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二十三章。上（1 / 1）
天边染上一抹浅浅的灰，是天即将亮开的前兆，下了整夜的雪已经停下许久。
孟婆自华昱龙怀里起身，轻巧的没有惊动他半分。
而他亦是累了，睡得很沉。
下床拾起散落一地的衣裳，孟婆徐缓地穿上，穿戴好之后才默默将环佩绑上腰间。
走到床边，眸光眷恋的凝睇他熟睡容颜，淡然的面色下是一抹挣扎的神色。
阿煜……因为这只是梦，总会有醒来的一天……
所以──
孟婆自唇中逸出一串咒语，霎时她指尖都轻泛白光，正当她指腹要碰上华昱龙额头之时，她的手腕被人抓住。
谁？
怔然的眸光正对，来人朝她盈盈一笑。
是冥后。
「还真被绛娘说准了……」冥后莫璃月瞥了眼熟睡的华昱龙，朝她浅笑，「姥姥咱们外边说话吧。」
「嗯。」轻抿唇，不愿惊扰他睡眠，她轻声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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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外头，雪停了又下。
天色仍是灰色未褪，所有的景物都清晰却又迷茫朦胧。
孟婆和莫璃月两人相对，刺肤冷风吹起两人衣袂飘飞，一时之间都没人说话。
「为何阻我？」相视好一会都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孟婆先开口。
「姥姥不是要圆太子殿下的梦？如今您这是做什么？」莫璃月眨眼，语调缓缓。
孟婆敛下眼，「……我只是消去他记忆。他不该记着。因为是梦，总有醒来的一天。」
「那不该是这样。与其如此，姥姥您不如一开始就什么也不做。」
她一窒，竟是说不出话反驳。
「姥姥您又何妨给自己一个梦？」莫璃月一叹，心疼她自抑的作为。
孟婆几次张口，却都无法言语，半晌说出口的声调莫名的拧人的心。「……我不敢奢求自己是他的梦，所以这场美梦我宁愿是我自己醒来，也不愿是别人唤醒我。」
莫璃月一怔，「姥姥，您别怨绛娘。」是错了吗？她从不知姥姥是这样想的。
「我不会怨她。我知她是为我打算，况且是我自己太执着阿煜的梦。」
「姥姥，您和太子殿下之间会如何演变已无人可知。况且人间十载不过也是黄泉几日甚至眨眼，我们会替您担待……您就留下吧。」
「但──」就算她心里有百般的希望，又怎能如此妄为？
「啊。」莫璃月忽地轻吟一声，目光落到了孟婆身后，她朝那人微微一笑，孟婆见状转过身──
是阿煜。
他醒了。
莫璃月收回目光，对上孟婆，「姥姥，见太子殿下那样子，您还能忍心毁去他的梦吗？与其给他梦之后再毁去，不如一开始就不给。」
「……」所以，是她错了么……
「姥姥，此事您再琢磨吧。总之我们都是希望您好的，那么我先告退了。」莫璃月浅笑，朝孟婆轻颔首。
「不送了。」点首回礼，她道。
冥后身子往后一步，于夜色被朝阳揭开的最后一刻离去。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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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昱龙站在回廊之下，只着单薄里衣便跑了出来，长发未束起而是任风飘扬，平添一股着急的狼狈。
看得出他是一发现不见便匆忙下床寻人的。
孟婆不禁叹息。见他这副样子，有多少情绪在她心中翻涌也都忍住了。
她自雪中走到他面前，他才哑着嗓子开口说话。
「……妳要走了？」方才那人是要带走她吗？还是──所有的疑惑都在他胸口翻腾，他却只能问出这句。
「我……」她是想的，但见他这副模样，她又怎能离去？
「如果这次妳非走不可，那么就带我一起吧。」面对她的迟疑他却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的话语坚定异常，彷佛早已演练许久。
她一惊，拧起了眉。「阿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带走你，你于人间就等于死去──」
