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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东宪陪着我来到火车站,他拉着我,忽然说:“要不坐飞机吧?那样可以早一点到。”
“不,我要坐火车,我喜欢坐着火车去旅行的感觉。”我不敢告诉他,我从来没坐过飞机,所以不敢一个人飞回去。那样的话,他便有借口陪着我一起回去了。
他还是不放心:“可是火车太耗时间了,路上时间太长,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条路我走过无数次了。”
“但是,现在坏人太多。”
“对,现在坏人太多,我又太笨,所以,上车不够3分钟,我就会被人贩子骗去给人做小老婆的。那样的话,这辈子都不会再麻烦你。”唉,莫名其妙的男人,患得患失的一点儿都不像他了。
“不要。”他像是想哭了,却还是不折不挠的威胁我:“你记得要回来啊,一个星期,最多一个星期,迟一分钟我都去抓你回来。”
“天大地大,你抓得到我再说吧。”我不遗余力的刺激他。
候车室里人来人往,他的手在我的胳膊肘儿里纠缠着,丝毫没有让我离开的意思:“晓晓。”
“啊。”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看完妈妈后就回来,好吗?”
“住得开心的话,我不回来了的,我要和妈妈一起开母女档,把我家的小店发展成全镇第一的豪华大酒店。”
“晓晓。”
他叹气,我的心里愉快极了。我已经把折磨他当成乐趣了,只有看到他脸上不舍和难过的表情,我才可以相信:他在乎我,他害怕失去我。
我们还在拉拉扯扯,我包里的手机突然急促的响了起来。啊,是妈妈打进来的,果然是心有灵犀,知道我要回家,提前便打过来了。
我兴奋的大叫大跳:“妈妈,想我了吧?我就回去。”
“晓晓,我在东站,你来接我们吧?”
“啊?你们在东站?哪里的东站?”我一下子傻了,还没有弄明白,郑东宪就轻轻的撞了一下我的胳膊,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妈妈、晓光和抱着生生的林晓娟居然全都站在离我们稍远的站台出口处。
我冲了上去。她们看上去很狼狈,身边堆着几个大行李袋,竟是比上一次负债出逃更大规模。
“妈妈,你们怎么会来了。”
妈妈沮丧的没有说话,但林小娟看上去却很雀跃:“晓姐,这一次,看来我们真的只有来投靠你了。”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郑东宪却非常识趣的推起了行李车:“先回去吧,这里人多,空气太闷,我们回家再谈。”
当郑东宪把我们迎进了郑家大宅。林小娟的眼放出了我们自认识她以来最伟大的光:“天啊,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不,还有几个工人。陈姨,给客人准备一点小食过来。”郑东宪很谦逊,甚至有点过于谦逊了。他对林小娟的讨好,就像当初对我的婆婆一样,有目的,绝对的有目的。
当然,他是一个聪明的人,知道这一群人当中最容易攻陷的就是林小娟,更明白,最有攻陷价值的人便是我妈妈。
所以,他亲自为妈妈泡了陈年普洱。妈妈是个识货的人,当然品得出这是过万元一两的好茶叶。
“好茶。”妈妈果然没有让郑东宪失望,他脸上浮着礼貌而又满足的笑:“妈妈喜欢就好了,我一直在烦恼像妈妈这么特别的、有品味的女人,应该用什么招呼你才好呢?”
“郑先生客气了。”
“不,是妈妈不要和我客气。这里就像你们的家,随便坐啊。”他回头来捏我抱着的生生的胖乎乎的脸。我喝他:“你干什么?”
“来,我抱抱。”
“得了吧,放手。”
“为什么不让我抱。”
“别装了,你对小孩子会有爱心?心术不正,想讨好我妈妈?”
“不要冤枉我,他们是你最爱的人,我当然要对他们好一点。难道你要我赶他们回去吗?”
