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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餐难以下咽的晚饭,席间众人相谈甚欢,郑天一对路晓晓照顾有加,郑东宪的脸上也看不到任何的波澜。

胖乎乎的三叔自从把晓晓撞到红木沙发上后,似乎突然便对晓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时不时在逗弄她。

“小陆,很怕生啊,是不是三叔和七叔太凶,把你吓坏了?”

“天一这孩子,不光聪明,会做生意,连找个女朋友也眼光过人,这香港小姐也没这么好的相貌和身材啊。”

“看来,还是大城市好啊,美女特别多,你看,小陆和立冰,都美得一塌糊涂啊。哈哈哈……”

如果可以,路晓晓真的希望可以亲手塞上三叔那肥油油的嘴,但是,他仍旧不遗余力的在取笑“小陆”和易立冰。

她低着头,不敢与郑天一那深情关爱的眼睛对视,更不敢看郑东宪。

这个坏男人,坐在七叔的旁边,他的侧边便是笑意盈盈的易立冰。他带她回来,她端庄秀丽为他挣足了面子,不像自己,慌张失措,撞翻了沙发,撞倒了德高望重的三叔。

晚饭终于吃完,男人们似乎要商量更重要的大事。路晓晓像猫一样躲回了自己的房间里。然后,一步都不敢再外出。

怎么可能?

郑天一怎么可能会是郑东宪的弟弟?

郑东宪从前说过的,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说:即使当年,我17岁,他22岁,赢的仍然是我。多么倔傲自负的男人!

原来他的弟弟郑天一,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糟糕,他们的关系看上去也没那么差劲,郑天一似乎还很敬重他,对他彬彬有礼。

但是,他呢?刚才他的手抓得那么的紧,他的声音那么的急促,充满着惊喜和焦灼:“晓晓,晓晓,晓晓……”

她有多久没有听到他这样叫自己了?

强硬而霸道的声线,但却拖着长长的温柔的尾音,像是命令更像是哀求。

那样的直捅她以为早已平静如水的心田。

她以为再见他,自己一定可以潇洒漂亮的美丽转身,然后把他凄凉的丢在冷风里。

她躺在床上思潮起伏,夜不能寐,似乎连院子里的虫子都睡了,她还是焦躁不安,床单被她翻来翻去的磨得全部散乱一团。

“你啊,为什么不睡觉?”

“啊。是你?”她抬头望着突然进来的郑天一,忽然感到失落,她原以为,进来的会是另一个人的。

郑天一无限关注的摸她的额头:“为什么还不睡?这两天累坏了吧?”

“是的,我很累,但是我睡不着。”她真的很苦恼,如果可以像从前一样,拉过被子冬眠,明天天亮,事情可能便过去了,可是,她睡不着。

她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疯了,连鼻子喷出的空气也是闷热的。

“那好,今晚,我陪小小睡。”他的脸上闪过佻皮,一下子便真的躺倒在她的床上。

“啊,不要。”她用力的推他起来,他却不依,赖着:“我要陪小小睡觉,我抱着,你就能睡着了。来,乖,过来。”他伸手来拉已坐起来的她,她却一手挥开,几天来的焦躁突然蜂拥而出:“不要嘛,我讨厌这样。”

“什么?你说你讨厌我吗?”他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语气质问她。

“不是,我只是说,我很烦。你明白吗?我很烦,烦死了,我受不了了,你再欺负我,我就不活了。”她泪眼汪汪的,想要大哭一场,却偏又要死命的忍住,那拼命扁着的嘴角向下微弯。

他沮丧难平,却偏又心中怜惜的想着:“你是因为他吗?因为他,所以才忽然像长满了刺的玫瑰。”他微微的笑了,眼里的深情却更浓烈:“唉,看来大哥这一次婚期真的不远了。”

“婚期?”她失神的看着他。

“对啊,明天是爸爸的忌日,大哥现在是一家之主,在郑家他是绝对的领导人。这个时候,他那么高调的带易立冰回来,自然是因为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的。”

“你也带我回来了的,但我们还没有谈婚论嫁。”

“我是想要和你谈婚事的啊,不然,我为什么那么急着要你来见我妈妈。”

“啊?我……”

“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是,我带你回来,便因为你是要见我们郑家长辈的女人,至于大哥,这种想法就更是炽烈了。他和易立冰一起已经好几年了,是应该结婚了的?”

“哦。”她痴痴的出神,他的嘴角浮上冷笑,轻轻的把她拥入怀中:“你是不是也应该想一想,我们的婚事?”

“我们的婚事?”她苦笑,结婚,对她来说,是一个多么熟悉而又沉痛的词语。如果她够幸运的话,她已经结了两次婚了,说不定孩子也有了。

可是,郑天一却以如此期待的真诚的语气问她:“你想结婚吗?”

