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2(1 / 1)
“步尘哥哥!”苏吟刚走,苏素便浅笑着走近长羽。
长羽眉头紧皱,甚是不悦:“步尘公子是姑娘的旧相识,但并不是在下。长羽已经多番解释,还请姑娘自重。”
苏素并不着恼,美丽的眼睛微微眯起,略带凉薄:“我已经查得很清楚了,当年刘家的灭门之祸中你是唯一的幸存者。你逃至萍乡后为左航的父母收养,从此改名叫刘长羽,一直隐姓埋名。官府搜寻多年未果,也逐渐冷淡了下来。毕竟只是一个孩子,造不了太大的乱,孤身一人逃亡或许早就不在人世了也未为可定。我说的,可对?”
亭外是一色如碧的青草地,因为初春的关系,长势甚浅,却绿茸茸地充满了勃勃生机。长羽出神地望着草地尽头的密林,半晌才道:“苏素,你如此苦苦纠缠又是为何?”
“难道步尘就愿意这样默默无闻一辈子,昔日的神童才子竟然过着如此清贫的生活。这一切果真都是你想要的?”苏素把手里弄脏的丝巾随手丢到亭外,跟长羽并肩而立。
“要怎么生活是我的事,什么神童,什么刘府,我都已经忘记了。”一时风起,把他的头发吹乱,有几绺散落的发丝被风卷起遮住了他的眼睛。
苏素缓缓回过身子,眼神哀怨地盯着他:“难道你把蝉儿也忘了么?”
“都忘了,蝉儿是谁我早就不记得了!”长羽对上她的眼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苏素一颤,泛起一丝冷笑:“你现在眼里就只有夏流萤一个,又哪里还会记得其它,不止蝉儿,我看连你的父母是谁,怎么死的你也忘记了吧?”
“够了!”长羽冷声打断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爹爹已经从兰陵动身,过几天就会来这里,他想见你一面。”记忆中的他从来不会如此冷漠,苏素有些受伤地想。
“不必了!”长羽漠然拒绝。
“不管以后你要怎样生活,都得见了我爹再说。”苏素的口气不容置疑:“如果你不去见他,他会亲自登门食为天,随便你!”
温润地脸上终是泛出恼怒之色来:“如果你们执意如此,那就做最后的了结吧。时间你定,到时候通知我。”
远远看到流萤过来,苏素轻哼一声,冷冷道:“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老天爷既然让我们相遇,你就休想再忘掉蝉儿!”
长羽也看到了流萤,他慢慢让自己脸色如常,不再答苏素的话,眼里却由衷地露出笑意来。
苏素脸色微白,却迅速笑了起来,迎到流萤身边,看到她手臂上搭着的衣服,内疚地道:“流萤,你这样会着凉的,要不穿我的外套吧?”就要动手解自己的外袍。
流萤忙按住她的手,拜托,这里还有男士在场,古代的美女也不是这么开放地吧?
“这样肯定会受寒的,流萤,那我们赶快回去吧!”长羽拉起流萤,头也不回地道:“食盒里的东西你们不要浪费了,吃完记得把食盒送回食为天来。”
身后,苏素一言不发。
流萤回头向她招手,有点抱歉地随着长羽离开。
“喂,你们俩好像有事?”走得远了,流萤一把拉住长羽,脚步慢了下来。
“没有!”
“那你干嘛急着要走?”
“流萤,”长羽停下脚步,认真地道:“我只是觉得,他们都是侯门公子小姐,和我们身份悬殊,不是我们能高攀得起的。以后你也少跟他们来往。”
“你怎么知道苏素是侯门小姐?”
“她既然是郭解的表妹,出身必定非富则贵。”长羽牵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护在自己掌心:“刚才苏吟是不是来烦你了?”
“你又知道?”流萤笑着搂紧他的臂膀:“不过他也没占到便宜。”
长羽冷哼一声:“若他下次再敢这样,我一定不放过他。”
“他说他爹也是什么侯爷,真好笑,人家郭解才是正式的侯爷,也不像他一样天天挂在嘴边说个不停。”流萤颇觉好笑。
“你别忘了他开始是怎么对待我们的。”长羽不满地提醒她。
“反正我觉得郭解就是和他们不一样!”流萤看着林间的翠绿,一眼望不到边际,这才真正来了兴致。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感受着青青的草香,整个人也仿佛溶化在了无边的春色里。这里的冬天太过漫长,所以迟来的春天才更让人兴奋不已。流萤把手中的衣服用力抛向半空,高声叫道:“这才是真正的踏青,长羽,我们玩到下午再回去吧!”
