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我问。
“在清政殿里等好久了，娘娘快去吧。”
不是在未央宫便好。
*
等我进了长乐宫的清政殿，瑞儿正在案前和他奶娘容说笑，见我来了，方才的笑意还挂在脸上，乐呵呵地拜了安。
容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笑什么呢。”我问，“也没见你和我这么乐呵过。”
瑞摇了摇头，道了句“没什么”，面色犹似还沉浸在其中。
“说吧，这么急着找哀家来，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母后。”瑞扶着我走到楠木椅前坐下，“眼看就要到年关了，儿臣想，今年是不是该叫诸位皇兄皇姐们回宫一聚？”
我听了不由自主地蹙了眉头。
“怎么突然这么说？”
“儿臣登基就要四年了，每年您都不准他们来……之前您说是担心他们暗中图谋，不过现在……儿臣见恭权王来了这大半年的，半分事情也没有，所以……是不是母后您……多虑了？”
瑞一面小心翼翼地说着，一面看着我的脸色。
我闻言，心中哑然。
皇帝啊，你怎么可以对着恭权王去揣摩其他兄长的心思呢？他们不一样啊……
“你为什么这么希望他们来？”
“儿臣也是想见见兄长们。”瑞笑了一声又道，“其实最希望他们回来的不是儿臣。”
“那是……”
“是笑儿。”
我沉默了。
笑儿想见她的兄姐们，这本无可厚非。然而……我是该阻拦吗？
“来吧。”我思索着，终究点了头，“叫他们都回来吧。”
回未央宫的这一路上，我走的十分不太平。心里一直想着即将再见的亲王帝姬们，尤其是汝威王……
恍恍惚惚走进了未央宫大门，直到惠娥唤一声，我这才回过神来。
“小姐。”惠娥附在我耳边轻声说，“他在折枝阁里。”
我点点头，屏退了身后的宫人们。
“轻薄子！还晓得乖乖来受罚？”
我猛地推开大门，里面就只有恭权王一人，长身玉立。
他回头看我，轻轻笑了笑，走过来。
“文章我抄了，不过就只抄了一遍。”他说着，执起我的手向里走，“因我正处在那些不合于礼的事儿上……若是再写，便太惭愧了。”
“你也会惭愧？那方才为何要在别人面前说那些？”
“还不是你先挑我的？”恭权王从后面抱住我，轻轻吻在我耳垂上，点到为止。
“馨蕊那蹄子定是看上你了。”我转了个身，有些没好气。
他噗嗤一笑：“你怎么也说起‘蹄子’这样的话儿了？”
“你早上不是还叫我‘娘子’吗？”我撅了撅嘴，“明儿个就在未央宫里开几块地种菜去。”
恭权王宠溺地捋了捋我的头发：“怎么现在反而想起这些了？还记得十四年前，我便说要带你出宫去，去看看那些大好山川，风土人情……”
我靠在他身上，良久微微叹息：“十四年前我尚且不能出去，何况今日呢……抛不下的更多……”
恭权王牵我走到小几前，两人一左一右地坐下，他给我斟了杯茶。我推着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滤着水面上的叶儿。良久轻声道：
“方才和皇帝商量过，元日里叫亲王帝姬们都回来，大家聚聚。”
那边“哦”了一声，又是无语。
我端起盏抿了一小口，茶已然微凉，泛着些些涩意。
“我……元日后便回封地去。”
“恩。”我将杯子放回桌上，幽幽地盯着鞋尖儿前一寸地面，“京都里有什么中意的，你告诉我，我叫人给你打点了送去……”
话说到此处，却觉得有些不对了，我连忙止住。那一边沉沉叹了口气。
“真能送来倒好……夫复何求……”
=========================================================
【1】馨蕊：先帝晚年的宠妃，馨蕊夫人，后来封为皇后，现在是皇太后。明为权臣姚氏亲生女儿，实际却是养女。
4
4、【三】元日庆芳华 ...
