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陈人来聘（1 / 1）
在回到陈国的路上，若藜便听到了齐国太皇太后娄昭君废高殷为济南王，扶高演为帝的消息。她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对齐国皇室发生的种种闹剧、惨剧感到无可奈何。还是陈国的皇室比较和谐，陈蒨虽不是章太后的亲生子，章太后却对他非常器重，陈蒨亦勤政爱民，沈皇后贤良淑德，一家人没有隔阂。
她还不知道周国的形势如何，只是听说周帝宇文毓才华横溢，与皇后伉俪情深，但是被大冢宰宇文护相逼甚急，恐怕情形并不比齐国好很多。
回到建康之后，她马不停蹄地赶到皇宫，欲向太后与皇上请罪。宫人告诉她皇上出宫拜会侯安都去了，她便先去慈训宫见章太后。正走在后花园的小径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循声而往，竟看见韩子高在与一个身着华服之人争执。
“快放开他！皇宫之中岂容你放肆！”若藜喊住那个人。
那个人明显吃惊，韩子高甩开衣袖，走到她身边：“拜见溧阳公主。”
“子高哥哥快起来，他是谁？发生了什么事？”若藜神情关切。
“回公主，什么事都没有。”韩子高神色还未恢复，明显在隐瞒什么。
“原来你就是溧阳公主。”那个人似有大悟，却看不出一点敬意。
“你又是何人？”若藜凝眉。
韩子高在她耳边轻声说：“他是皇上的弟弟安成王陈顼。”
若藜虽对他没有好感，但毕竟因为他是兄长，还是对他行了一个大礼。
“溧阳公主不必拘礼。”陈顼整理衣袖，恢复神色，“你怎么从齐国回来了？我好像没有叫你回来吧。”
若藜大惊，心想原来我的飞鸽传书都到了他的手里，怪不得回信上不是皇上的笔迹。可是他有皇上的玉玺，看来皇上对他很信任，不能跟他起冲突，于是欠身回道：“小妹这就向皇上跟太后请罪。”
“请罪的事就免了，我这里倒有一件好事等着你。”陈顼似想到什么，笑着对若藜讲，他的笑容让她有些担忧——
对他来说的好事，对她来说不一定是好事吧。
“这一阵子我们跟齐国的仗总是失利，周国的版图却不断扩充，所以我们现在打算先跟齐国议和，暂时停战。”
“这算什么好事？”若藜不由得打断他。
“议和是要拿出诚意的——我们打算把公主你嫁给齐国的皇室。”陈顼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公主可要多为陈国着想。”
“你们打算？太后同意了吗？”若藜不信，她走之前太后还说要给她跟晟泽赐婚，怎么那么快就改变主意？
“皇兄已经同意了，我想太后也不会忤逆皇上的意思吧，再者说这可是关乎陈国的大事。”陈顼望着她的眼睛，“我想公主也会以大局为重。”
“这是自然……”若藜没有反驳的余地，打算按兵不动，先见过太后再说。
“公主能想通最好，和亲的帖子已经发给了齐国。”
“什么？”他居然先斩后奏！若藜又急又怒，此时已经晚了，她该怎么办？
邺城
傍晚时分，皇家猎场已蒙上一层寒霜，这深秋时节，过尽飞鸿，徒留云天。
少年和少女坐在篝火旁，少年把长袍脱下，披在少女身上。一抹红晕爬上少女的脸庞，她羞涩地低下头：“多谢太子哥哥。”
“蓉儿不冷就好了。”太子高百年笑容温柔，他把猎物穿在架子上烤着，似对那个少女说话，又似自言自语：“我们的战果马上就烤好了。”
那个叫蓉儿的少女轻扬嘴角，笑容明媚，驱散了空气中的潮湿冷寒：“太子哥哥好厉害，打了那么多猎物。”
“虎父无犬女，蓉儿也不差。斛律将军那么厉害，他女儿也是巾帼英雄。还生的如此绝色。”百年的夸赞丝毫没有轻浮。
“太子哥哥过奖了。”听到百年的赞扬，斛律喻蓉眼角眉梢缱绻着花间樽前的腼腆，淡去了刚刚狩猎时的英姿飒爽。
“蓉儿我等不及了，我这就回去叫父皇给我们赐婚。”看着面前的可爱少女，百年只觉气血上涌，胸腔里激流翻滚难以把持。