「我知道。但如果这次又是再不得相见，我宁愿死去，至少、至少黄泉还能见妳一眼──」
孟婆闭了闭眼，酸楚萦怀。
阿煜，迟了。
就算如今我们是彼此的梦又如何？
还是得醒的。
「阿煜，美梦作得太久，醒来的时候会更痛。与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她语气极轻，好似棉絮，经风一吹就会飞走，再寻不见踪迹。
「妳不是我，又怎能揣测我心思？」不知是否是她蕴着悲伤的语气揪疼他，他连心头都开始疼了起来。
她心口一窒，竟是说不出话反驳。
「妳不是我，又怎知我心里如何想？又怎知我宁愿痛醒也不愿此时收手？」
数度张口不能言，她选择不语，就听他说。
「我宁受梦醒之后的疼痛也不愿如此。」华昱龙瞅着她，哀求的眸光似乎是在等她回答。
是这样吗？宁受梦醒后的疼痛，也不愿失去梦？孟婆心忖，一时陷入沉思。
「孟儿，应我好吗？」
孟婆凝睇着他，见他眸色不改半分，才轻然应声。「我知道了……若这是你希望的，我会留下。」
「不骗我？」
「不会。」孟婆失笑，牵起他的手。「进屋吧，外面风冷，你身子不能再受寒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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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华昱龙如同之前，自龙枭殿走出后便要回府。
心情有些愉悦，因为孟儿说会留下，但留下之前得先回一趟黄泉交代事情──届时她便能一直陪着他。
他迫不及待想回去等她回来。
绕过一个转角，下个回廊便有人等着他。
是忆贵妃的贴身宫女何如。
「奴婢参见王爷。」语落，亦是朝他一礼。
「免礼。忆贵妃有事？」华昱龙一脸淡漠，除了在孟婆面前，其余时候他多是没有表情，宫里内外都传他不好亲近。
「是。」何如不以为意，毕竟他的冷漠她早已知晓。「娘娘听闻王爷染上风寒久病不愈，特遣奴婢前来关心，顺道询问王爷是否需要些什么？」
华昱龙敛下眼，「多谢娘娘关心。但她已是一宫贵妃，有多余的举动都会落人把柄，妳让她小心行事。」
「是。奴婢会转告娘娘。」
「……如果可以，最好连面也不要见了。她能到今日这地位得来不易，该好好珍惜才是。」
「这……」何如一愣，踌躇了半晌还是没说出自家主子的心思。「是，奴婢会如实转告。」嘴巴上虽然是这样回答，却忍不住一叹。
主子的心思只怕是得不到这人响应了……
「如果娘娘没事，本王要先告辞了。」
「奴婢恭送王爷。」
华昱龙没有留恋，转身就走。
何如瞅着华昱龙俊挺背影一叹，不禁有些好奇。
如果连娘娘那样的美人都入不了他的眼，那怎样的女子才能搏得他心思？
她倒是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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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路畔一片张扬火红，但却静谧，绛娘于花丛之间伫立，看着方才孟婆消失的地方不知思忖什么。
孟婆来了一趟说要在人间待一阵子，然后再交代些事情便走了。
绛娘低敛着眼眉不知忖量什么，身后忽地起了些微动静。
「殿下。」
「……就算是期限将至，也请不要步步相逼。事情进行也是需要时间！」不用看身后也知道是谁来了，她没有转过身，面容的神色是冷。
那人犹是一身碧色衣袍，仍是恭敬。「请殿下息怒。陛下只是想提醒您。」
「提醒我什么？不要暗中耍玩小手段？」绛娘冷哼，毫不客气。「若论手段，我又岂能胜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等待她的怒气过去。
「容飒，你走吧。」摆了摆手，是想挥退她心中烦闷还是她心头沉重都不得而知。「总之我应他的我会做到，况且姥姥已经顺他心意，你要他别再相逼──否则我临阵反悔也不无可能。」
「……是。属下知道了。」
而后流芒划过，她身后再无踪迹。
她好半晌都只是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