长羽也笑着去追她:“好啊!别让不相干的人坏了我们的兴致。”
接下来倒是清静了一段时间,缘于苏素两兄妹突然不再来食为天试菜。就在流萤以为他们从此销声匿迹的时候,苏素却突然带着雪衣来还食盒。
当时流萤正在收钱,没空招呼她们。苏素让雪衣把食盒放在桌上,就向流萤打听长羽在哪里,流萤指了指后院,她便径直进了后院。流萤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她为什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找长羽。
刚刚入夜,长羽跟她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流萤心里警玲大作,隐隐觉得不太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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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侯府门前,长羽略略犹豫,这才伸手敲门。
开门的仆人见是长羽,忙哈着腰把他带进了正厅。
苏素正心不在焉地喝着茶,见长羽进来,面上一喜,偷偷望了眼上首坐着的锦袍男子,小女儿的娇态一览无余。
锦袍男子气度不凡,身条挺拔,只是两鬓已见星星缕缕的白发,给他平添了几分沧桑,却又多了一份历练的沉稳。坐如钟,身如松,让人顿觉压迫。
凭着儿时的记忆,长羽从容地上前拜倒请安。
他亲手扶起长羽,细细打量了半晌,脸上露出欣慰地笑容:“果真是步尘,你和小时候相比,虽然相貌变了不少,但这双眼睛和身上这股子灵气却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侯爷,小侄现在叫长羽。”长羽低下头,态度谦和。
他用力拍了拍长羽的手,神情很是激动:“不管叫什么都好,只要你还是刘太令的儿子就成。太好了,想不到刘家竟还有血脉未绝,能再见到故人之子,本侯甚感慰怀。”
“世伯!”长羽眼眶泛红,自己是罪臣之子,他却未见嫌弃,仍是真诚相待,想起父亲,不由百感交集。
“蝉儿,你先下去,爹爹和步尘有话要说。”他慈爱地看着苏素。
“是,女儿告退。”苏素看了长羽一眼,转身离开前细心地带上了门。
茶过三盏,开始切入正题。
“这些年让贤侄受苦了,当年老夫听闻刘家小少爷侥幸逃脱,也曾勉力查找,却始终没有消息。如今还真是老天有眼,让蝉儿遇到你。刘兄一门忠烈,却遭此横祸,真叫满朝忠臣孝子心寒哪。”他双手抱拳,仰起头又道:“刘兄,现在世侄既然被我找到,护霖定会好生照顾他,让他不再受流离之苦,以后成家立业,光大门楣。”
长羽看他说话落地有声,想起这些年逃亡的苦楚,受尽冷落和白眼,一时心酸难捺。
苏护霖回过头来,拍了拍长羽的肩膀,眼里满是欣赏之色:“你不必难过,以后世伯会尽力帮你。当年你和蝉儿的亲事乃父母之命,我和你爹又是莫逆之交,定不会因为你家有了变故而反悔。”
长羽惶急地欠下身子:“小侄不敢有此奢望。”
“不是奢望。大丈夫一诺千金,又岂会言而无信。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让你和蝉儿顺利完婚。”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世伯可愿听听小侄的想法?”长羽抬头,身未动。
“你说。”苏护霖一甩衣袖,到上首坐了下来:“你和蝉儿竟然还能相逢,实属缘分。难道你对蝉儿有什么不满,我的女儿虽然才情极高,脾气却极是执拗,以后让她慢慢改也就是了。”
“不是,苏素小姐她很好。只是我现在一文不名,又是待罪之身,有恐辱没苏家声望。再者,纵是世伯仗义不弃,但小侄这样的身份,岂不是又给了有心人大做文章的机会,万一再传到皇上耳里,就得不偿失了。”
他的这番话在情在理,谁知苏护霖却只是大摇其头:“你不必有此担心,我既敢把女儿下嫁给你,定是有了万全之策,自然不会让人抓到把柄。何况兰陵乃是我的地界,天高皇帝远,我有心藏个人,任他是谁也查无可查。”
“话虽如此,但步尘现在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清贫却不失其乐趣。恐怕受不了拘束,还望世伯不要再为步尘挂心。”长羽微微垂下头。
苏护霖不悦地沉下脸:“你的意思就是不想娶蝉儿了,如此百般推脱,难道把本侯当傻子不成?”
长羽赶忙抬对,目光真挚:“步尘知道世伯好意,很是感激。世人皆喜锦上添花,难得世伯雪中送炭,我焉会如此不知好歹。但人各有志,世伯也是性情中人,还请原谅则个。”
他微一沉吟,脸上愠怒之色渐消,摆摆手道:“我知道贤侄乃人中龙凤,心思自然和普通人不一样。你不用急着拒绝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再回复我。”
长羽不忍再驳他好意,只得退到一边,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