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高洋篡国(1 / 1)
高洋府里
沉闷的空气压得人透不过起来,高洋的夫人李祖娥坐在窗边,看着庭中的松柏,苍翠,斑驳着长影绰绰。忽然,高洋的身影出现在庭中,她回过神来,迎道:“大人,您回来了。”
“夫人,我告诉你一件事。”高洋深吸了一口气,凝结在心中的怨气终于得以释放,“大哥他、他死了。”
李祖娥失神的眸子明显恍惚一下,她抬起头,看着高洋关切的脸庞,泪水欲涌:“大人,您不要过于难过了。”
高洋一把搂她入怀:“夫人,没事了,事情都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
看李祖娥目光无神,高洋忽然蹲下来,学蟾蜍跳,边跳边说:“夫人,我没事的,你看我现在多正常啊。”
看夫君在庭中上上下下蹦跶着,李祖娥似乎忘记了一些往事,破涕而笑。
高澄府里
长公主绣着锦袍,针线丝丝错乱,毫无章法,她心不在焉,猛然被针刺到才回过神来。
“大娘,别绣了,没用的。”孝瓘站在她身边,犹豫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大娘她们。
“为什么没用了?”长公主的反应吓了孝瓘一跳,“等你爹爹回来了,我还要给他呢,我得快点绣。”
长公主说完又开始飞针走线,孝瓘不知所措。此时传来敲门声,孝瓘打开房门,看到是琅琊公主。
长公主顾不得什么,上前抓住她就问:“好妹妹,大人出事那天你就在栢堂,你告诉我大人没事,大人他只是受点小伤是不是?”
元玉仪像是受了点惊吓,看了一眼正冲她摇头的孝瓘,嘴角扬起一缕浅笑,她握住长公主的手,轻启朱唇:“姐姐,很快就有大人的消息了,你好好休息。”
“好,好,我去休息,我去睡一觉,一觉醒来,大人就回来了。”说着长公主返回屋内,孝瓘扶她躺下,给她掖好被角。
孝瓘与元玉仪一同出去,元玉仪问他:“听说你不是长公主的亲生儿子,你母亲怎么不在府内?”
孝瓘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我也不知道,我从没见过我娘。”
“是吗?”元玉仪诧异地看着他,心中疑窦丛生。
孝瓘心里也在犯嘀咕,栢堂出事那天,有人给家中送信,到底是谁呢?他明明知道会出事,为什么不自己救,要府里人过去呢?
几日后,皇宫中
长公主陪皇帝元善见一起在假山旁的亭子里下棋。秋高气爽,后花园凉风习习,吹动着万千思绪。
“近日怎么不见高将军?”元善见问妹妹,几日没有高澄的咄咄相逼,倒有些不习惯,“他不是只受了点小伤吗?”
长公主扬起棋子的手蓦然一颤,棋子砸在棋盘上,元善见怔住:“皇妹这是怎么了?”
“皇兄,不瞒你说,我有一种感觉。”长公主抬首对上元善见关切的眸子,幽幽道,“夫君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对元善见来说,好消息来得太突然,突然地让他措手不及。
长公主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有察觉皇兄隐约表现出来的快意。
“他,已经死了。”
“你确定?”元善见激动地站了起来。
“虽然叔叔他对外宣称大将军无大恙,但是孝瓘这孩子骗不了我,他的心、他的感情都写在脸上。”
暖风拂面,长公主的心已经冻结。
“皇妹节哀顺变。”元善见抚慰着自己的妹妹,心中却在窃喜。
送走了长公主,元善见不小心碰翻了棋盘,也不吩咐人收拾,只是哈哈大笑,身旁的小太监不知所错。
“你听到了吗?大将军死了,他死了!这是天意啊,皇室威严有望重光啊!”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小太监唯唯诺诺地迎合着。
正在这时,高洋的声音传来:“皇上这是有什么喜事啊。”
元善见只道高洋平时其貌不扬,没有什么本事,傲气地一甩衣袖:
“这大好河山还不值得朕展颜吗?”
高洋嗤笑一声:“果然是大好河山,风光无限,只是,皇上又有什么可喜的?”
