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三十一章。下（1 / 1）

当龙煜醒来，孟婆已在他的身畔陷入千年的沉睡。

宫殿外的冥王冥后心知接下来已无他们的事，将此事交与绛娘后便离开了，而龙涛也和龙煜长谈后回龙宫去了，此刻，房内只剩龙煜、入睡的孟婆还有绛娘三人。

「……是最后千年的刑罚吗？」龙煜将孟婆放平在榻上，瞥了她一眼后又将视线调向绛娘。

「是。你抵了她两千年的刑期，最后的刑期是因要你生生世世喝孟婆汤轮回而暂缓，现在你醒了，便是继续未完的刑罚。殿下和陛下的赌约，只赢一半。」绛娘睐了眼安稳睡去的孟婆，敛下了眼。

「所以，我只能等？」

「是。」绛娘颔首，「但姥姥在睡前应已明白你的执着和情意，她……会回来的。」若是有龙族的本命元丹相护，多少可减缓业火焚烧之痛，姥姥若撑得住，回来不是难事。

「嗯。」龙煜伸出指尖，细细摩娑着她颊畔。

这是他每世轮回到死还朝思暮念的人啊……他竟然还是忘记她了……那，他又是怎么记起她的？

仿若知道他的疑惑，绛娘随后说道：「太子殿下莫自责，孟婆汤的效力足可让世间生灵的记忆被空白覆盖甚至消弭，连仙神都不能幸免，何况你还能记着姥姥百年不忘──你此次亦是因饮下孟婆汤而记起。」

龙煜蹙眉，好似没听过这种说法。「孟婆汤从来只能令人失去记忆，不是么？」

绛娘淡淡一笑，「因为你的汤是用姥姥的泪水熬煮的。」

所以，他才能记起么？

若是用她的泪水熬汤，也就是说──

「她哭了？」他从未见她哭过，不论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她还是与他在人间相处的她。

「是。她心系你生死，着急地掉下了泪。」

「但本命元丹若感应得到我，即便是在她体内，我亦不会有事。」龙煜一双眼眸直盯着她，好似在等她解释。

「太子殿下，当时是危急之刻，若不让姥姥误会，又怎可能逼出她的泪熬汤，让你忆起前生种种？」绛娘浅叹。

「如此盘算计量……真是多谢妳了。」龙煜毕竟是聪明人，绛娘话也不用说得太明，他已全然将一切想通。

「不用言谢。姥姥这一睡还得等上九百多年，太子殿下要将姥姥带回龙宫照顾吗？」绛娘问，想知道他接下来的打算。如今龙煜已记起一切，他断不可能让姥姥待在黄泉，许是要将姥姥带回龙宫照顾的可能性为大。

「不。我想带她去人间。」答案在绛娘的预料之外，她微微拧眉。

「何故？」

「人间热闹些，况且，我也想带她阅历人间山水。那里比这儿有趣得多……我可不希望她在沉闷的地方醒来。我想她一睁眼，就是最美的景色。」

真是情痴……

绛娘眼神黯了黯，却又欣慰。「如此妾身明白了，后续事宜就交给妾身处理吧。太子殿下，姥姥就劳烦你了。」

龙煜摇首，「是我和姥姥劳妳甚多。待姥姥醒后我再和她商量要如何答谢妳吧。」

「嗯。」待姥姥醒啊……那时她应也快陷入沉睡了吧？她因姥姥之事硬是延后的沉睡之期，已折损她身子不知多少，若是顺利，她这次得乖乖地睡了。

「若是不麻烦，还请太子殿下定时捎个信吧，让妾身心安。」

「好。」龙煜站起，俯身将孟婆打横抱起，发现这身子又轻了些，不禁溢出低叹。「这身子待妳醒后，可得好好补补……」他于她耳畔低喃，唇畔带些浅微无奈又疼宠的笑意，然后一道白芒乍起。

白光消散的同时，龙煜和孟婆的身影已消于无踪。

只余绛娘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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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国姀城边界

翠绿如茵的平原广阔几乎无边无际，开了满山遍野的妍丽花朵缀满其中，天险山谷绵延至远处不见尽头，精壮的大树形成天然的屏障，树林不远的前方有村庄座落于此。

时值三月，村庄里住在村尾的那户人家，庭院的桃树开得正娇美夺目。

落英缤纷。

这户人家一直都是村民口中谜样的夫妇。

早期这里不似现在有花有树有水像个世外桃源时，他们就已经在这里落地生根，连老村长都说他是因为遇上那对夫妇，所以才能有个这样好安身立命的地方，这里很多的村民都是在外面过尽了颠沛流离甚至艰苦生活的人，说好听些它们是被那对夫妇牵引而入，说难听些，他们都是被捡回来的。

但是他们全都很感激他们，若不是他们，他们有的也许还在痛苦过日，甚至可能死在某处无人闻问。

那对夫妇十分年轻，总是形影不离，不论丈夫去哪儿，总是携着妻子一起。

但是说也奇怪，妻子总是温顺地靠在丈夫的怀里，从来不曾睁眼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问了丈夫，他说她是受人陷害中了奇毒，虽有呼息但宛若沉睡，至今无人可解。丈夫不以为意，也不曾有再娶或纳妾的念头，只是守着她。

这会，庭院的桃花树下就有他们两人的身影──

「孟儿妳瞧，三月的桃花粉艳地炫人眼目呢……妳喜爱桃花酒吗？春悦楼的鸨娘说我酿得酒好喝，一次都叫上好几坛呢。」

龙煜拥着孟婆坐在桃花树下的椅榻上，孟婆闭着双眼熟睡，长发被他简单地绾起，发丝散落在他胸膛和腿上。

他握着她的手在掌心里摩娑，感觉她的身子微微地泛起了热，他凝神催使她体内的本命元丹降热。

半晌，热度才退。

他又说：「那酒酿费时，今日心情不好，不干。」语气颇任性，像个大男孩。

他怀中的她只是静静。

静静地听。

「这里，转眼也已经待了二十年了呢……这风景有些腻了。孟儿，下次咱们去晰月国吧，听说那儿终年月景比日景长，月色甚美。日景乏了，换换那也不错……妳说好么？」没人响应他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

「这儿的人心善，但就太会嚼舌根了。都说妳只是睡了，还老是嚷着要替我作媒……那些女子哪有妳美呢？喏，妳就不怕再睡下去，相公变成别人的？」半赌气半开玩笑又坏心地道，话语在她耳边轻轻，似情人间的呢喃絮语。

他俊容贴着她的颊畔喃语，「这千年我们已熬过百年，再几百年待妳醒来，我们即可真的相守──孟儿，妳要撑下去，我还在等妳呢。」

他搂着她轻柔地摇晃，哼着村里近来兴起的曲儿给她听，温凉的嗓子唱起来颇有一股韵味，歌里的词由他唱起别有一番情深，令闻者动容。

他柔柔地哼。

直到夕阳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