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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办公室大楼,编辑部只占了小小的一层。晓晓真正的来到天心杂志社报到。
天心杂志社是一间站在时代前沿的时尚杂志出版社,主打女性市场。旗下有两本杂志,一本是以八卦明星为主的《风闻刊》,另一本便是路晓晓将要工作的这一本《时机》。
《时机》是最新加盟的梅总放在口边的打算力捧的品牌杂志,因此最近在招兵买马。路晓晓便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刘总编是一名打扮相当入时的中年女人,也许是青年女人。因为,从她那艳丽妆容下,你实在很难判断她的真实年龄。厚厚的胭脂,鼻子上架着宽边的紫红镜框的眼镜,一脸的*,眼里流露的锋芒让人真的不敢小看她。
晓晓一见到她,脑里却还是在乱七八糟的乱想一通。
人就这样,你不漂亮,怎么改变都只是东施效颦。但刘总编既然贵为时尚杂志的总编,总不能穿着拖鞋、背心来上班。但是那一身名牌放在路晓晓的眼里却像是奇装异服了。
刘总编白了路晓晓一眼,瘦弱的肩头向上一跷:“你们,今天第一天来上班,我不管你们背后的是谁啊,来了这里,便要从低做起,杂志社便是你们的天,我的话你们要绝对服从,明白了吗?”
“是。”
本以为新人训话会很久,但想不到也就只有三句话,而且不痛不痒的。她当然以为不痛不痒,她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刘总编的眼角有意无意的瞟向她。
后台,她何时有了?
一定不是说她。
易古学接到了李彩华的电话,这让他兴奋和困惑。以李彩华的个性,似乎不会主动找他。想来是因为生病住院一事,她对自己的心态已经改变,难道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下得楼来,梅江琴却早就已经坐在厅中守候:“你要去哪里?”
他笑笑:“出去。”
“要去找李彩华?”
易古学眉头皱了一下,回过头来:“你知道了?”
“你认为能瞒骗我多久?”
“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打算瞒你。”
“什么?”任梅江琴再冷静,也不禁讶异。
“我和小华既然可以重逢,我既然已经决定依心而行,就没有打算过要瞒你。”
“你决定了要依心而行?易古学,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这么多年,我们的夫妻感情如何,你是明白的。多年来,我们既然互不干扰,难道到了今天你却要为此事而耿耿于怀吗?”
“这件事,你居然可以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这本来就是一件轻描淡写的事,我有我的生活,你有你的精彩,我何时过问过你了?如今,你却要限制我吗?”
“易古学,你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要外面的人看我们的笑话?”
“既然都已经一把年纪了,我难道还怕别人笑话?”
“易古学,为什么?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你仍旧对他不死心?为什么?”梅江琴歇斯底里的大叫,却唤不回决绝而去的丈夫。
20多年的婚姻,她还是敌不过那一个人?
他的心里一直住着的那一个人。
他说:我们各有各的精彩,何必相互干扰和指责。
但是,她何曾想要这种精彩?即使是那一个出版王国,即使是高高在上的财富和地位,都及不上他的一句软语温存来得宝贵。
可是,他从来都不给她这些。他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出色的父亲,然而,他不是一个好爱人。他从来都没有从心底由衷的爱过她。
在每一个微暖转凉的秋夜,他的眼里都装满了破败和萧索,即使在冰儿出世的喜悦里,他的笑容仍旧夹杂着苦涩和苍凉。
她明白,那一年秋天,他心里的那一个人走了,李彩华走了。
他就这样带着萧索步过秋、走向冬、没入春,失落夏。
他玩命的工作,功成名就,比她所能想象的更加功成名就。然而,他与她愈行愈远,或许是,他们从不曾走近过。
即使是那些曾经围在他的身边的艳丽花草,也从来没有走近过他的心。
做一个听话顺从的妻子,他毫不动情。那么做一个万人迷恋的女子,他是否便可以稍微的抬眸看她?
看她也有绝代风华,看她也可颠倒众生。
可是,他不看,从来都不看。
这一场婚姻,除了那一个迷人的壳,还有什么值得珍惜的?他那锁着的心门,还有何值得她去眷恋的?
难道我真的败了?完全败在李彩华的手上。
过了26年,我终于还是败了?
不,26年前,我能把她赶走,26年后,我也能。
他可以躺在任何女人的怀抱里,但却绝不能再与李彩华有半刻温存。
她恨她,恨那一个远走千里,却仍然带走她一生幸福的女人。
易古学小心翼翼的开了店门进去。这个时候,铺子里像往常一样没有客人,李彩华像往常一样在店里忙碌。
她又瘦了。还有黑眼圈。
“你先坐,我进去收拾一下。“她温柔的唤他。
“可是,已经没有客人了,你就不坐一坐?”他心疼,怕她一下子又跌倒,扶不起来。
她笑了,好看的眼睛还向着他,抿起嘴角才笑,他从前常常对她说:如果你有一对小酒窝,那么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她就会不依不饶:这样不好看吗?不好看吗?