她没有去安抚以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的郑天一,她甚至没有思考这双眼眸里装满的是什么?因为她看见在后院高大的槐树底下,有星星点点的烟火闪烁,随即熄灭。

“你真的要赶我走?”郑天一在哀求她,如果在平时,她会心软,因为他总能捉到她心中柔弱的丝丝缕缕。像个孩子一样在她的面前撒娇,任性,然后,她会笑着无奈的顺从他,纵容他。

有时候,她觉得他实在是一个太聪明的人,长不大,但又像早已长大。

郑天一走了,她不去想那忽然升起而又灭掉的烟火,她要睡觉,除了睡觉,她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想。

她走过去关上窗,一个熟悉却又久违的声音在窗口轻嚷:“路晓晓,你出来。”

她向后退,一直退回床边,她干脆睡下来,拿被子蒙头。可是,他还是在外喊话:“出来,路晓晓。”

她用双手捂着耳朵,哆嗦的躲在被子下。

快睡着,明天醒来,一切便都会过去的。

窗门似乎摇晃了几下,她明白出事了,躲不过了。

她原来是从来都躲不过他的,即使,他们看似隔了十万八千里。

“路晓晓,你给我起来。”

“我不是路晓晓,路晓晓死了。”她从被窝中跳起来,闭着眼睛对着他吼。

“你是不是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半夜三更在你的床上?”

“你不要威胁我,我不怕你的,天一会保护我。”

他突然的捉住了她的手,摇晃着:“你是说郑天一吗?”

“啊。”

“为什么不张开眼睛看看我?”

“我不看你,我要睡觉。”

“路晓晓。”他又开始拖着甜而长的尾音叫她的名字,她的鼻子忽然酸溜溜的,却用力的咬了咬牙:“我叫陆小文,不是你的路晓晓,你认错人了。”

“不要随便的在郑东宪的面前撒谎。”突然的,她的嘴唇被封上了,那么熟悉的味道,他唇间曾经让她痴迷的味道,她恍恍惚惚的,却还是“啪”的软绵绵的给了他一巴掌。

她瞪着他,黑暗的室内,那一张脸却偏偏被月色淡淡的照着,有一种让她晕眩的光华,但她更用力咬自己的唇:“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太过分了,我不是路晓晓,我是你弟弟的女朋友。”

“是吗?你不是路晓晓吗?”他忽然扯开她的衣领,抽出那一条玉龙吊坠:“这是什么?这是谁的玉龙吊坠,啊?”

她抢过他手中的吊坠,真想又给他盖上一巴掌,但幸运的是,这个男人没再像初次相见时那样,失控的指责她,这让她心里舒服了一点,那种被压迫的无助感不再那么强烈的压榨她的胸膛。

事实证明,对着郑东宪自己还能呼吸,实在是比想象中好多了。

看来,路晓晓比从前坚强多了。

他回复他惯常的冷静,坐在她的床沿,但当两人冷静下来,却又无言以对。

重逢的惊喜交集,迷失怅惘,都在人前人后的打闹谈笑中淡化,刻骨的思念却反而说不上来。

“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人家苏老爷子还有泪千行,他郑东宪却像雕像一样一声不吭,眉头锁着、皱着。她的心中来气:“你快回去。”她忍住伸手推他的冲动,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肢体方面的接触。

他却笑了,苦凄凄的笑:“告诉我,这段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不,我不说。”

“你居然那么的不听话,你居然就这样走了,路晓晓,好狠的心,好狠的女人。”

“没有比你更狠的人了,郑东宪。”

“你要走,至少听我一句解释。”

“你要怎么解释?你要告诉我,那一晚是如何爬到我的床上,如何在醉了的我的身上任意妄为?够了,不管是真话,还是谎言,我都不想再听了。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即使是灿若莲花的美妙,也是一埸糊涂的坏帐。”

他摇头,长叹着气,却伸手抚了抚她的脸:“你看上去很累,早点睡吧,明天要早起。”

明天要早起?明天又要早起?

她已经要疯掉了,这个郑家不是人呆的地方,天天都要早起?床又硬,窗外的鸟儿叫得又早,存心想弄死我路晓晓的。

她嘟着嘴角生闷气:“要走便快点走,不要在这里污染我的眼球。”她又再拉过被子蒙头,他居然真的跳窗而出。

唉,她果然是那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拿着红手帕,等待的男人翻墙而过,却是她的大伯。

大伯?

从今天起,他是她男朋友的大哥?

天啊,你不能这样玩弄我的。

今晚好好的睡一觉,明天认真的辞行。

要是不行,不辞而别也未尝不可。

要路晓晓面对这般复杂的三角关系,明显有点力不从心。

她的心中打定主意,便很努力很努力的打算睡上一觉。

依然是那个叫什么妈的人来叫她起床,依然是在她刚刚从焦躁中稍稍安静下来,以为终于可以大梦一场的时候,她来叫醒路晓晓。

她彻底的爆发了:“什么人啊?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吵醒客人啊?一点儿礼貌也没有。”她骂得痛快,伸着懒腰,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但一睁眼,却见那个什么妈居然还没走,正气得两窍生烟的在门边站着。

路晓晓这下子吓得不轻,倒是真的吓醒了。

唉,这一次郑家之行,算是她人生另一场最惨痛的经历了。

王大妈走在前面真的气得肺都要炸了,二少爷带回来的是什么女人啊?居然娇气成这个样子?天天要人叫才懂得起床,还一点儿礼貌也没有,平时不说话,装作有水平的笑,但一开口便骂人。哼。