当然不能,我人穷志短,再也没法像早晨一样趾高气扬。
家里出了意外,绝对的骇人听闻的意外。一场大火,居然把我们家烧得只剩一片颓垣败瓦。幸好当时没有人在家,烧掉了屋子和家具,但人还在,不幸中的大幸。
妈妈很苦恼,即使喝着万元一杯的极品普洱,还是紧锁着眉头:“晓晓,我们不知道要怎么办?屋子烧掉了,我们本来也没多少积蓄,要等赚够钱把楼房盖起来,再重开铺子,都不晓得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妈妈,有晓姐在,我们怕什么?”林小娟在窗外嚷嚷,她正和晓光还有生生在院子里玩得欢快。
郑东宪始终微笑着,不吭声。这个男人,这个时候不吭声了,唉……
我终于相信,做人要信命。
我和郑东宪,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
他注定会被我吸引,我注定要被他掌握。
我示意他过来陪我一起冲茶,然后我问他:“你说,要怎么办?”
“你认为呢?”
“我在问你。”
“我怕别人认为我是装好心,充好人。”
我气得嘴巴都扁了,一转身:“好,我去夜总会。”
他一下子拉住我:“去夜总会干什么?”
“去坐台,养活我妈妈。”
“你敢?”他把我扯到怀里,不怀好意的呵我的脸:“你这脾气,没有一个有钱人会买你的帐的。”
“那我就去试试。”
“好了,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会处理好的。”
他说会处理好,我便放心的让他处理。
他从前也许对我不够真诚,也许背后总有太多鬼主意,也许还和易立冰等旧情人偶而眉来眼去。但是,他说会处理好,就一定会处理好。
我很放心。
妈妈和晓光他们住进了开始时便为他们准备的三室两厅,附近交通便利,名校林立。而且,生生的幼儿园居然也联系好了,随时可以就读。
妈妈虽然并不乐意接受这种馈赠,但是看到晓光和林小娟那欢天喜地的样子,也就渐渐的喜上眉梢。我看到妈妈喜上眉梢,自然也就心情舒畅。
我心情舒畅,郑东宪自然的就可以抱着我摇了又摇。我轻轻打开他的手,示意他不应该在妈妈的面前做出这般亲昵的举止,这不像他,他在人前一向是冷漠而又倨傲的男人。
他的图谋很快便显山露水。
“妈妈。”
“干吗乱叫妈妈?”我死盯了一下他,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叫我妈妈做“妈妈”了,名不正言不顺啊。
他的指甲在我的手背上钉了下,我不敢再任性,只听得他说:“妈妈,听说,你在家乡是开饮食店的,我想,你比较喜欢自食其力。所以,我帮你物色了一间铺位,你改天和小娟他们去看看,适合的话便在这里置业安居。家乡,能回去固然是好,不能回去,也不希罕了。”
这个男人真是太聪明了,我忍不住咬了他一口。他没理我,继续说话:“现在你们几个先干着,如果铺子经营得好,再考虑请多几个人。”
林小娟当然乐意,这样就意味着她可以在这个大城市生根发芽了,所以,也开始懂得思考问题了:“可是,早期投入要多少钱啊?”
“这个不用慌,我找人装修好了的,至于开铺子初期的资金,”他转脸问我:“晓晓,你应该有一点积蓄的吧?”
“我有,我有,妈妈,我先借给你。”我抢着说,是的,我当然有积蓄,要多少有多少,取之不尽,用之不完。
大家都喜上眉梢,然后郑东宪却叹气说道:“这样你们就会很忙了,到时候,不晓得我和晓晓的婚礼筹备起来,会不会太麻烦?”
“我们的婚礼?”我尖叫。
“啊,我们的婚礼。”他平和的回答,一脸诚恳的对妈妈说:“本来,我们那天早上打算亲自回家征求妈妈的意见的,但想不到这么巧,妈妈这个时候来了。”
“啊,真巧。”妈妈偷偷看了一眼我,我想向她摇头,但郑东宪又用手掐我,我只好流露出求救的神色。妈妈低头品茶:“你和晓晓商量好了吗?”
“晓晓说,一定要征求你的同意,否则她死都不会嫁给我。”
“她要是不嫁给你,你要怎么办?”
