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唯爱难断2（1 / 1）
见他些许犹豫，流萤突然觉得自己连声音都很无力：“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他却不肯放手：“流萤，只要我们不放弃，一定还有其它的办法，我们可以------”
“我不可以！”流萤打断他的话，疲惫地道：“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不值得你付出太多。”
阳光有些刺眼，逆着光，让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长羽，你不是早就做了选择了吗？你既然答应了要娶苏素，又何苦再守着过去不放。”
“你都知道了。”他神色黯然。
“如果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去？”流萤侧目，轻轻叹了口气：“长羽，以前我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我们的将来。我总以为和你在一起很开心，而且也希望一直这么过下去，但到了现在我才发现，我真的许不了你未来。我不属于这里，总会有回去的一天，就算你不和苏素成亲，我也不会同你结婚生子，那些事情对我来说还太遥远。”
“所以你是说，我们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伤痛铺天盖地，他几乎不能自持：“但如果我一直让你幸福下去，让你没有时间去思考未来，我们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对吗？”
流萤想了一瞬，终是点了点头：“还好，你给了我们彼此一个沉淀的机会。”她缓缓从脖子上褪下他当日给她戴上的绳结：“这玉佩太贵重了，你还是把它送给你未来的妻子吧。”
长羽触电般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目光落在她腰间：“是不是有了比它更好的替代品，你就不要它了？”
流萤的手轻抚过腰间郭解送她的玉萤火虫，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如果这样想能让你舒服一点，那就算是吧。”
他的眸光骤寒，蓦地松开了流萤的手，冷冷地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再收回来。你如果不喜欢，尽管扔了它。”说罢转过身子，决然地走了。
流萤的手僵在了半空，自嘲地笑了笑，她把绳结攥在手心，慢慢收回了手。一回头，身后静静站着的，是孙卓。
“我很了解他，”孙卓拉过有点征仲的流萤：“他是不会和你做朋友的。”
“可明明是他先放的手。”流萤很不是滋味。
冲上一杯香气四溢的春前龙井，孙卓把热腾腾的茶塞进她手里：“他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心，所以才会如此舍不得你。苏素必定还答应过他什么，才让他对你还有奢望。”
流萤轻啜了口茶，淡淡道：“苏素愿意两女共侍一夫。”
“原来如此！”孙卓了然一笑：“男人三妻四妾本来也不算什么，但你肯定是不会答应的。长羽应该也是知道，但却总是盼着你能为了他而委曲求全。”
流萤闷头喝茶，心里酸涩难耐，既然爱她，又怎能忍心让她和另一个女人共处一个屋檐，让她亲眼见到苏素为他生儿育女。
孙卓帮她继了茶，又道：“其实他心里也很苦，我亲眼见他为了仇恨苦了这么多年，本已无望，却在遇到你后又碰到苏素。他执念太重，自己只怕也是受尽煎熬。”
“我不怪他。”流萤勉力一笑：“孙卓，如果你是他，会如何选择？”
他沉默了一晌，方道：“没有如果，还好没有如果，我很庆幸我不是他，不用面对两难的抉择，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取舍。”
流萤看着他诚实的眼睛，只能再叹：“原来不是帝王，也会有江山美人的痛苦。”
“不止你一个人伤心，我家瑶瑶她------”孙卓欲言又止。
瑶瑶，流萤这才恍然记起，自己有多久没好好跟她说过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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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孙瑶正倚着绷架，在绣一对金色的鸳鸯。见到流萤进来，她笑着搬过一把椅子放在身侧，仍旧忙她的刺绣。
“瑶瑶，你这幅刺绣又是拿去卖的吗？”流萤欣赏地抚上细密的针角。
“是呀！有空就做点。”她在鸳鸯头上挑了几缕白线，舒了口气。
“其实你现在不用这么辛苦，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要让你一天换一套新衣服的。”
“我闲着也是闲着，现在只是打发时间而已。”孙瑶笑了起来，梨涡浅浅，分外清秀。
“你知道吗？长羽就快要和苏素成亲了。”流萤从她的针线篮里挑出一束紫色的丝线，放在手里揉搓。
“是，是吗？”她虽然还是笑着，手上却直冒冷汗，针涩了，再也拔不过来。
她索性停下手，一脸掩饰不了的失落：“怎么会是苏素，我一直以为是姐姐的。”
