿，好似来了有一会了。丁皓宇开一辆黑色的奥迪A8，虽然奢华，看上去倒并不惹眼。

翡翠知道他是在等自己，站在那里在想着要不要过去，丁皓宇已经看到她了，站在那里看着她笑，并没有走过来。

丁皓宇安静的开着车，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越这样，翡翠越觉得别扭。这个城市在这个点永远一片拥挤，车子停停走走，半个小时了，也没走多远。一路上都没有说什么话，翡翠有些不太自在，恨不得推了约会，下了车去。丁皓宇突然放了音乐，是林志炫翻唱的一首老歌《你的样子》，清亮的歌声一片起伏。

那悲歌总会在梦中惊醒，诉说一定哀伤过的往事；

那看似满不在乎转过身的，是风干泪眼后萧瑟的影子.

不明白的是为何人世间，总不能溶解你的样子；

是否来迟了命运的预言早已写了你的笑容我的心情.

车子在一片胡同口停了下来，丁皓宇把钥匙交给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小伙子后，携着易翡翠继续往胡同里面走，胡同极窄，又暗，往前看一片墨黑，只有胡同两边屋子里的窗口透出一些灯光，还是卖寿衣寿纸的小门脸。

翡翠有些害怕，跟丁皓宇到底也不是什么朋友旧交。她不知道这样的地方，到底能吃到什么。要是一个人，她是决计不会走这样的路的。再看丁皓宇，倒是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大步向前。果然，没出多远，就看见一片灯光，两边的黑暗中，有一家门庭大开，两边一溜的红灯，近了，才知是全是一色的宫灯样式，沿着这个庭院进门的过道一路挂了过去，有说不出的别致。

这个庭院不大，总共就只有几间屋子，而且安静的很，只有少数人穿梭其中。进了屋子，翡翠才知原来每个屋子也不过就摆一坐饭，从屋顶到地面，再看用饭的餐具，都是有些年头的，翡翠暗想，这个可能就是平常老百姓所说的胡同里的饭店了，据传闻，在这样的饭店吃饭有钱也不一定能吃得着，还得看人家老板看你顺眼不顺眼。

所有的菜肴从装盘到入口之讲究，让翡翠觉得古时皇帝吃饭也不过如此。翡翠暗想，丁皓宇这顿饭也请得太隆重了些。

“你尝一尝这个菜，是有典故的”丁皓宇指着刚端上来的一个盘子，翡翠夹了些，只觉得好吃，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典故。愣头愣脑的看着丁皓宇，一片迷茫。

丁皓宇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样子，还真有些刘姥姥的风范。”

易翡翠红了脸颊，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就是红楼梦里的那道赫赫有名经过七十二道工序的茄鲞。

“有好多次都想叫你出来，但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所以拖到今天。”丁皓宇看着易翡翠，望过来，黑亮的眼睛里透出光来。

翡翠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又不敢迎向他的眼光，只得什么也不说，摆弄着手里的茶，真正的太湖碧螺春，冲泡后杯中白云翻滚，清香袭人来。

“我还是不要转弯抹角，真接说吧，易翡翠，我喜欢你，所以你考虑一下做我的女朋友，或者做我的太太吧，其实我是想我们直接结婚算了，但是你可能觉得要先了解一下，所以我们先谈恋爱也可以，过段时间再结婚。”

易翡翠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新泡的茶，烫的她生疼。若不是丁皓宇说得那么严肃认真，她一定会认为他在开玩笑，要不就是疯了。不过，看丁皓宇的样子，易翡翠是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我说的是真的”丁皓宇并没有笑意，就这样看着她，好似要看到她的心里去。那样的神情，让易翡翠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易翡翠也很直接“丁先生，我知道你很好很好，错过这个机会，可能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有像你这样的优秀的人来向我求婚，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但是，我不喜欢你，我有自己喜欢的人，所以，谢谢你的好意。”

这是易翡翠第一次对一个人说，她有喜欢的人，真没有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就像小说或者电视的桥段的，难道人生真如戏。这样的环境下，说心情不起伏那是假的。

丁皓宇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继续吃饭，且吃得香甜。

回去一路霓虹，十丈红尘，繁华尘嚣。丁皓宇反反复复的放着那首《你的样子》

不变的你，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

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心爱）的灯笼.