元善见眉头一皱,心中有一丝不安,高洋抢先道:“臣已经派杨愔、高岳等人留守邺城陪皇上您享受这大好河山,可惜臣有家事,必须先回晋阳一趟。”
元善见只觉气血攻心,想叫人给高洋点颜色看看,结果又被高洋抢先:“皇上不必留臣,臣还有八千甲士在殿外候着呢。”
说完拔出佩剑,向对着敌人一般。看着元善见气得发紫的脸,他突然跪下,拜了两下,长笑着离去。
元善见怔在那里,看着高洋的背影消失,口中喃喃:“连此人都容不下朕,朕真的不知道要哪天就死了。”
小太监惶恐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离开晋阳之前,高洋把一群旧臣招到府里。杨愔、司马子如、崔暹、崔季舒等人都在。
空气似乎凝着万钧力,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每个人都明白些什么,又有些东西不明白。高洋越来越让人无法捉摸了,他城府之深,深不可测。
“我兄长的死,谁责任最大啊?”高洋的话让气氛更加沉重,“兰京虽然已经死了,但不是说杀了他就算了的。”
几人面面相觑,司马子如道:“大将军离去时,崔暹与崔季舒在场,不知护主,责无旁贷。”
“好,就将这两人各打两百鞭,发配边疆。”
高洋不容他们分说,就下了命令,两人对望一眼,领了罚退下。
转眼到了第二年五月,一场风雨,几多惆怅。
许多故事,尘封在记忆里。
高洋从晋阳回到邺城,直奔宫殿。
这一年来,他并没有闲着,他一改往日的木讷与怯懦,震慑群臣,树立威信,被封为齐王。
待到万事俱备,他走到了元善见面前。
其实,早有人向元善见进言:“齐王圣明,万民仰慕,愿陛下效法尧、舜明君。”
元善见拿出了禅让的诏书。
缓缓走出宫殿,口中喃喃:“该走了,早就该走了。”
大殿的门打开,刺眼的阳光袭来,灼目,热烈。宫外,也会是繁华竞逐吗?
杨愔把诏书呈给高洋,高洋接过诏书,掂着玉玺,仰天长笑:
“这天下,终于姓高了。”
他下诏改国号为齐,改年号为天保,尊兄长高澄为文襄皇帝,尊王太后为皇太后,之后大赦天下。
高澄发丧之日,众大臣来吊唁,待到离去的时候,斛律光看到了一把兵器,他想起了在涡水边与慕容绍宗一起对抗侯景的场景。那一场账他打得太狼狈,是他常胜将军之耻。可是,比此更加让他永生难忘的,是侯景手里那把兵器。
银光划过他的眼睛,他忘不了那道道冷寒、凌厉的弧度。
斛律光走向那个兵器,孝瓘不解,跟上前去。
“四公子,这兵器哪来的?”斛律光问他。
孝瓘想了一下:“不记得了,对了,好像是从一个客栈里拿出来的,这是若藜的东西!”
“若藜?”斛律光不解,仔细检查那把戟,形似傲君,牙刃锋利,可是在近身出扣动机关,却没有反应,这才知道它并不是傲君,只是外形相似罢了。
“四公子,对不起,是我弄错了,不是傲君。”斛律光面带歉意,把他还给孝瓘。
孝瓘反而释然,看斛律伯伯的表情变化,应该不是重要的东西。
受禅后,高洋没有丝毫的倦怠,他派遣大使去四面八方,观察风俗,询问民间疾苦。
一日,他与各位重臣在朝议政:“众位爱卿,你们知道现在朕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吗?”
杨愔上前道:“皇上可是愁长安宇文泰?”
“没错。”高洋向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密探来报宇文泰正调遣大军向东而来,我要去晋阳练兵,给他点颜色看看。”
“老臣愿集结大军攻打宇文泰。”斛律金请命。
“不必,宇文泰此次前来应该只是探听虚实,朕给他点颜色看看就好,现在梁国虽乱,但朕不想给侯景以可乘之机。”
晋阳练兵场
空旷的野外,层峦叠嶂围不住将士的满腔热忱,烈日炎炎,将士在酷暑中操练,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人。高洋看着将士在这万里无云的晴日里毫无怨言地操练,军纪严肃,心中颇感欣慰,他环顾四周,知道宇文泰就在附近。
果然,一个山岗上,宇文泰望着高洋训练军队,一个身着白色锦袍的少年立于其侧。
望着这军纪严明的队伍,宇文泰叹了口气:“有这样的儿子,高欢还不如不死呢。”
“父亲大人,这些年东魏已经走弱,纵使他篡了国,立了齐,又能昌盛多久?”
宇文泰望了一眼说这句话的孩子,是他第四个儿子宇文邕,字弥罗突,于是笑了:“成吾志者,此儿也。”
宇文邕仰着小脸:“父亲,这片河山,一定会属于我们。”
宇文泰拍着他的肩膀:“我与高家的仇,太长太远,这一代解决不了,或许还会延续到你们这一代。你跟高洋的子辈孙辈,一定要斩断这恩怨。”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宇文邕认真地聆听,干净的小脸稚气未脱,已颇有王者之气。