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十九章。上（1 / 1）

「好痛……」

女孩坐起身子，揉了揉额头，掌心下是温热的触感，而非湿软的泥土，她不禁往下一看──

底下是一个身量跟她差不多大小的男孩，一身青色的衣裳，更衬着那张与她相对的脸蛋更加清秀干净，透着一股冷然的灵美。

「啊！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她赶紧从他身上起来，咏儿也在这时赶到，虽不知道确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但听自家小姐道歉，应该是她们错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主子您没事吧？我家小姐不是故意的──」咏儿赶紧上前将华昱龙扶起，紧张地拍掉他身上的脏污，顺便将他衣上褶纹抚平。

华昱龙微抬手，退了一步阻止咏儿的动作。「没关系。」

「呃……」咏儿的手僵在那里，只得吶吶地放下，都要在心里哭了。糟糕了呀！眼前这小主子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都怪她不好，该紧紧的抓着小姐跟着夫人的！

这下若因这事而牵连整个尚书府──她怎么对得起夫人进宫前的千叮咛万交代！

「妳们迷路了？」

咏儿兀自走神间，忽闻耳边出现这么一句，惊讶的抬起头，忽然觉得眼前的小主子是个菩萨啊！

夫人进宫前千交代万叮咛，说这皇宫里的公主皇子个个娇贵，稍有不慎很容易连累尚书府出事，所以一再交代不能走丢了的！

「是，请小主子为奴婢指点。」

「嗯。」华昱龙颔首。「我领妳们出去。」

「谢谢小主子！」咏儿感动的几乎都要哭了。眼前这小主子哪有夫人说的那样娇气？分明是个乖巧的孩子呀！

「妳先看看妳家小姐吧，看她有没有摔着了。」华昱龙睐了站在一旁都不说话的女孩，朝咏儿道。

「小姐妳还好吗？摔着哪里没有？」咏儿这才空出心思，上下检视女孩全身上下，忽见额上一片红肿。「小姐痛不痛？红了好大一片！」

女孩摇头，觑了华昱龙一眼。「痛……可是他更痛，我撞到他了。」说罢，指着他下颚，口吻很无辜。

「咦！」咏儿大惊，惶恐地看着华昱龙下颔处的红。「呃，小主子，奴婢、奴婢……」这要怎么办啊？是要怎么赔罪──

「无妨。既然妳家小姐没事，便可以走了。」华昱龙转过身，径自往前走了一步，些微娇软的童音强装皇家的威仪，莫名的让人有些心疼。

「噢、是。」咏儿牵起女孩的手，瞅了眼自家小姐。「小姐还可以走吗？」

「嗯。」

于是，两人跟着华昱龙的脚步往前走，一路上都没有半句言语。

女孩看着面前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这段路上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华昱龙停下脚步。

「到了。这便是竹湘宫外。」

咏儿看着眼前的亭台楼阁，松了口气，「谢谢小主子！」顿默了下，又说：「小主子，请问昭阳宫如何走？」

华昱龙一怔，抬眸看着咏儿，不知为何，咏儿有一种奇妙心思──眼前这个小主子，竟有复杂的眼光！

「昭阳宫……妳们是母后的客人？」

「呃，是的。」咏儿拧起眉。母后？那他不就是──

「妳们往那回廊直走，走到尽头便会有宫婢出现，到时再请她们为妳们带路吧。」华昱龙指着前方的朱红回廊，瞥了眼站在咏儿身旁的女孩道。

女孩点了点头，灵秀的一双眼瞅着他。

「你是太子殿下吗？」

「小姐！」咏儿一阵惊呼。自己在心里头想的，怎么就被小姐问了出来啊！

「我不是。」华昱龙抿了抿唇后答，淡然的面孔看不清其心思。

女孩一怔，为他这严冷的语调。

正想再说些什么，他却快她一步开口。

「还是快点去吧。母后不喜人迟了。」华昱龙说完，转身就要走回竹湘宫，却被女孩一把拉住。

「有事吗？」华昱龙看着抓住他衣袖的小手，女孩突地朝他扬起灿烂一笑。

「今日之事谢谢你。我爹是吏部尚书，我叫夏采荷。」

华昱龙颔首，轻轻地拂了她的手。

「回姑娘之礼，本宫是竹湘宫主人──华昱龙。」

清风忽地扬起，吹起宫苑中栽种的花香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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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孟婆亭

绛娘一人伫立在忘川河畔之前，一双带些水气的迷茫眼神看似落在河面之上，却又不知焦点在何方。

残阳在波光潋滟之上，黄泉蓦地吹起一阵风，扬起了她火红的衣襬，忽明忽灭的亮。

耳边忽闻熟悉的环佩声响，是整个黄泉只有一人才有的步子──

绛娘拾回心神，往声音那处望去。

果然是她。

「姥姥，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绛娘没有移动脚步，而是直挺地站在原地。

孟婆从那头缓步走来，她雪白的发随着她的步伐摇曳，散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直到她在她身旁站定，绛娘仍是未听到她说出一句。

她等。

「……」孟婆张口几次，想隐瞒说没事，却又忘不了那幕。自心头泛上的疼有些难受，带点酸楚萦怀，最后都只能化作她唇中的一缕叹息。

绛娘见状，转过了头，随着孟婆的目光一起将视线落在忘川之上。「姥姥不想说，那妾身便不问。」

红中带点暮橘的颜色映出两人秀影纤长。

「绛娘。」

「是？」

「强撑着身子也是会累的。」孟婆一句轻的宛若呢喃，却重重敲进绛娘心间。

绛娘心口一突，压下心坎泛上的异样。「姥姥何出此言？」

「没什么，只是忽然能体会妳之前所言。」

「……」绛娘黯下眼帘，不知眼底流转的是什么心思，好半晌她才开口。「那么就放下吧，反正太子殿下已如姥姥所愿──」

「我以为能。」孟婆轻声脱口，语调却淡漠的揪着人心头。

好像是哭。

还是更深的一种悲切──都已听不明白了。

绛娘深深一个喘息，感觉心口都是酸楚，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她的。

「绛娘……原来，我早已不能置身事外了。」孟婆转过首，因为暮色染上眸心而成琥珀色的眼瞳带着一股情绪，硬是乔装成淡漠的表态。

「妾身明白了……」如此，是她心中所愿。可为何她心中却又是百般不愿？

「但是，我亦不能放任自己如此。」

彷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定，孟婆这声轻呓莫名的让绛娘感到不安──明明是往常的语调。

却似风雨前的宁静。

「……那姥姥打算如何？」静默了一会，绛娘才敢问。

「待圆了阿煜这梦，我便会自个饮下『孟婆汤』忘却此事。」只是，事情真能如她所愿吗？

为了阿煜此世转生，她已扰了司命星君为阿煜所写的命数，让一切脱序已是大罪──

她真有办法选择自己最后的处境吗？也许，元神散尽也不能抵销她的罪孽吧……思及此，她不禁苦笑。

绛娘抿紧唇，只能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