潇洒的你，将心事化进尘缘中.

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这个时候，应该是美国的清晨吧。也许展航正在吃早饭，他吃东西有一些讲究，翡翠记得，他吃鸡蛋只吃蛋白不吃蛋黄，他总说蛋黄难以下咽，也不怎么喝牛奶，好多次喝过牛奶就拉肚子，娇气的很。翡翠每次都会用微波炉热一下再拿给他喝，夏天也如此，只是，展航喝的时候很少，后来，他要读大学，再后来，又去了美国。

在那样的年纪里，翡翠时常幻想有一天展航会说喜欢他，在某个午后，或者在某个月华如炼的夜晚，展航轻拉她的手说喜欢。这样的场景一次次的出现在翡翠的梦里，让她从梦里一次次笑着睁开眼来。

一段时间后，丁皓宇差人给翡翠送来一块石头。那次吃完饭后，丁皓宇根本没联系过她，翡翠自己也就把那件事情看成了一个误会。石头不大，呈绿色，晶莹透亮，翡翠拿在手上端详，被一旁经过的姜一楠瞅个正着，伸手拿过研究了一番，随即就惊呼出声

“易翡翠，哪个有钱人看上你了？”

问得翡翠一怔，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呀？这个应该是翡翠吧，看来这个有钱人对你用情不浅啊，因为你叫翡翠，居然送你一块翡翠原石，看这色泽质地，怎么也值个十万十几万吧。快点说来听听，这人姓甚名谁，身家几何？”姜一楠一个人连珠炮似说个没完。

翡翠没想到就这么一块石头值这么多钱，赶紧从姜一楠手里拿过来放好，想着快点还给丁皓宇才好，免得多生枝节。

“咦，翡翠，不要那么紧张嘛，我们看看又不会看少了一块”姜一楠不停的打趣着。

“送错了的，不是给我的。”翡翠说道

“别骗人了，看你那个样子就知道是给你的，放心，我虽然对有钱男人有兴趣，不过，我不会和你抢的。”

易翡翠被姜一楠说得啼笑皆非，电话就响起来了。

原来以为是丁皓宇的，接通了居然展航。翡翠连忙跑到办公室外一处安静的地方。展航并没有什么事情，就是随便说了几句，最后告诉翡翠，他可能要回国了。翡翠想到那天在地铁口看到的身影，就对翟展航说那天看一个特别像黄亦西的身影，她还跟着追了好久，不过给追丢了。翟展航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翡翠还在为那块石头发愁，不知道怎么还给丁皓宇好。

丁皓宇并没有打电话她，丁皓宇坐在翡翠上楼的楼梯口那里等她回家。翡翠远远打量着坐在那里丁皓宇，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低着头，好似在打瞌睡，有几根头发散落下来。翡翠隔着几米远站在那里，直到他抬起头来。

丁皓宇看到翡翠马上笑起来，他有很整齐很白的牙齿，易翡翠觉得他可以去拍牙膏广告。翡翠走过去从书包里拿出那块石头递给他。

“太贵了呢，就算我想要也不敢要啊。”

丁皓宇没有理她，掏出一块石头给翡翠看，和她那块差不多，只是是红色的。丁皓宇拿过易翡翠的那块拼了一下，像一只飞燕，原来这是一对石头。

“翡翠形如燕，赤而雄曰翡，青而雌曰翠。这个是我，那个是你。”说着居然用红线把那块绿色的石头穿好径直给翡翠带起来。

翡翠本想摘下来，却被丁皓宇用眼神阻止。丁皓宇就是这样，直接的走进了易翡翠的生活，不管翡翠愿意不愿意。

“不过一块石头而以，我就是来看看你，晚上我还有会，就不陪你吃饭了。”丁皓宇说完就走了。留下易翡翠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