“瑶瑶，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你一直也喜欢长羽。”流萤一把握住她的手，如果她早知道，或许就不会和长羽在一起。
“姐姐，为什么要说出来。刘大哥只喜欢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不要你觉得内疚。我看到你们开心，心里也很高兴。”孙瑶眼里泛起泪光：“只是，为什么成了苏素？”
“因为他能给你刘大哥最想要的东西。”流萤轻轻抚上她的脸，心里皱成了一团乱麻。
“他竟然把报仇看得比姐姐还重要。”孙瑶泪流满面，低声呜咽了起来：“我以为他会和姐姐一心一意的过日子，从此忘了仇恨，我不想看他再这样折磨自己。”
流萤把她搂进怀里，强忍着泪意安慰她：“与其让他心心念念地想着，还不如让他放手一搏，也算对得起他自己了。”
“不，你不认识从前的他，自然不会知道他失去理智时有多吓人。”孙瑶泪眼矇眬：“他是被左大叔带回来的，我认识他的时候还只有七八岁。那时他成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说话也不吃饭，一张脸冷得吓人，我们常常从窗台上偷偷看他，奇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后来他慢慢好了一些，也开始和我们一起玩，他不会放牛，不会打草，成了孩子中的笑话。隔壁村的阿牛有次笑他是窝囊废，一下让他发了狂。他不要命地扑上来和阿牛打了起来。阿牛比他高壮许多，他自然不是对手，很快就被揍得鼻青脸肿，他却死不认输，只是一股恼地抱着阿牛的腿不松手，我们怎么拉都拉不住。他的眼神格外吓人，就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就连阿牛也被他唬住，最终落荒而逃。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时，才听说了他家以前的惨事。直到这些年，他才慢慢变得像个普通人一样，会笑会闹。如果他真的走上复仇之路，姐姐，你想想，他会多辛苦，他的仇人可不是一般人。”
“原来你才最了解他。”流萤替她擦泪：“瑶瑶，你对他这么好，难道他都不知道吗？”
“我不清楚，我从前以为只要对他好，总有一天他会感动的。但后来姐姐来了，我发现他从未有过的高兴，这才知道姐姐才是他一直在找的人。姐姐，其实我并不嫉妒你，刘大哥是个好男人，他娶苏素是迫不得已，你可以再等等他吗？他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她的目光真挚，言语诚恳。
“瑶瑶，有些事你也不会明白的。他是不会辜负我，但让我苏素共处，这又算什么？你们古代的男人四处留情，可以毫无顾忌，那是因为倘若有一天他功成名就，自然会一个一个的娶回来，三妻四妾对你们来说很正常，这些男人确实没有负心的必要。只是，我无法忍受，甚至连想想都觉难过。所以，我不会等他，他放手我们便错过了。”
孙瑶抬头不解地望着她，姐姐不是普通人，想法自然和她们不同。她心里的良人难道也如世间所有的薄幸男子一样吗？不，肯定不同的，刘大哥岂是这样的人，记忆中那个寒冷的冬天又慢慢浮上了心头。
那天的雪好大，一坨一坨地从天上掉下来，茫茫间让人睁不开眼。家里的柴火快没了，她不得已才上的山。摇落树桠上堆积的雪花，她抽出柴刀，用力砍了起来。砍完一捆柴，脚下的积雪就堆了厚厚的一层。她奋力抽出脚，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去。哥哥和爹去镇上了，娘又卧病在床，她得快点回去。
突然，她整个人往下一沉，掉进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猎人挖的陷井里，身上的柴把她卡住了，悬在洞口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她拼命地喊着“救命”，可这个时候山上本来就人迹罕至，任她喊破了喉咙都于事无补。她又冷又饿，慢慢失去了知觉。迷迷糊糊间有人不断推她，她勉强睁开眼，看到了长羽。他大声叫着她的名字，不准她睡过去。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她强打起精神来。
可他也只能算个孩子，又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救人，若要下山叫人，孙瑶肯定会支持不住。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砍上一段枯藤，一头缚在她腰间，一头绕在不远的大树上。他借着大树的支力用力拉着老藤，磨破了手掌，这才把她拉了上来。她的双腿早被冻僵了，于是他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棉衣脱了下来，裹住了她的脚，把她扛上了瘦弱的后背。下山的路上，他给她讲了好多的故事和笑话，逗得她合不拢嘴。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他竟然背负着这么重的血海深仇。
他的声音好温暖，故事太精彩，支持着她一路往下，舍不得睡去，这才救了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