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宛如一梦（1 / 1）
晋阳，长恭与斛律光正在操场练兵。
冬季少有的晴日，风有了些许温度，天高云淡，为了戍边战士们思乡情切却坚守阵地。
“一、二、一、二……”
斛律光喊着口号，长恭一旁监督，战士们操练着，一招一式，丝毫没有懈怠。
“爹爹，长恭哥哥，你们先歇歇吧。”一个身着白色兰花袄裙的小姑娘乖巧地端着茶饭出来，披肩上的柔绒似雪。
“小雪先放那吧，我们马上过去。”斛律光示意她先把茶饭放到旁边石桌上。
“爹爹都已经到午时了。”斛律喻雪仰头示意他看看天空，红日当头。
“都练了一晌了该歇着了。”她继续劝着。
“好，大家先去歇着，一个时辰后集合。”斛律光下令解散众士兵。
“小夫人我看你做了什么好吃的。”长恭上前逗她。
“讨厌，不许叫我小夫人，人家长大了还要嫁人呢。”小雪嘴上不满，心里却漾起小小的涟漪，从小到大除了父亲跟姐姐就数这个貌美的哥哥对她最好了。
“小夫人以后就嫁给长恭哥哥吧。”长恭依旧笑着打趣她，“斛律伯伯都同意了。”
“去，我要是不同意我爹才不会勉强我呢，你长得一点都不魁梧，以后怎么保护我？”小雪扭过头去。
斛律光笑着摇了摇头，他俩不止一次斗嘴了。他看得出来，小雪是很喜欢跟长恭待在一起的，或许，等小雪长大了，他真的会将小雪许配给长恭。
“哎呀，小夫人有所不知，长恭哥哥虽不魁梧，但战场上杀敌无数，肯定能保护好小夫人。”长恭无奈地替自己辩解。
容貌俊美本是优点，到了长恭这里却成了负担，因为上阵杀敌总会被敌人轻视，经常有敌将在马上出言不敬，挑衅不说，甚至调戏，只是这些人都迅速成了他剑下亡魂。
他外貌甚美，如同花中罂粟，在风中摇曳，绚烂，却能致命，与噬人的凶狠罗刹无异。
“你太老了。”小雪说的是实话，跟她比起来，长恭太老了。
长恭好似受了很大打击，自嘲道：“小夫人嫌弃我了。”
“本来就是嘛，你怎么不去追求我姐姐呢？干嘛一直叫我夫人？”小雪试探着问他，她明知长恭是玩笑话，还是认真了起来。
“你姐姐跟太子青梅竹马，我去岂不是自讨没趣。”长恭笑道，“我不做坏人。”
“你已经够坏了，我才不嫁给你呢。”小雪骄傲地扬起小脸。
忽听营外号角响起，斛律光跟长恭警觉地起身。
“什么人来了？”斛律光问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士兵。
“是皇上派人来下圣旨。”
“圣旨？”斛律光与长恭面面相觑，不解皇上为何事下圣旨，现在齐周边界并没有战事。
“我们快去接旨。”斛律光示意长恭。
两人刚走出大门，正碰见传旨的公公，齐齐下跪，连身后的喻雪也急忙跪下。公公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建元年冬十二月丙午，召兰陵王高长恭火速回京师，择日与陈国溧阳公主完婚。钦此。”
“臣领旨谢恩。”长恭起身，恭恭敬敬地接旨。心中却仿佛做梦一般，久久无法平静。向来没有人关心他的婚事，现在皇上竟下旨为他赐婚，对方还是陈国公主！
“恭喜王爷了。听说那个公主生得如花似玉，跟王爷是郎才女貌。”公公扯着公鸭桑向他道喜，“不不不，是两人都有才有貌。”
长恭客气地谢过。没想到事情还没有完，公公又从袖中掏出另外一张圣旨：
“钜鹿郡公斛律光接旨。”
斛律光跟长恭赶忙重新跪下。
“钜鹿郡公长女斛律喻蓉温柔贤德，特赐封太子妃，于明年开春择日完婚，钦此。”
“臣叩谢皇恩。”斛律光起身接旨，心中深感皇恩浩荡，先前担心长女年幼会给太子添麻烦，没想到会得太子高百年厚爱，还封为太子妃。只是，皇家纷争太多，皇位兄终弟及，他的女儿女婿能过得幸福平静吗？
送走了公公，长恭和斛律光父女坐在桌旁，各有心事。
“斛律伯伯你说皇上为什么这个时候跟陈国联姻？”且不论这个公主才貌如何，长恭想得更多的是当前的形势，齐陈联姻，恐怕目的便是要联合起来对付周国。
斛律光看了他一眼，也有同样的感觉：“看来，齐周边境将有战事。”
“长恭哥哥……”喻雪立在一旁，似有话要说。
“我的小夫人……”长恭刚叫出来平时一贯的称呼，忽然觉得尴尬，咳嗽一声掩饰，“小雪怎么了？”
“长恭哥哥要成亲了吗？”喻雪有些小小的伤心，她太小，不知道如何掩饰。
“是啊，长恭哥哥不会再缠着小雪了。”长恭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她是公主？”
“恩。”
“那她肯定很漂亮了。”小雪低下头去，长恭看她神情低落，只道她在攀比吃醋，不忍他离开，却不知这情愫的暧昧。
“在长恭哥哥眼里，小雪是最漂亮最可爱的。”长恭笑着逗她。
“油嘴滑舌！”小雪打掉他的手，转身跑开了。
“小雪！”长恭想叫住她，却见斛律光神色黯然，就由她跑出去了。
“斛律伯伯怎么了？不用追小雪吗？”
“没有，就由她去吧，她跑不远。”斛律光叹了口气，“我是在想蓉儿的事。”
长恭笑了：“喻蓉的事是好事啊，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孩儿要恭喜斛律伯伯了。”
斛律光却开心不起来：“皇家的事太过复杂，不知蓉儿嫁给太子是福是祸。”
长恭安慰他道：“太子经谋宏远，聪慧大度，却不甚热衷于国事，显然是韬光养晦，或许他们能有自己的世外桃源，长相厮守，让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斛律光展颜：“还是长恭懂我，果真如此倒好了，我也不奢求太子继承大统、女儿成为皇后光耀门楣，只愿他们能平安度过一生。”
长恭点头，诚然，荣华富贵，烟花巷陌，如同黄粱一梦，梦醒来，锅中小米还未蒸熟。
最重要的，是一份关心，一份情，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拥有亲人给他的关心，可是何时能拥有这一份情？又与谁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个公主能给她吗？很难吧，政治婚姻，或许她根本就是被逼迫的。
刹那间，小梨的身影划过脑海。她不是皇室，如浮萍飘零，却拥有自由，他暗暗祝福她以后都能拥有这宝贵的自由。
天际的晚霞宛若梦幻，蔚蓝为底，赤红、浅紫、橘黄晕漾开来，流云如水，空濛、似霰，枝头霜重，冰冷、清寒。
长恭心中无限感慨，要成亲了呢，不再是一个人了。可是，坚毅如他，竟有一分畏惧，他怕成亲之后，会更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