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北上突厥(1 / 1)
次日清晨,若藜睡不着,起了个大早,走出房门看到大千世界都笼在一层浅浅的朦胧中,空气中弥漫着瑟瑟的薄雾气息,瑶烟中依稀辨得树影。
此时一个身影从书房出来,她走上前去,才看清是长恭,于是欠身问道:“王爷昨日休息得可好?”
若藜明知顾问,他脸上写满了疲倦。
“还好,若藜……”长恭突然改口,“夫人昨晚休息得如何?”
若藜浅笑点头,似晨风和煦,在雾中似幻:“王爷何须瞒着臣妾,臣妾愿陪王爷一同去。”
“去哪?”长恭惊讶。
“去太师孙腾家啊。”若藜的眼神柔媚,她刻意在学小怜。高长恭,应该也是喜欢石榴裙的吧。
长恭半是觉得她不太正常,半是不知该不该相信她,有些踟蹰:“我……”
“臣妾也想为王爷分忧。”
若藜声音愈发温柔,长恭一时都无法把她跟当年伶牙俐齿的‘小公子’对上号。
她一定是被他的石子打傻了。
长恭想起跟她的初识,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绝世的容颜比此刻的苍茫还要纯净。
若藜见他笑了,心情舒畅许多,果然装小怜的那招非常好使。但她毕竟是武家出身,也不矜持,上前挽起长恭的胳膊:“我们走吧。”
长恭头还没点下去,已经被她带走,确切地说,是拖走。
身边的女子身轻如燕,步履轻盈,长恭不禁多想,她说过的,她父亲武功盖世,那她武功应该也不错,她若是来齐国刺探军情或是扰乱朝堂的话,他该怎么办?
他扭头看身旁笑靥如花的妻子,拭去了所有的怀疑。
何须为将来而愁?现在的他有心中的那个女子相伴,不是很好吗?
无须计较苦劳心,命皆在手中。
他愿意相信她。
到了太师孙腾府上,轻雾已散去,朗日高悬。
长恭请太师府的小童通传,说是兰陵王造访。等待之时,他好整以暇地整理衣冠,母亲的事,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屋内孙腾一听是兰陵王来了,眉头一皱,他曾被高澄打压,现在高澄的儿子过来,他才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孙腾慢腾腾地坐起,对小童摆手:“让他们进来吧。”
府内香烟缭绕,甚于寅卯时的薄雾,这香烟让若藜想起了幼时去过的鸡鸣寺,又生一阵晕眩。长恭看出她的不自在,拍了拍她的肩膀,若藜回首点头,示意他无碍。
若藜见孙腾横卧,心生不满,正要发作,长恭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
两人向孙腾行礼,孙腾亦还礼,只是不去看他们,言辞轻鄙:
“二位请坐,老臣近日身子不便,不好起身,王爷王妃不要在意。”
长恭笑道:“哪里的话,太师年岁已大,我们不请自来多有得罪。”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孙腾也不愿周旋,开门见山。
“太师可还记得元玉仪?”长恭问道。
孙腾听到元玉仪的名字,心里震惊,身子一滑,差点没从胡床上摔下。
长恭跟若藜赶紧起身上前欲扶他,他摆摆手,不再躺着,坐稳后反问长恭:“你问她做什么?”
“那太师可知她平时跟什么人走得最近,甚至以姐妹相称?”长恭接着问,把期待挂在脸上。
孙腾看长恭一脸焦急地样子,又不是问他心中所怕之事,底气足了许多。思考一番,回道:“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她只是一个歌姬罢了,我对她真不怎么上心?”
“她都离开太师府那么久了,太师大人还记得这个歌姬的名字,当真是有情有义。”若藜巧笑倩兮,对孙腾说道。
孙腾还没怎么注意长恭身边的这个女子,只知是他的新婚妻子,他目光移向若藜,发现她原来也是个绝色女子,总是要给美人面子的,他轻捋似山羊的胡须:“王妃见笑了,老臣只是听王爷说这个名字感到熟悉罢了。”
若藜冷笑一声:“大人记她记得清,恐怕是因为她为大人做了许多事吧。”若藜顿了顿,盯着孙腾的眼睛,“是否她让大人又爱又恨?”
孙腾一惊,拂袖大怒:“你知道什么?!”
若藜接着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元玉仪公主的身份,你都敢把她收为歌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孙腾气急:“你什么意思?”
