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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晓晓兴奋而带着感恩的说:“谢谢你,易伯伯,这么久以来,你真的帮我照顾好了妈妈。”她是真的感激,只是简单的一句嘱托,易古学真的做到了。一直守在妈妈的身边,在她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助。
易古学的心中愧疚,第一次看着路晓晓,却是以一个父亲的目光。
为什么那么久才发现她是自己的女儿呢?应该一早就觉察到的啊,那么的温婉妩媚,像极了年轻时的小华。她比小华年轻时更漂亮,笑起来眉眼会轻轻的上翘,眼睛眯成一线,然后嘴角还要深深的淘气的抿一抿。
昨晚,小华特意对他说:“你没有发现吗?她笑起来,和你一模一样。”
他静静的看着她笑,这样的脸应该常常带着微笑的,而不是愁苦不堪的皱着。像那一天,她惊慌失措、凄酸无助的拉着自己问:“怎么办?易伯伯,我还没有想好,我不能就这样嫁给他。”
他说:“你走吧。”他是明白,她这一走,可能生活中便不会再有阳光的,但是,他还是怂恿她一走了之。
他是一个有罪的人。
对他的女儿犯下了最不可饶恕的罪。
“易伯伯,你为什么不说话?”路晓晓小心的问在深思中的易古学。
易古学抬起头来,笑了笑:“听说,小时候,你的爸爸常常打你。”
“啊,不是的。”她低头喝了一口水,却浅笑:“爸爸很疼爱我。他对我严格,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世界上没有不疼爱子女的父母的,一定是我做错了。一定是的。”
他看着她神色黯然的谈论过去,她是真心的认为是自己不够好,不够听话,所以,爸爸才不爱她。
“其实,人在不知情的时候会做下很多的错事。”
“唔。”
“比如我和你,都曾经错得很厉害。”
“易伯伯,你是一个优秀的人,我相信你做的事总有你的道理的。”
“可是,我却让你离开了东宪。”
她扁了扁嘴:“这和你无关,是他自己做错了,所以,要接受这种结果。”
“如果他根本没有做错呢?”
“啊?”
“我是说,如果郑东宪没有做错,错的是我,你会怎么想?”
路晓晓一直静静的听,脑海中先是混混沌沌,继而是悲伤、酸楚和悔恨。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他:“你是说,文汇当初是真的把我送给东宪的?”
“是的。谭文汇和陈米后来也确实纠缠不清,陈天林才要报复他。”
“东宪,对我说,他开始时并不认识谭文汇,更不知道我是谭文汇的女朋友,这了是真的?”
“东宪得到你的过程,是耍了点手段,但并不是我当初对你说的那卑鄙。”
“他没有烧我家的房子?”
“没有。因为房子是我烧的。”
“为什么?”
“因为,当时我想让你妈妈出来,来到我的身边。而且,我那样说,想让你相信东宪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
“那么,你为什么要说谎?因为易立冰?”
“是的。我喜欢小宪,我想要小宪做我的女婿。而且,我还想要报复你妈妈,报复她曾经抛弃了我,我不想你幸福,更不想你妈妈幸福。”
“所以,你在我们结婚前来告诉我真相?虚假的真相。告诉我郑东宪是一个虚情假意的骗子,告诉我他是一个杀人放火的坏蛋,告诉我他有多可怕,怂恿我离开他。”
“是的。对不起,晓晓。”
“那么,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她站了起来,尖锐的嗓音在咖啡室中回响:“那么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我答应了你妈妈。”
“易古学。”她大声的嚷道,把手中的咖啡一整杯的泼向他的脸,他低着头,任由女儿把所有的仇恨发泄在自己的的身上。
路晓晓挥手招来了的士,她很急,急得张口对着出租车司机大喊:“去海滨南道,快。”
快一点,求求你快一点。
她应该很恨易古学的,可是,她却没有时间、没有胸怀去装载对他的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见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差点错失了的最重要的人。
路晓晓,你真的是太笨了。笨死了。
为了一个从没真心的爱过自己的谭文汇,为了情敌的父亲的几句谎言,便差点错失了他。
我要对你说:对不起,东宪。
虽然我没有错,但我仍然会对你说:对不起。
滨海南道的风景秀美,地处本市滨海长廊的尽头,前面可见大片海景林区,后面就是半山,依山傍水,环境清幽,是城中富豪的聚居地,即使是靠近这一带的楼盘,也是一等一的超贵豪宅,更别说郑东宪那座位于的海滨南道的别墅式园林大宅。
路晓晓已经有好久没有回来这里。这间大宅有她和他美好的记忆。她差点成了这里的女主人。
如今,她还是这里的女主人。
还不晚,对吧?我们只是分开了9个月,我们还会有人生更多的9个月,或9年。
她跳下车子,没入夜色里,天空很黑,似是将要下雨,远处的树影昏昏沉沉。她看到郑东宪站在大门外,高挑挺拔的身段在暗黄暧昧的灯下,延伸出长长的影子。
有一粒细雨滴落晓晓的头顶,她摊开手掌迎接这一滴让她更加兴奋的雨露。今夜的雨是美丽的,一如她美丽的心情。