此刻,他低头微笑,看着她走进厨房,才喃喃的说道:“好看。”
一个人要怎么笑才会好看?要有一对小酒窝?或是笑起来有一排洁白的牙齿?或是配以银铃般的笑声?
原来都不需要。原来只要是小华在笑,即使笑起来眼角可以看到细纹,即使再怎么笑也没有小酒窝,还是最好看。
只一会儿,她捧着碗出来,碗面还在冒着热气。
她坐下来,却并不把碗放到桌面,只是小心的问:“白果腐竹糖水,你还爱喝吗?”
“当然爱喝。”
她这才把碗放到桌子上,碗上飘着鹅黄色的腐竹,中间还有几片金银花花瓣。她用嘴向着碗里吹了吹,才把勺子递给他。
“不准说不好喝。”
他笑,故意慢慢的喝,软滑的腐竹、甘香的白果肉,一直甜到了心里。甜润的糖水滑下他的咽喉,然后,他静静的不说话,不动。
她紧张的问:“真的不好喝吗?你不喜欢我给你煮的糖水了?”
他的手有点抖,即使剧烈的忍着,还是抖:“李彩华,你好狠的心。”
“啊?”
“26年了,居然隔了这么多年才给我煮糖水。”他说着,又把糖水送到嘴里,但是,泪却忍不住巴巴的往下落,他不想再忍耐了,不想再掩饰自己曾经有多想念这一碗糖水的味道。
多少年前的味道,原来夜夜梦回的,除了她的音容,还有这一碗糖水的味道。
她看他用手胡乱的擦着嘴角和眼角,不小心把糖水倒得一桌皆是,嘴里说着一些不清不楚的话儿,心中的凄酸苦楚顿时漫无边际。
她想说对不起,应该说对不起。可是,她没有说,只是帮他擦泪水,原来,他也痛苦,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他还会因自己而哭泣。
她心痛,却也欣慰。这一生,终于没有白活,终是没有爱错这一个人。
她等他的情绪平复,才害羞的扯开不知何时被他紧紧抓住了的手:“阿古,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我答应你,我一定要答应你。”她叫他阿古,还有什么不可以答应的?
“你要找晓晓谈谈。”
“啊?”他先是惊讶,然后欣喜,晓晓是他的女儿,他还没有好好疼爱过的女儿。
“你要告诉她真相。”
“好,我会和她相认的。”
“不,你不能和她相认,不能告诉晓晓你是她的爸爸。”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她含羞答答的:“反正现在还不行。”
“嗯。”他点头,现在确实还不行:“那么,你要我告诉她什么真相?”
“你要告诉晓晓,当初你冤枉了郑东宪。”
“啊?”
“当天因为你说谎,告诉晓晓说东宪对她做的事很过分,还冤枉他烧了我们乡下的家园,弄得晓晓远走他方,你一定要澄清这件事。”
“可是,一定要这样吗?晓晓现在和郑天一也很好啊,而且,要是晓晓知道我对她说的谎,一定会很恨我的,到时候,她可能会不认我这个爸爸的。”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如意算盘,晓晓如今和郑天一一起,也是不错的选择。而立冰如果可以和郑东宪再续前缘,那两个女儿真的就是完美了。
她看出了他的私心,生气的盯着他:“在你的心里,只有立冰才是你的女儿,我也明白,不可能要你疼爱晓晓比立冰更加多。所以,我也不求你和晓晓相认。你的亿万家财,我的晓晓一分也不打算要你的。”她越想越气愤,他嘴里说着想念自己,却在心里为自己的女儿打小算盘。
“哎,你说的是什么话?”眼见她的泪水又要落了下来,赶忙出言相劝。
“我对你没有过多的要求,只求你给晓晓和东宪一个公平的真相。你这辈子没有给过晓晓一分一毫的爱,也不要你为了这个女儿做点什么?我只是要你给她一个清楚明白的选择的自由,这都不可以?”
“可以,我什么时候说不可以了?啊,不要生气,是我想偏了。”
她却气愤的甩开他的手:“我不会逼你做这件事?如果你要亲手摧毁女儿的幸福,我也不拦你。想来,我们两母女都天生命苦,注定要错失自己最爱的人。我没要求你为她做些什么,只是要你本着良心,让她们有一个重新认清彼此的机会。这都不可以?”
“唉,怎么就说气话了?我没说过不澄清,晓晓我也心疼的,别哭了啊。”
“你走,我不怨你。就当我,看错了你。”
“唉,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啊?”
哈,李彩华确切的明白,她的眼泪,隔了这么多年还是很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