他只听说兰陵王妃是陈国人,她应该不知道他将元玉仪介绍给高洋的事。元玉仪与高洋相识不久之后就不小心碰到了高澄,高澄一开始是有些怀疑她的,她便主动离开高澄府上,要求住在栢堂,她那样不甘寂寞的女子,竟能安分守己,直到高澄出事,高洋称帝。
孙腾怎能不怀疑元玉仪?但他害怕连累到自己,心里有些虚。
若藜冷哼一声:“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陪王爷来向大人请教一些事的。”
若藜与长恭交换了一个眼神,长恭会意,语气平和地向孙腾道:
“我们不问元玉仪的事,只问跟她走得很近的那个女子的事,大人若再隐瞒,我们便直接问她去了,到时候问出些不该知道的大人可别见怪。”
孙腾终于松口:“她以前在府中是有一个好姐妹,去了突厥,做了突厥可汗的妻子。”
“什么?”长恭大惊,联系到元玉仪所说的,应该就是她了。
若藜按住他的手,让他镇静下来,温暖在两只手间传递。长恭终于释然。
“她叫什么名字?”长恭压下心中的悲痛,问眼神有些空洞的太师。
孙腾摆摆手:“我老了,记不住了……”
“那年春天,她站在柳树下,笑着,大家喊她絮儿,絮儿……”
孙腾动情,声音微颤。
“絮儿……”长恭喃喃,红了眼眶。
“谢谢你。”离开太师府,长恭看了一眼身旁的若藜,道谢。
“谢什么,最讨厌人家说谢谢了。”若藜拍拍他的胸脯,手忽然停到空中,她别过头去,吐了吐舌头。
糟了,装了一天的小鸟依人,露馅了。
长恭终于展露笑颜。
其实,在刚刚她质问孙腾之时,长恭就知道,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兄弟’,又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这样能激怒孙腾?”长恭问。
“依你来之前告诉我的,元玉仪嫉妒你的母亲,可能也有孙腾的一部分原因,孙腾既然记得元玉仪,也一定也记得你母亲。”若藜开始抽丝剥茧。
长恭点头。
“可他提到元玉仪的时候眼神在闪躲,他在害怕一些事情,好像跟你母亲无关,但只要他心虚,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长恭接道,“接着我们就可以搬出元玉仪。她疯了的事我们知道,但孙腾未必知道,我们避重就轻,就可以套出他的话了对吗?”
“没想到我们那么有默契。”若藜看了一眼长恭,长恭没有躲开她的眼神,而是笑了。
“那年我们一起吓走强盗不就很有默契吗?”若藜也笑。
往事历历在目,客栈那个聪明善良的孩童,河间王府那个在萧瑟冷风里舞剑的少年,他,是她的夫君。
风中柳絮,洁似离时袍,回首长袖飘。
“其实,我现在倒想知道他想隐瞒的事了。”长恭有一种感觉,这件事也跟他有关。
“那我们折回去?”若藜提议,她不想长恭留下任何遗憾。
“算了,我还是回去请皇上下旨准我去突厥。”
找到母亲遗体的事最重要。
“我跟你一起。”
你去哪,我就跟去哪,陪你走遍海角天涯。
他们刚回到府上,便听管家说河南王派人送了一封信。
长恭诧异,看了一眼若藜,拆开信来,大哥竟是要他拥兵驻扎在邺城城郊。
长恭皱眉,大哥究竟要做什么?当初杀杨愔、废高殷,朝中上下都知道他曾参谋,他现在又要自己拥兵围城,肯定有什么大阴谋。
长恭不愿卷入朝堂纷争中,不管齐国在哪个叔叔堂兄弟手里,他都会守护大齐江山。
大哥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他做不愿之事?
他将信放到屋外,看背面。
阳光透过来,他笑了,信的背面写着:“长恭,若有不便,速速离去。”
次日长恭请命去守齐突边境的折子便送到宫中,只是高演还没有看到,便被高湛截到。
“孝瑜,你不是要他秘密拥兵驻扎在邺城外吗?他怎么要走?”
孝瑜看了一眼高湛手中的折子,笑了,这孩子,果然不愿卷入纷争之中。
“你还笑?”高湛不满,“我们现在上哪找一个武艺高强又有军心的心腹?”
“九叔勿急,有的。”
孝瑜当然想过长恭离开后该如何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