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1 / 1)
隔着一条街,我坐在更靠近窗边的位子上遥遥地望着,面前的杯子丝毫未动,一旁被温热过的酒水也早已凉透。
洛洛欢坐在我的对面,时不时地吃上几口菜,却同我一样没有碰酒水。喀尔楚诨和巴尔楚诨坐在原来的位子上喝酒吃菜,时不时闹上几句,全然不同我与洛洛欢的沉默寡言,却着实叫我心定,渐渐觉得踏实了起来。
入秋的风有些冷意,我大睁着眼睛盯着对面茶室的雁姬,一刻都不敢移开地看着。只见雁姬喝着热茶,站在她旁边的甘珠伺候她吃了些点心,直到她们休息够了才带着身边的两个脚夫离开。直到此时,我才眨了眨被风吹得有些甘涩的眼睛,心里不知道是怎么的,泛起了些许的忧伤以及一种莫名的空虚感,似乎有着什么已经失去了,而我却没能抓住,甚至没有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心底有一个声音如同旷野上受伤的野兽在嘶吼——她不是雁姬!
是的,她已不是雁姬,可她也确确实实是雁姬,只是她不再是那个我记忆中的夫人了。我记忆中的夫人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偏僻的小院子里,死在了亲人对她的不公里,死在了身为她的奴婢的我的怀里。
我的雁姬夫人已经死了,这个认知对于我来说多少还是有些打击的,虽然甘草多次提醒过我,她甚至在帮助我成为岳洛欢之前就很明白的告诉我,这里的雁姬不会是已经死去的雁姬夫人。她还告诉我,因为我的出现,很多事情都有了相应的改变,原来的雁姬夫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对于这些,我是明白的,所以我才会在雁姬嫁给努达海之后,想尽办法让雁姬救下走投无路的甘珠,也就是这一世的我!
说起这个甘珠,我并不明白我到底是为了补偿自己,还是为了找到一个我自认为能够留在雁姬身边的人。
在我迎娶香岚之前,我便让喀尔楚诨找到了这一世的自己,并将她安排去了我自己的庄子让亲信好生照顾,还查人教她读书识字,学些古琴和女红。我本是抱着一种趣味的心态才将甘珠接到身边的,没想到却让我发现了她的某种惊人天赋,她的这种天赋为我与京城的通信取得了极大的便利。
这种天赋主要运用在我与喀尔楚诨的消息传递上。一纸看似普普通通的家书,运用了甘珠那种特殊的解读方法之后便成了一封密信,除了知晓读法的人以外,旁的人怎么都看不明白。有着这样天赋的甘珠本不应被我送去雁姬的身边的,我反而应当将她重重保护起来,再不能放她出庄子一步。可最后,情感终归压倒了我的理智,也幸得喀尔楚诨已经参透了甘珠的这种被他取名为“密文”的技巧,对往后的行事并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其实,我本可以将这一世的自己一直放在身边教养照料的。毕竟,即使只有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可那种和曾经的自己朝夕相处的感觉实在是微妙到不可思意,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默契却带着些疏离的氛围,几乎能猜测到对方下一刻会做些什么却时不时会遇到些叫人意外的状况。
然而,仅仅只是为了我和雁姬的缘分,也可以说只是我自私地不愿意斩断了甘珠和雁姬的缘分,所以我利用了她。使得她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被雁姬所救,那种延续了我前一世的感恩之心足以使得她再今后的日子里奉雁姬为天,事事皆以雁姬为主,也能够代替我一直陪伴在雁姬的身边,帮助雁姬度过今后的难关。
在送走甘珠之前,我让甘草抹去了甘珠与我相关的记忆,独独留下了一份莫名的信任,以便她在危机的时候能够想起我。
喀尔楚诨不明白,为什么我在千方百计找到这个名叫甘珠的女人之后会如此轻易地放走她。喀尔楚诨一直以为我是单纯地想要得到甘珠的那种制作密文的天赋,他甚至产生过将甘珠收做妾室或者处理掉甘珠以防止密文读法外泄的想法,他还一直以为我不愿意他收了甘珠是因为我喜欢她。可是喀尔楚诨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竟然将甘珠送到了雁姬的身边。
“大哥是想给雁姬培养势力吗?”在甘珠被送走之后,喀尔楚诨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而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培养势力?努达海的额娘还在世,那是个权势欲很强的女人,即使雁姬为努达海打理将军府整整二十年,她也没有正式从老妇人手里接管到一分真正真正的实权。努达海的额娘这样做无非是想告诉雁姬,你的权利是我给你,当你做得不好的时候我也可以立马收回来。所以在那个时候,雁姬才不得不被迫迁居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缺衣少食,得了病也没法治。
所以,这次我无论如何都要在雁姬身边安排上信得过的人,不单单只是传递消息的人,还有可以为雁姬出谋划策让雁姬懂得如何与老妇人和努达海周旋的人。我必须让雁姬在潜移默化中渐渐了解到那些人的真面目,而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让雁姬对他们产生太多的依赖与亲情。
但是我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忘记了那两个孩子,那是压垮雁姬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更是忘记了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孩子比什么都重要,雁姬必然会为了两个孩子留下来。而可惜的是,我对那两个孩子可是半点好感都欠奉。
于是,在我得知雁姬生下了头一胎的时候,我甚至想要弄死那个孩子!我竟然产生了这样恐怖的情绪,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对骥远的恨意远远盖过了我的理智吧。可是这个孩子并不是原来的那个骥远,慢慢的教养他尚且为时不晚。我甚至觉得可以将他培养成我的一个助力,让他在某一个时刻得以保护好他的额娘,给他的阿玛和那个女人最后一击。
“看来大哥是下了决定了。”我偏了偏头,喀尔楚诨笑得颇有几分邪恶的味道。
我环顾四周,只见洛洛欢和巴尔楚诨也露出了这样一副表情。忍不住扶着额叹了口气,嘴角却又再次不可抑制地勾了起来。
随手举起面前凉透的酒,我冲着在座的三个弟弟示意。待到我们一齐喝下了杯中的酒水,我这才开口:“怎么可能让他们好过呢?只是这法子是多了去的,倒是哪个合用了?不过我倒是觉得,从天上掉下来的模样才是最有意思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