晚上，易翡翠还是摘了那块石头放起来，想着，这个还是要还给丁皓宇的。多么遗憾，为什么送石头的不是展航。

翟展航大二的时候，以绝对的高分赢得了加州大学的奖学金，那一年，易翡翠刚好考入翟展航就读的大学，已经是两年过去了。

翡翠每周给翟展航写一封信，这些信静静的躺在那个抽屉，从来没有寄出去过。有一封信上什么也没有，只是写满了翟展航三个字。翡翠很努力的做涵数，很努力的读书，很努力的考到那所学校，只是想离翟展航近一些，再近一些，近了，以为近了，便是依归。

翟展航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在那年的十月，翡翠曾经一个人北上，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来到这个青青校园，不过为着看他一眼，因为实在想他想得厉害。彼时，展航正用自行车载着黄亦西，十月微煦的阳光照耀着两个年轻的脸庞，印着淡淡的笑意。黄亦西坐在自行车的前车杠上回头望着翟展航在说什么，展航低下头去微笑的倾听，眼神中有一种光。翡翠知道自己看着翟展航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光。那真是一幅美丽的图画，阳光下，两个人都是金色的，真好，有这样的时光。翡翠想。

翡翠并没有觉得失望，亦不曾觉得难过。其实她只是想看看翟展航。看到了，就回去了。

翟展航申请美国的学校的事情，翡翠一直是知道的。展航一早就跟她提起过黄亦西，那个坐在展航自行车上的女子。黄亦西潇洒、骄傲、美丽，今展航神往不已。去美国不过是为了追随黄亦西。

翡翠的录取书让家里人极兴奋，尤其是母亲，居然溢出眼泪。翡翠明白母亲的心情，多少也是替母亲争了颜面，并不是说母亲在家里没有地位，只是这份心情不是当事人只怕不得体会。翟博渊也兴致勃勃的亲自下厨，为翡翠开了一个家宴。

展航极有耐心的交待了翡翠这个学校的大小事务，生活注意什么，学习注意什么，老师有什么特点，但凡知道的，事无巨细，均一一述与翡翠。是真的关爱这个没有血缘的妹妹。翡翠只是看着他笑，心里有些许凄惶，学校再好，只是没了展航呵。转念想想，没有展航，走他走过的校园，也是好的。

大学生活波澜不惊，翟展航偶尔也会写电邮给她，随电邮发过来的还有那些漂亮的照片，照片中的人笑颜如花。有的时候，也会在网上聊天，聊来聊去不过都是那些话，可以说的话早都说了几遍，说不出来的话埋在心口直至今日。隔着山隔着水，又隔着白天黑夜的时差，连影像都慢慢的模糊起来了吧。

翡翠最喜欢吃第七食堂的土豆丝，展航曾经跟她说过，第七食堂的饭最好吃。翡翠最喜欢去西校门的超市，因为展航说过那个超市的东西又全又便宜。还有那个靠北的阶梯教室，展航和黄亦西曾经在此夜读不休，如今翡翠也在此秉烛夜读，所不同的只是身旁没有他。

当然还有一些事情，展航不会知道。

曾经有一个很可爱的男生，在翡翠的课桌上放满从校园花园里偷偷摘来的鲜花，花上露珠晶莹。系里面最优秀的苏克也曾不止一两次的邀请过她一同欣赏那部著名的电影《泰坦尼克》。自习时，有时也会收到夹在课本里表示仰慕的字条。还有某个校园风云人物也曾在她身后说过：易翡翠，我喜欢你。

姜一楠说她总是神思恍惚，心不在焉。翡翠心中辗转万千，想起很多事情，并不是自怜自艾，只是忽然有点心疼起自己来，才发现时光竟然这般似水流年，五年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