妈妈你太聪明了,妈妈你快点说“不”,救我出苦海。
“晓晓会嫁给我的,一定会。”郑东宪突然收起了虚张声势的笑容,举起面前的茶:“我不能让自己错过
真爱。妈妈,请你相信我,我会给晓晓幸福。”
“对你而言,幸福是什么?你又明不明白晓晓要的是哪一种幸福?”
“不知道。但我不会因为未知的前路而停止争取。爱情最痛的不是被抛弃,而是主动逃离。我不会做那样的懦夫,相信我,我能给晓晓撑起一片天。”
糟了,妈妈一定是被打动了,因为她居然在发呆,在轻轻念着那一句话:“爱情最痛的不是被抛弃,而是主动逃离。”
不知道这个平时不看文学书的男人去哪里淘到一句这样的名言,把妈妈弄得神不守舍,我踢郑东宪:“你不要想着骗我妈妈。”
他居然瞪了我一眼,更诚恳的抬头问妈妈,眼里的真诚让人感动,如果不是我知道他的伎俩,我也会被打动的,他在哀求:“妈妈,你可以祝福我和晓晓吗?”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掌握吧。”
糟了,妈妈又把我嫁了。
这一次,我的境况更糟糕,他甚至没有正式向我求婚。
“你妈妈都同意了的。”
“可是,我没有同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休想用妈妈来吓我。你骗得了她,骗不了我。”
“你就不想想?你妈妈经验丰富,阅人无数,她都能信任我,你却不能?”
“妈妈也有犯糊涂的时候的,明天说不定她就后悔了。”
他敲我的小脑袋,眉头皱着:“我不明白,当初你妈妈怎么会同意让你嫁给谭文汇,这不像她的眼光。”
“啊……”我愣住了,当初妈妈确实是不赞成我在那个时候和文汇结婚的,她说:“文汇不像作好了结婚的准备的,太急了。像极了他的性格,冒进而不思后路。”
他看我在发呆,又在哄我:“明白了吧?我们是命中注定。”
是啊,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的缠绵业障。
华英陪着我试婚纱,不管我穿哪一款,她都说:“好。”
“很好。”
“非常好。”
这丫头也太敷衍了事了吧?
她在唉声叹气:“唉,”
“怎么了?陪我试婚妙就那么难为你吗?”
“唉,你都嫁了两次了,我还男朋友也没有一个。”
“喂,李华英。”
“要是有下一次,我绝对不帮你做伴娘了。”
我真的想一棍子敲醒她,她自知失言,过来逗我笑:“别生气啊。我是真的羡慕嘛。人人都在说,路晓晓天生下来的狗屎运,嫁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富贵。”
“你的眼里只有富贵。”
“不是我说的,是公司的人说的。唉,你怎么有本事那么容易便把郑东宪给收服了呢?”
“我没想过收服他,是他怎么赶也赶不走。”
“你就吹吧你。”
“啊,这一次,也是妈妈答应了,我没办法。”
“路晓晓,你还没办法了?你啊,想嫁他都想疯了,还装。”
“我哪里有?我都还没有想清楚,你想想,他这个人那么强势,要是有一天不爱我了怎么办?”
“怕什么?他不要你,还要给你大笔赡养费呢。本来,我也不看好他,以为他只是玩一玩,但是,他都愿意娶你了,你还不相信他?”
华英不明白,我顾虑的不是郑东宪爱不爱我,而是他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有时候,在午夜醒来,我望着身边男人的帅脸,忽然会感慨:
“他就是我要牵手一生的男人吗?”
他太坏了,根本不给机会我想清楚。
为了抚慰华英那自怨自艾的心,我为她挑了一件无敌美丽的伴娘裙,希望那一天除了我,便只有她艳压群芳。
我把她推进了试衣室,回头却被一个人吓了一大跳。
“易伯伯,这么巧?”
在女人的专属领地婚纱店里,碰到易古学在旁暧昧的微笑,实在令我莫名其妙。
他说:“晓晓,这条玉龙吊坠非常适合你。”
“啊,是吗?”我摸着露在低胸婚纱上面的玉坠,傻傻的笑。
那一天,是阴天。
阴冷、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