她看到他抬起了头,插在裤子口袋中的手从袋中抽出,张开了双臂,她想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他,把他扑倒在这一场将要到来的雨里。
可是,她比晓晓更早的扑向了他,他的眼神流露着担扰,那一双手,用力的、毫不犹豫的抱住了面前的她。
他抱住了易立冰,那一个穿着淡红短裙的女子,她踮起脚尖,发丝磨蹭着他的脸,然后吻他,长长的让人脸红心跳、让人魂断九宵的吻。
她看到易立冰倒在他的怀里,娇怯温柔,惹人怜爱,然后,他抱起了她,用脚轻轻的踢开大门,走了进屋。
巨大的铜门关闭时发出沉闷的响声,铸铜门环上的雕刻的狮子张着血盘大口在嘲笑她,伴着迷蒙的雨,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路晓晓静静的从滨海南道的尽头,从郑东宪的门前往回走。
记忆中似乎有许多可以往回走的路。
像家乡屋房的那一条小溪,从北向南走到大榕树下,再穿过那块横亘在小溪中央的大石块,往回走,从另一个方向看着对面的风景。仍是高高的乱竹林,绿绿的凌乱的矮树丛,红红的大红花。
只是,这一条路,滨海南道的这一条路,她再往回走,风景却再也不复旧年。
“依稀风景胜旧年。”
“依稀”而已。
雨倾盆而下,她听不清自己的心跳,那从没像此刻般炽热的心火,突然的熄灭。
她一路走,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路的尽头,靠着路的右侧,修剪整齐的白玉兰花苗圃中,有一枝大红花在其中杂乱的飘舞。
她站在大红花旁,伸手抚摸它被雨淋湿的鲜嫩花瓣,雨夹杂着新鲜的泪滴落在中央的花蕊,花儿听到她低声的问:“我们,回不去了吗?”
郑东宪抱着易立冰进了客厅,她很沉,脸上泛着娇艳的红晕,似是梦呓,但却分明是醒着的:“东宪,你舍得吗?舍得我为你一醉不醒吗?”
他苦笑:“为什么要喝这么多?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贪杯的人。”
“可是,你不喜欢的,不是吗?不喜欢总是那么理智的我,不喜欢总是那么听话的我。”
“不,我喜欢。”他长长的叹气,抱着她往二楼走去,楼梯边上传来他踢踢塔塔的脚步声。
“真的?”她拥紧了他,把头埋进他的臂弯。
“我喜欢你,可是,你知道的,我宁愿永远只是喜欢。”
“可是,我不要,我要你爱我。”她哭了,她讨厌自己在半醉的时候,仍能听出他语气中无奈的分别:“是不是我太听话?你才不会迷恋我?如果我像她一样的任性,如果我像她一样的幼稚,你也会爱我?”
他不语,谁能告诉她,为什么?
谁又能告诉他,为什么?
他把她放到床上,拉上被子,把她固执的放于颈项的小手拿开:“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一点了,我们再谈。”
“啊,不,我要你陪我。”她固执的又要拉紧他,左右摇晃的身体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东宪,看看我,像从前一样看看我。唔。”
“你很美,真的。”他从房间中步出,转头向着楼下的佣人说:“易小姐喝醉了,帮她煮一点解酒汤水,还有,她的衣服淋湿了,找个人帮她换了。”
他来到书房,点起一支烟,烟圈起处,在那张简洁的写字台上,相片的她抿嘴微笑,在昏黄的月色下。
“路晓晓,告诉我,为什么?”
易立冰躺在床上,这是郑东宪的房间,他带她上来,却转眼便离开了。但是,他喜欢她,他说她很美。
他是喜欢我的,从来都是。
爱和喜欢,很近也很远。
易立冰在床上翻转了身子,拔了一个电话。
“妈妈,谢谢你。”
“好了,休息一下吧。毕竟真的喝了不少酒,要注意仪态,不要发酒疯。”
“知道了,妈妈,我又不是真的醉了。可是,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路晓晓会来找东宪?”
“哼,刚才,你爸爸找过路晓晓,与她谈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看他那个忏悔的表情,他一定是把真相告诉她了。也许还说了郑东宪许多好话。”
“可是,我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帮路晓晓,去年,是他主动帮我的,他不喜欢路晓晓,更希望东宪可以做他的女婿。为什么,却突然变了?”
“他要讨好一个女人。哼,想不到为了李彩华,他连自己女儿的幸福都可以牺牲。”
“妈妈。”
“记住了,你要好好的把握机会。从前和现在,路晓晓不光是你的敌人,更是我的。”
“知道了。可是……“她叹了口气,可是,他仍旧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站在远远的另一方。
“唔,就这样。妈妈还有事情要做。”
梅江琴匆匆的挂了电话,透过车窗向外看,路晓晓坐在白玉兰花苗圃边上,高高的大王椰子树在她的身旁伸出小小的树桠遮挡,却挡不住那豆大的雨水。
她是那样的美,凄酸婉约,听不到悲哭声,更看不清雨水里夹杂了多少的泪。但那大大的深深的,像沉没在海洋深处的眼睛,无神空洞,连身边的大红花也像要逼不及待的枯萎凋谢。
“你很幸运,遗传了李彩华最美丽的眼睛。但是,你很不幸,因为,你是李彩华的女儿。”
天空突然滑过一抹明亮的闪电,梅江琴抬头,拔通了另外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