大少爷带回来的易立冰小姐就不一样了,多有修养的女人啊,一来到便缠着她们学习这里的礼仪啊,风俗什么的,声音又甜,又没有架子,听说是郑老爷生前的好朋友易古学的女儿。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啊,一进来,便给她们下人悄悄的发红包。

哪里像这个女的,不光出身寒酸,还开口就骂人。她以为搭上老二,便得意洋洋了,却不知道,这里是大少爷说了算。

哼,在这个家,连主人都不敢骂她的。

路晓晓跟在王大妈的后面走着,暗骂自己的蠢笨,但也只是心中懊恼而已,反正已经错了,再说太多也于事无补。

她现在的心思一团乱麻,即使得罪了天王老子也顾不上了,何况只是一个陌生人?

出到厅中,郑天一和郑东宪早就已经在厅中等候,她偷眼看了一眼易立冰,只见她容光焕发的坐在郑东宪的侧边,粉红色的名牌套裙,伴着手腕上的珠链子闪闪发光,一脸的幸福甜美。

“哎哟,小文终于起床了。”她淡淡的,却重重的说着“终于”这个词。

郑天一过来牵她的手:“小小这几天,路途太累,不习惯。”

易立冰花朵一样灿烂的笑容:“啊,天一你太坏了,这么快便帮着女朋友说话了,到时候结了婚,那还得了?”

“我们结婚是急,但是立冰姐,你和大哥不先把婚事办了,你要我怎么结啊。”

“啊,你结你的婚,和我有什么关系?别说得像是你大哥和我把你的婚事耽搁了似的。”

“立冰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又怎么可能跑在大哥的前面结婚呢?”

“你啊,我看着,怎么就没感觉你这么孝顺?”

她们还在闲扯,郑东宪却在旁冷冷的说道:“我短期内不结婚的,天一你也就不要结了,要等等我。”

郑天一握着晓晓的手突然一紧:“大哥也不能这样说。如果你真的决定了不结的话,我和小小也不等你了。毕竟我和小小不像你们,谈恋爱谈了10年也不厌烦。最迟明年,我一定要把小小娶过门的。”

“哼,是吗?”郑东宪老实不客气的哼着。

郑东宪告诫自己要有耐心,他和晓晓的误会根深蒂固,一时半刻绝难消解,但幸运的是,他找到她了,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他就有能力让她重回自己的怀抱。

可是,她那么自然的被他搂着,小鸟依人的在他的身边靠着,他不觉心中烦躁,只余一个声音在问:“路晓晓,你到底有多爱他?有多爱?”

他烦躁的丢下手中刚刚拿着的清单:“天一,今天上山拜爸爸的人总共有多少?东西都着人带齐了吗?”

“七叔已经准备好了,迟一下便出发吧。小小,我带你去见爸爸。”最后那一句真是温柔得连刚才气得七窍生烟的王大妈也觉寒风阵阵。

郑东宪却冷冷的说道:“她不能去。”

“啊,为什么?”

“她不是郑家的人,还不能去。”要他一路上看着郑天一与路晓晓卿卿我我,他怕自己一生气会在坟头便失控发作起来。

郑天一不再说话,心里只恨得牙痒痒的,郑东宪说不能去就不能去,谁让他是郑家的话事人?

只见易立冰正在笑逐颜开的打点一切,路晓晓却生气了:“那么,易立冰也不能去,她也不是郑家的人。”

易立冰保持她一贯的礼貌从容:“我从前去过很多次了的。郑伯伯从小看着我长大,他当时出殡我也去过,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是吗?你那么敬爱的郑伯伯的忌日,你打算穿着大红衣裳去拜郑伯伯?我怎么觉得你是去敲锣打鼓庆祝的?”

易立冰的脸一下黑了下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一种从没有过的耻辱直冲上她的脑际。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明明逃开了8个月,却居然在郑家大宅出现,却居然敢在这里对她咄咄逼人。都怪自己因为她的出现,一心想着要穿戴光鲜,把这个老土的女人比下去。却想不到,却冲撞了先人了。

郑东宪的心中暗笑,路晓晓啊路晓晓,看来这8个月,应该受了一点苦的,否则很难从她的身上看到这样愤世嫉俗的梭角。

“好了,不要再计较这一件事。立冰,昨天一路过来,辛苦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出发了。”

三叔在外面大笑着进来:“东宪,怎么可以让两个美女在家守着呢?相信二哥在下面,也想看看两个未来媳妇的。就让她们陪我们一起去吧。”

长辈发话,郑东宪来了个顺水推舟:“既然三叔这样说了,那么,我们一起走吧。立冰……”他向易立冰使了一个眼色,她无地自容的回到房间换上了一套浅灰色昵子套装,心里真的想要把路晓晓切肉剔骨,但出来时,易立冰已经笑容满脸:“多谢小文了,要不是你提醒我,我今天可是要让人看笑话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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