作者有话要说：章节题目加一字，之前两章以后再统一～
还有，乃们心心念念的人，小荷先露尖尖角哦．．莫着急～
元鼎四年的元日到了。
众亲王帝姬悉数抵京。因我有令在先，他们此次前来，都携了自己的儿女。
恭权王人在京都，便由正妃刘氏和长子之母影妃陪着两个孩子入了宫。
我对刘氏印象甚薄，除了那一股书香门第、大家闺秀的气质外，便也无他。倒是她的父亲——左相刘光几，这老头子颇为令我头疼。先帝在时，他明里暗里都想拥立自己的女婿，等到先帝立了瑞，他叫是不叫了，却总让我觉得不够尽心。碍于是先帝留下的老臣，我也动不得他。
*
前日里又落了一场雪，地上积了半尺厚，晃的满世界都亮堂堂的。
若是过去，先帝便会叫众人一同进上林苑游赏，吟诗逗趣。只是现在，瑞并没有让大家同游的意思，我也没有，再观那些亲王，他们本就不服一个儿皇帝，眼下更是没有哄小孩子玩儿的心性。
我叫来惠娥一问，那些年龄相仿的孩子们一聚，早都不知跑哪儿玩去了。
“阿惠，他们都丢下我了。”我笑道。
“哪儿的话呢。”惠娥取来件鹤羽大氅，一面给我披着，一面低眉浅笑，“今儿您想去哪儿玩的，奴婢陪着您。”
我带着惠娥去了上林苑。
都说有家的女人就有了依靠，至少不用孤单了。昔年，我的丈夫伴我游这上林苑；后来，我的儿女伴我游这上林苑；一月前，我的情人伴我游这上林苑……
如今，丈夫没了，儿女大了，情人也有妻女要陪……
这一刻，我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是个寡妇。
“阿惠啊。”一手扶着梅树粗壮的枝干，我叹道，“也就你不会丢下我了。”
惠娥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止住了声音，眼睛直直盯着前方。
我回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大吃一惊——
笑儿被搂在汝威王怀里，勾着他的脖子，笑得花枝乱颤。
“母后！”笑儿远远看见了我，开心地大叫了一声。
我轻轻抿了抿唇，复撑起了笑脸，盈盈朝他们走去。
“汝威王好啊。”我笑眯眯地向他招呼一声。
汝威王放下笑儿，微笑看我，拜了一礼。我又走了几步上前，将笑儿牵至身旁，手紧紧攥着。
这是我抢来的女儿，所以我更害怕她被人抢走。
“前些日子听说北塞不稳，想来懿太后定是日日劳精伤神。”汝威王看看我握紧的手，神色
上并没有任何变化，“臣正好得了一棵千年灵芝，这次也带来了，想给太后养养身子。”
我微笑着向他道谢。
“不过，今天见了太后的气色……倒是比从前更加红润了。”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先前惠娥说过，自从恭权王住进京都之后，我的精神便越来越好。眼下汝威王突然这么说，莫不是他瞧出了我与恭权王之间的端倪？
我心中警惕着，神色间依旧故作淡定。
“还不是因为见到你们都安好，哀家才宽心的嘛……哀家正想问你，怎么和长颂帝姬一道儿来了？”我微笑着问他，又低头看向笑儿，“你惠姑姑说你今儿一早起来便往上林苑来了，母后还以为你是和皇后他们在一起呢。”
笑儿笑眯眯地摇摇头解释道：“五皇兄之前不是送了好些东西给女儿吗？所以女儿今天特意起了个早，到上林苑来折几枝梅花送给皇兄。”
这丫头……怎么送着送着反坐进人家怀里去了？
这话我在心里想了一遍，并没有问出口。突然遇见眼前的人，我心绪尚来不及整理，更不知要如何面对。我不想，抑或该说是不敢与他再追究下去，只想快些带着我的女儿离开。
“笑儿就是这般心性，和什么人的这么热乎。多谢亲王替哀家照料了她半天。”
“不妨事的。”汝威王摆了摆手，“太……”
“今年的元日晚宴特别隆重，也是新皇登基以来这孩子第一次在这么多兄姐前露面……哀家要先带她回去好好打扮打扮，还要再让她记记礼仪什么的……这就先回去了，上林苑的冬景是出了名的，亲王好好欣赏罢。”
我说着便转身欲走，笑儿被我牵在手里，虽然满脸的依依不舍，却还是十分听话地挪了步子。
汝威王方才是欲说些什么的，现在只是说了些恭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