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相逢何太迟 别离须恁早1(1 / 1)
流萤眼皮一跳,为什么失恋的明明是自己,却流不出半点眼泪。她摸了摸干涸的眼角,看着孙瑶的泪如黄河般泛滥,也不开口相劝,只是任她哭了个痛快。
不是不伤心,只是事情太过突然,让她冷静之余多了麻木,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又怎么哭得出来。
孙瑶哭得淅淅沥沥,仍旧哽咽着道:“姐姐可知道他们的婚期?”
流萤摇了摇头,现在老侯爷刚过,料他们也没有办喜事的心情吧。
孙瑶擦干了泪,突然拆了绷架,拿出剪刀把那对鸳鸯绞得七零八落。流萤惋惜不已,她却泪中带笑:“我明天就开始为刘大哥缝制喜袍,希望还赶得及。”
流萤愕然地看着她,但见她一脸坚决:“刘大哥的衣服都是我帮他缝的,我怕别人做的不合身。”便也只能叹了口气。
4月16,老侯爷出殡,全信陵万人空巷,很多民众都心情沉重地跟在出殡的队伍后面默默相送,连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白影幡幡,冥币纷飞中,郭解仍是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眸中多了一份肃杀之色。
入陵后孝子照例要守陵七日,待得人潮尽散,流萤才有机会来到他面前。
凤眉斜飞,薄唇紧抿,郭解的面容一如从前的妩媚,但眉宇间却有了憔悴。见流萤默然,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谢谢你,流萤!”
“如果你要喝酒,我还是陪你。”流萤一脸的理所当然。
“今天不喝,改天我再来找你。”郭解淡然一笑,伸手轻抚了抚她脸颊:“你和孙卓先回去吧。”
孙卓的眸光隔着流萤投在他脸上,分明有着担忧和疑虑。
郭解了然地点了点头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等守完陵我再找你好好聊一场。”孙卓这才放心地扶起流萤,告辞而去。
“君既不成君,臣是不是也打算不再尽忠了?”走了一段路,流萤停下脚步,认真地问。
孙卓赞许地笑笑:“你很聪明。”
“可是他是皇帝,手握重兵,郭解和他强碰,岂有便宜可占?”她很是担心。
“他还没有说要和皇帝硬碰呀!”孙卓的眉头微蹙:“只是现下的局势,怕是免不了兵祸连连,到时候吃苦的总是老百姓。”
“那要怎么办?”流萤呼吸一窒,紧张地拉住了孙卓。
“随遇而安吧!流萤,瞧你吓得,纵然是天要蹋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孙卓颇觉好笑。
“我倒不是怕别的,只是担心食为天的生意会越来越差。”流萤小声嘀咕。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孙卓长长地叹息。
侯陵虽然比不上帝陵般豪华奢侈,却也是选了上乘的风水宝地,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而成。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风景极佳,隐隐有龙腾虎跃之象,着实壮观。沿着陵墓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门口。陵园门口早安排了轿子,把他们送回了食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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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长羽倒是干脆地不回家了。左航怕流萤难过,便没事找事的让她去街上帮他买做菜用的红糖。
流萤于是挎着个小竹篮出了门。
街口的闹市应该就有红糖卖,流萤沿着小摊往前一路找去,却在一个捏面人的摊位前停住了脚步。她四岁就进了滑冰场,有很多小孩子的玩意都没玩过,现在见那个捏面人的左一捏右一扭,手指灵巧地翻飞,不过片刻功夫,一个栩栩如生的孙悟空便活灵活现地站在了面前。流萤不由被吸引住了,站在摊前看了个过瘾。
那个孙悟空很快就被小孩买走了,他便又接着捏了个猪八戒,肥头大耳的八戒神态憨厚,很是可爱。流萤正等着往下看,他却停了手,不解地问她:“这位姑娘,可是要买个面人回去给小孩?”
流萤四顾,这才发现周围都是些半大孩子在围观,不由微微红了脸,灵光一动道:“好啊,我是要买一个回去,但你要照着我的意思来捏才行。”
“没问题!”捏面人的男子一卷衣袖,信心十足。
大大的眼睛,小巧的下巴,深深的酒窝,脑袋上两个可爱的小髻,明媚的少女正略略伏下身子绣着什么,这个不是孙瑶,还会是谁?流萤满意地接过散发着蜜香的小面人,给了钱,高兴地边走边打量。如果把这个面人送给孙瑶,她会不会开心一点?正想着,突然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兜头盖脸地蒙了上来,她来不及挣扎,便被人扛了起来,塞上了马车。
这是干什么?绑架吗?可自己无钱无势,也没得罪过谁呀?流萤慌乱起来,抖着声音问道:“你们是谁?”