喻蓉与百年青梅竹马，怎不知他的心意，她虽然年幼只有十岁出头，却大大方方地接受了百年的示爱：“那句乐府诗怎么说来着，太子哥哥的心像石头，我的心像草。”
百年听得稀里糊涂，略一皱眉，忽然豁然开朗，乐道：“我也听过焦仲卿与刘兰芝的故事，是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
“对对对，就是这个。”喻蓉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百年看她憨态可掬，不由得大笑。看百年笑得起劲，喻蓉倔强地撅起小嘴：“磐石不就是石头吗？蒲苇不就是草吗？有什么好笑的！”
百年果然收起笑容，抓紧了喻蓉的手，真挚地望着她清澈的眸子：“蓉儿，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此生百年只爱你一人。”
喻蓉脸上的怒意褪去，眸子里的羞意更甚，她低下头去：“蓉儿此生也只陪伴在太子哥哥身边，不离不弃。”
百年拥她入怀，浅吻她额头。烈火燃烧，跳跃的火焰伴着猎物的香味，少年少女情意绵绵。
回到宫中，百年直接去找父皇高演，可是还未来得及开口，高演便问他：
“陈人来聘，他们要派公主来跟我们和亲的事你听说了吧。”
百年点头，这件事他听说过，不知父皇问他此事有何意。
高演看着年幼的儿子，笑道：“父皇想让你娶那个公主。”
百年大吃一惊，毫不犹豫地回绝：“不，父皇，孩儿是不会娶她的。”
“为什么？”这次换高演诧异了，他开始向儿子陈述利害，“听说那个公主容貌倾城，聪敏贤淑，是当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再者说现在周国日渐强盛，齐陈联盟非常重要，有这么一层姻亲关系，不愁与周国对峙之时孤立无援。”
谁知百年丝毫不为之所动：“父皇此言差矣，百年眼中只有喻蓉一人，此生誓不相离，纵使美人倾国倾城在儿臣眼里都如同浮云。再者儿臣听说这个公主只是陈霸先的义女，还保留郑姓，儿臣却是血统纯正的皇子，如果娶了她，岂不是显得我大齐低他一等？更何况喻蓉是斛律将军最宠爱的女儿，斛律将军为父皇除掉杨愔等人，是父皇顺利登基的功臣，也是战场上无可替代的主将，如果我负了喻蓉，叫他如何为父皇尽忠！如果连自己的重臣都笼络不了，又如何相信外援呢？”
高演显然是被说动了，陷入沉思之中，百年见状为父皇出谋划策：“父皇，皇室未婚的男子又不是只有儿臣一人。”
高演听出他话中的含义，问道：“你觉得谁更合适？”
“先文襄皇帝不是还有庶出子没有定亲吗？”百年看父皇有所动摇，笑着提醒他。
“你是说兰陵王跟广宁王？”高演恍然大悟。
“正是，兰陵王骁勇善战，英雄年少；广宁王才华横溢，独具匠心。两人尚未婚配，又都封了王爷，配得上那个徒有其名的公主了。”百年回道。
“那你觉得他们谁更合适？”
“兰陵王。”
“为何？”
“嫁过来的那个人是公主，又生的漂亮，想必不可一世。兰陵王与她年纪相仿，外貌出众，气质卓尔，若不能令她一见倾心，估计只能等潘安转世了。”
高演哈哈大笑：“这倒是。”
“再者兰陵王跟随斛律将军守齐周边境，陈国应该会看到我们的决心跟诚意。”
“好。毕竟他们是女方，我们按风俗这就去遣使者，下聘礼迎娶那个溧阳公主。”高演下定决心，百年长舒一口气——长恭兄啊，谢谢你当了我的挡箭牌，希望你会接纳这个如花美眷。
注释：读《资治通鉴》时感慨于高百年跟斛律妃的爱情悲剧，两人的故事与乐府诗《孔雀东南飞》记载的东汉末年的焦仲卿和刘兰芝的故事有相似之处，就是男女主公“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的那种坚贞，为了使故事更有张力，将高百年的年龄提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