没有人回答,流萤的心愈发提了起来,却聪明地闭上了嘴巴,篮子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手里只剩下刚才捏的面人,她紧紧攥在手心,一时毫无头绪。
过了盏茶功夫,车子停了下来,她又被人扛了起来,扔在了一床软绵绵的东西上。少顷,有人解开了麻袋口,流萤迫不急待地露出头,用力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却在看到突然凑近的面孔时大吃一惊,失声叫道:“苏吟,怎么是你?”
白衣男子殷勤地替她解下麻袋,神色张扬:“是我,想不到流萤还没忘了苏吟。”
流萤一脚把麻袋踹开,恼怒地问他:“你为什么要抓我?”
苏吟眼内桃花乱飞,色眯眯地靠近她:“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本公子看上你了。”
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这里的摆设豪华,但却连一件瓷器都没有,显然是为防她伤人伤已,事先早做了安排。窗户和大门紧闭,外面应该还有人把守。心里渐渐发凉,流萤却还是冷笑道:“我是郭解的人,你也敢碰?”
“哼!”他哈哈大笑:“从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你现在可别想再唬我。你的意中人是刘长羽,很快就要成为我的妹夫了。你抢不过我妹妹的,还不如就此从了我,也强过你一个人伤心难过。”
那个“抢”字一下让流萤火冒三丈,她突然一把抓住苏吟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你们两兄妹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趁早不要白日做梦了!”
苏吟反手把她搂在怀里,不顾她的挣扎:“郭解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还不是一样和他走得这么近,竟然还陪他灵前醉酒。我说小*,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什么烈女了。”
流萤抽出手,不顾一切地扇了他一巴掌,也趁机挣脱了他的钳制,她气喘吁吁地警告他:“你别得意,郭解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用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反而笑了起来,神态和当日云岭上的郭解一模一样:“我就喜欢辣点的姑娘,你还挺对我口味的。”
流萤忙向后逃去,他也不来追,只是好整以暇地道:“你现在已经是我掌中的猎物,别妄想会有人来救你。我可以明白告诉你,这里就是信陵侯府,郭解正在守陵,你的那帮朋友纵是知道你在这里也进不来。晚上我就会带你离开去兰陵,那里可是我的地盘。就算郭解事后知晓,又能耐我何?”他得意地仰起头:“所以你最好省点力气,乖乖听话的好。”
“你这个人渣、败类、王八蛋!”流萤破口大骂。
他不以为意,反而抛了个媚眼给她:“我有事出去一下,呆会再来陪你,我的小萤萤。”
门关上,流萤稍稍松了口气,开始思量对策。再靠郭解已是不能,只有让人设法通知孙卓,让他来救自己,这里虽然是侯府,但他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出办法来。可立春她们都随郭解去了侯陵,自己又被关了起来,又有谁能帮她传信。
正在伤脑筋,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小公子呢?”
是雪衣的声音,流萤喜出望外,想要出声唤她,却又担心打草惊蛇,只得强压住张口欲出的声线,盼着她能寻个借口推门而入。
“小公子有事出去了,吩咐谁也不能进他的房间。”拒绝的声音让流萤失望。
雪衣似是犹豫了一瞬,才道:“你们别尽帮着小公子做些伤天害理的事!”言中之意,好像并不想淌这趟混水。
流萤大急,却急中生智,撮唇吹起口哨来。当天她和雪衣去溪边洗衣时她曾哼过这首“如梦令”,现在只能奢望她还没有忘记。
吹了一遍,果然又听雪衣疑惑地道:“屋里好像有人?”
守卫的声音明显冷了起来:“雪衣姑娘,你虽然是小姐的侍女,但小公子的事好像还轮不到你来过问吧?”
雪衣讨了个没趣,不由生气地道:“你以为我这么喜欢管闲事吗?小姐上次去踏青时弄脏的衣服我都还没洗呢,谁有空!”
流萤终于松了口气,雪衣应该是认出了自己,不然也不会说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了。可接下来要怎样她却毫无把握,抬头望着屋顶,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忐忑不安中,折磨人神经的脚步声终于响了起来,流萤紧张地盯着门,应该是苏吟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